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裡又是一默。 隨即武帝便淡淡道:“哦?你有罪,你有什麼罪?說與朕聽聽。” 有什麼罪…… 這個更不能答了。 她怎麼知曉自己有什麼罪?這不是迫不得已才說的嗎? 於是,程木槿隻能默然俯首。 這次武帝沒有催問她,隻是站在那裡,良久沒有說話。 大殿內又是一片極之安靜。 程木槿不由心怦怦跳跳。她是鎮定沒錯,可如此情形,也不由得生出一絲不確定來。 皇帝到底是怎麼想的啊?直覺他不是真的認為自己有罪,可是這樣的話術也是著實讓她猜不透。 這時,便聽到有極輕的腳步聲走進殿來,那聲音到了門邊便站住了,似是看到此時情形不對,便不敢進來稟報。 武帝開口了:“拿進來。” 仿似打破魔咒,那人忙應了聲‘是’,悄步進殿,躬身把手中的物事呈上去。 程木槿亦是暗暗鬆了一口氣:這宮使回來的正是時候,她剛剛那樣坦言承認,確實是有些風險的。 武帝若真是個雄才偉略卻不失幽默風趣之人,定然會是隻當她是民女貪財,一笑置之不予理會的,怕就怕他是隻笑麵虎,外表和藹溫和,內心卻古板嚴肅,覺得她著實是不夠安分,很有些巧言令色,內心裡卻是頗為惱怒於她了。 又或許他這時候正思忖著怎樣發落自己,正這樣不上不下時,恰這宮使便拿了東西回來了,那就是替她解了圍了。以他老人家皇帝的極尊貴身份,即便是真有什麼不高興的,也就可以順勢放下了。 嗬,畢竟她隻是一個小小民女,而他老人家可是九五之尊呢,倒不至於與她過於認真才是。 程木槿想著,便鎮定住心神,儀態端莊地跪在那裡等著後續。 耳邊隻聽得紙頁輕輕翻動的聲響,再無旁音。 這一等便是好半晌。 待得程木槿覺出腿都快麻木的跪不穩時,這才聽到那溫和的聲音道:“起來吧。” 程木槿悄悄舒口氣,忙應聲‘是’,按這幾日學得的宮規禮儀,慢慢靜悄悄站起身來,略停一停,鬆緩了一下麻木發脹的腿,然後便側身讓到一邊去垂首站好。 武帝看她一眼,緩緩踱兩步,站到她麵前來,道:“抬起頭來。” 程木槿一怔,連忙輕輕抬頭。 正對上皇帝上下打量她的眼睛。 程木槿又是一怔,連忙低頭,可又想起皇帝剛剛的話,隻得又抬起來,可是卻不敢再去看皇上,於是就隻能微微垂著眼睛,安靜地站著。 武帝便把那一遝紙遞到她的麵前來,輕輕抖了抖。 問道:“這些都是你自己繪製的?” 程木槿迅速看了一眼,恭謹福禮,垂目答話:“回皇上的話,是民女親手繪製的。上麵是棉花後期長勢的記錄,下麵便是那棉花圖了。一共二十二張。棉花圖二十張,後麵兩張是民女與祖父的一些種植心得。雖是民女和祖父的一些粗淺見識,可因是第一次種植,都是祖父一手操持的,民女便想著總有些用處,於是就還是記錄下來了,並非那古本中所記載。” 宮使不單把棉花長勢記錄手冊拿過來了,也帶來了那些棉花圖,是以程木槿才不用詢問,便詳細講解。 嗯。 武帝聽後淡淡嗯了一聲,又把那些紙頁拿回去,負於身後,繼續來回踱步。 這次踱步的時間比較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竟是一直沒有再開口詢問。 一時間,整個大殿內隻聽得那篤篤的靴底摩擦聲。 到了某一個停頓的時刻,那個宮使便輕聲稟報,說是與輔閣朝臣議事的時間到了,剛剛他還看見高福在外麵探頭探腦地看呢。 高福? 程木槿聽著心裡便思忖:那應當是六部代筆的宮使吧? 古時有些王朝是有這個職司的,就像那些替皇帝代筆的稟筆宮人一樣,主要職責就是給六部輔閣重臣代筆的。因各朝職司官職有所不同,這些人的職權也有大有小。有許多人本身就是皇帝的近侍,不單要給各位大人代筆,還要負責皇帝和朝臣們的聯絡。這位高福既敢在外麵探頭探腦,那就應當也是兼著這個職位了。 程木槿一直癡迷古墓古玩,一聽到這些就忍不住職業病又犯了,不由地想的出神。 這時,就又看到武帝擺擺手,不讓那宮使往下說,而是繼續踱步。 程木槿不由也連忙正過精神,屏息靜氣地繼續等著。 她的心也是大了,怎麼竟敢在這裡走神,唉,都是熱愛工作惹的禍。 程木槿忍不住又有些糾結。她自問剛才的話沒有什麼過大的疏漏,就是有,也是她自己並不能曉得的,那皇帝到底在想什麼呢? 又過了半晌,武帝終於踱回程木槿身前站定了。 木槿一顆心提起來。 武帝道:“若是在建一座陂塘和嫁入侯府之間選,你選哪一個?” 什麼? 程木槿愕然抬頭。 皇帝在說什麼?她怎麼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