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八章(1 / 1)

武帝說完,便那樣看著程木槿,眼裡有絲絲笑意。   自覲見以來,這位周武的最高掌權者一直是這樣,神態溫和言辭犀利,間或還要笑一笑,與人一種高深莫測之感。   他愈是如此,程木槿便愈是不敢放鬆一點。   那可是皇帝啊,皇帝喜怒不形於色,所謂帝王之術,即便是心中惱怒至極,也或許會這樣溫和親切。可那又能怎麼樣呢?他即便是上一刻還對你笑的春日暖陽,下一刻也或許就會毫不猶豫地取了你的性命!若不然,又豈能稱得上‘皇帝’二字?掌管得了這偌大天下?   是以,程木槿一看皇帝這般神色,再聽得這番話語,立時便是毫不猶豫地垂首告罪。   “回皇上的話,當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您老人家的法眼去,民女確實是有些這樣的小心思的。隻因民女在京城賣燒餅時,為著有個愛古本玩器的毛病,是以每日裡為了多掙幾個銅板,還曾私自抬高了價錢,別人賣兩文錢,民女卻賣五文,比旁人多三文,可即便如此,生活也還是很拮據,許多自己歡喜的卻不能買得,是以這貪財之心,便一直蠢蠢欲動。”   說到此處,程木槿偷偷抬眼看一眼武帝。   恰好碰到那雙含著笑意的眼睛也看她。   程木槿忙低下頭,繼續道:“後來民女回到平州後,這鄉間的日子便更是清淡了,粗茶淡飯麻布葛衣倒也沒什麼,民女一切隨緣。隻不過這心之所好,卻著實是放不下。於是,民女便把那偶然得來的海外棉種種下地去,想著若是僥幸種成了有了收成,不單能給朝廷增加一項賦稅,自己也能得些好處。”   話至此處,她便又復垂首躬身福禮:“皇上恕罪,都是民女愚鈍,小心思雖好,可種了些許時日後,卻發現與民女古本中看到的那些描述有些差異,民女雖才疏學淺,卻也發現似乎平州並不是最適合種植棉花的地方。民女很是失望,左思右想後,便從古籍中又得了一些啟示,想到了建陂塘這個方法。隻是,民女也隻是想一想罷了,畢竟這是大事,又怎能容得民女胡思亂想?民女有罪,還請皇上恕民女無知狂妄之罪。”   說罷,程木槿當即便又跪下去。   她心中也是無奈。這一會兒都在不停施禮下跪,可是那又怎麼辦呢?這就是宮規禮儀呀!且入此鄉隨此俗,若皇帝真的能開金口在平州建一座大的陂塘,達成她的心願,那這樣大的工程也值得她跪一跪呀。就當成是各地禮儀不同,等同於她以前的握手鞠躬感謝就好了。   而這次,武帝卻是沒有叫起,而是任由程木槿跪下去了。   待得程木槿跪好,就聽得武帝含著笑意的聲音道:“哦?朕竟不知你竟如此貪財?那既是如此,又為何不願嫁入侯府?須知侯府也是百年世家望族,是不知多少閨閣女子的好歸宿,若能得嫁入,到時候便是既有良人相伴終老,又可享那潑天的富貴,玩賞那許多心之所向的字畫玩器,豈不是一舉數得的好事?這是為何?”   什麼?   程木槿愕然。   她怔然抬頭,便見到那張溫和的臉亦是正看著她微微含笑。   程木槿連忙低頭。   她的心思一瞬間有一絲煩亂:皇帝這些話她沒辦法回答,隻因這話本身就是偷梁換柱。她說的其實是玩笑話,是耍小聰明小心機為自己想種棉花開脫的,她相信以皇帝的智慧不會聽不出來,可是他老人家卻沒接招,而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把她的愛好和嫁入侯府連在一起,這就是故意挑刺啊。那這樣,又讓她怎麼回答?這再怎麼回答都是狡辯啊。   程木槿暗自頭痛。   果然,朝堂爭霸什麼的不是她的強項,像這樣的詭辯話術屬實難以應對,這若不是皇上倒也罷了,她說什麼都顧忌少些。可這卻偏偏是皇上,是能掌控她,以及程家生死存亡的皇帝,那她就真的不能多嘴了。所謂多說多錯,左右她該說的都說了,至於那些不能掌控的,就一切隨緣吧。   也是以,這問話還是不回答的好,一切都聽從皇上您老人家的聖裁。   程木槿思慮既定,就重新安穩住心緒,安然地跪伏道:“民女有罪。”   不會說就不說,反正承認有罪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