第六百五十四章(1 / 1)

那些瘋子就是這樣奇妙。   程木槿甚且能想到,若是皇上沒有當場就滿麵誠懇痛哭流涕地答應,很可能就會有諸如鐵麵禦史之類的耿直人物心中狂喜,於是當場就亦是痛哭流涕地自責都是自己的錯,沒能勸勉得君上承認自己有罪,下罪己詔自證天下,那既是如此,他又有何麵目活於這世上?   於是,說不定就會連皇上的話也不想多聽一句,當場就血濺禦階,以死銘誌,成就自己留名青史的偉大願望了。   嗬嗬,且還誰也別攔著,他還生怕死的晚了,來不及留名呢。   哎呀呀,你想想,若是真到了那樣的地步,遇上那樣的人,你讓皇帝情何以堪?顏麵何存?   是以,聰明如楊縣令那樣的官宦,才會絕口不提‘天旱’二字,正如現今從皇上開始到滿朝文武一般無二。   之所以這樣,就是為了避免讓那些人得逞啊。   程木槿一想到這裡,就不得不佩服諸如楊縣令之類的人能做官了,人家確實有那個頭腦啊。   其次,還有一點就是皇帝本人的態度了:他老人家或許是覺得時機不到。   所謂時機不到,就是指現今還不到那麼嚴重的情況,無需過早昭告天下。   當然,這裡麵固然有臉麵的問題,可最主要是為了社稷平穩的考量。   他們知曉天旱嗎?那是一定早就知曉了。   誠然,這世上屍位素餐的官僚多的是,可若是處於盛世的話,這樣的人就要少一些。更何況還有欽天監那樣的存在,他們必定是早就有所察覺並稟報給皇上了。   那既是曉得了,為什麼不說?又或是現今不說呢,為何?隻因事情還不到那樣厲害的程度嘛,若是早早便提到旱情這二字,那民心便要惶惶了。   民心惶惶恐生民變。   其實,這個緣故才是最要緊的。   周武朝國泰民安,是難得的好時候,在這樣的好時候,皇上也一定會求穩,是以,輕易是不會通報天下此次旱情的。   再加之,此時交通不便,若是單個平州府地界鬧災荒,那外州百姓若想聽聞,也是極其耗費時間的。甚且,都到災荒快要過去了,其他州府的百姓也未必會知曉。是以,此時實不必大動乾戈地到處傳報天下說平州天旱,從而弄得民心惶惶了。   自然,若是真有一日旱情加重,不斷波及周邊甚且更多州府,不提不成了,那就再提就是了。   這其中的時機,亦是皆由皇上和朝臣們掌控了。   到時候,也就是各路神仙各顯其能的時候了。   至於,到底是以天下為己任的名臣得利,血濺禦階成就千古忠臣之名,還是英明神武的聖上得以保全臉麵,不寫罪己詔明示天下,那就要看誰的手段高明了。   也當然,這些都與小民無關。   也因此,身份為小民的程木槿便隻需端手肅立,一派安然了。   她覺得自己挺幸運的,東寧縣楊縣尊也是個聰明人,程智雖是酒後失言,把她放到前麵去了,可楊縣尊卻避重就輕,隻論莊稼和陂塘這樣的大好事,無意間已是幫了她一個大忙了。   是以,她也才會說,這件事未必會是壞事,也許還是大大的好事呢。   畢竟,大多數的朝臣也應當會如楊縣尊一般,選擇‘避重就輕’吧。   隻因,他們不怕皇上責怪,而是怕自己流年不利,明明是一片忠心為天下,奈何卻偏偏碰上了一個或兩個那樣自稱敢仗義執言的‘耿直人物’啊!到時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人當場碰頭而死,他倒是名留青史了,可自己豈不是要遺臭萬年?   是以,但凡是明智的朝臣們,都是萬萬不會做這樣的傻事的,那既是如此,那建陂塘又有何不可?   程木槿看著程智微笑。   這樣的事情說起來復雜,囉囉嗦嗦一大堆,其實說到底不過是為了名利二字。還好程智還沒讀書讀到傻,現今也還隻是一個莊戶人家的兒子,很樸實。除了略識得兩個字以外,這想法就也還是莊戶人家的想法,他如今這樣解釋剛剛好,給程老爺子掰扯的也恰到好處,很好。   程老爺子這時候也有些尋思過味兒來了,就慢慢鬆了捂住程智的手。   那要說這天底下誰最要臉麵,那愛臉麵的程老爺子也得承認,那是自然誰也比不過皇上去的。這要是讓他老人家下那個啥罪己詔啥的,那不是丟人丟到全天下去了嗎?那可不能啊。   於是程老爺子就嘖嘖嘴,嘆口氣道:“理兒是這麼個理兒,可這天兒就是旱的不下雨,那能瞞過去?”   “爹,您咋這糊塗?”   程智快要被自家老爹氣笑了。   他轉頭看一眼程木槿,又回頭跟程老爺小聲解釋:“您老也不想想,皇上坐在龍庭裡那啥不知曉?可他老人家卻啥話也沒說,就是由著各處的官府到處打井,也沒耽擱事兒,您老還想咋的?那現今就這樣,不管他們說不說的,朝廷也得這麼做。您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得了,您也別再琢磨這事了,這事兒也不能亂講,曉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