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前的那半根索,一端沒入我胸口,另一端伸出數條根須像斷了的麻繩。閃著金光,一起扭動著牽著我向上飛去。 剛才那一槍正好打在我胸口,距離太近了,即便我穿著防彈衣,巨大的沖擊力還是撞停了我的心臟。 那一瞬,我感覺自己被股巨大的力量從頭到腳揭開一層,真的痛死了。 看了一眼地麵躺著的肉身,竟然還有具半透明的魂在裡麵,想來我是被撕成了兩半。看樣子她死不了,不過我覺得我才是本體,那具魂看起來微微弱弱,不知醒來後會不會癡傻。 心中有太多放不下的人。 掙紮著想回到地麵,終是徒勞。 那索帶著我越飛越高,越飛越快。沖過一堵光怪陸離的墻後,停了下來。 我低頭看去,腳下的建築琉璃黛瓦,雕梁畫棟。 此刻,索端的須須興奮起來,一齊向前快速奔行,我的魂像風箏一樣被拉著掠過層層屋簷,劃過湖麵,最後停在了一處水榭前。 我抬頭看了一眼湖邊的大槐樹,選了根大枝丫坐了上去。 湖邊坐著一個穿著長衫的男子,手裡拿著個繡著錦雲的香囊,皺著眉頭,萋萋哀哀的。 我冷得難受,心下琢磨著他要是一會想不開跳下去,我要不要趁機奪了那副軀體。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再找找。 於是,我拍了拍胸前的須須們,它們便帶著我向一處金碧輝煌的宮殿飛去。 一彎新月劃過精致的角樓,朦朧昏黃的光透過我的魂,沒入了一間金碧相射,錦繡交輝的寢殿中。 殿裡水晶珠簾逶迤傾斜,簾後,一位龍睛鳳頸,雍容華美至極的女子坐在用金銀絲秀的鸞鳥朝鳳的錦帳中,身上蓋著一條繡著銀鳳圖案的錦被。 她發頂隻別了一根攢著彩珠鏈的簪子,長長的發沿著白皙的脖頸散落於胸前。 潔白的裡衣袖口處秀著大朵艷麗的牡丹,襯得她的臉更加蒼白。 旁邊坐著的男子,一襲白衣,領口用銀絲線繡著祥雲的圖案,配以寶石點綴。一雙瑞鳳眼含著四分柔情,六分憂傷。 二人雙手交疊,深情款款的對望著。 女子緩緩開口:“我第一次見你時,你便穿著這身衣裳,當時你站在一顆雪鬆下清華不染,出塵絕美。” 男子雙眼泛起水霧:“臣愧不敢當”話未說完,聲音已哽咽。 女王嫣然一笑,風華絕代。 她拍了拍他的手,“蕭顯,說正經的。你覺得本王的四位皇子公主哪一位才堪大任?別對我說你不敢妄議朝政。但說無妨”。 “是”。 男子低頭沉默良久,才緩緩說道:“君上的長子梁王,雖具仁心,然遇事不明,唯恐日後易受奸佞迷惑。二公主,曾多次被君上申斥過於驕奢浮華,且從二公主課業上看,實不堪治國之大任。唯剩三公主與四皇子,文韜武略均屬上層。不知,君上心中更屬意哪一位?” “你啊,說了等於沒說。大皇子早早被封了梁王,朝中誰人不知他事事迷糊,做事沒個主心骨。二公主整日醉心於吃喝玩樂,就是讓她當王,她自是一萬個不樂意”。 說完頓了頓,嘆息道:“哎~四皇子賢兒早年愛跟著梁王,如今也學的奢侈浮華,且性格強抗暴力,恐難與朝中賢臣同心同德。實不是帝王最佳人選。” 女王掩嘴咳起來,咳的嘴角掛了血。蕭顯見了,立刻用袖子把女王嘴角的血抹去,他攥緊染血的袖口,低頭不語。大滴大滴的眼淚終是劈裡啪啦的落了下來。 女王睨了他一眼,勾勾嘴角:“你哭什麼,我這將死之人都沒哭。等我走了,你再哭也不遲”。 蕭顯雙手掩麵痛哭起來:“君上要走,把我也一起帶走吧。臣不願一人活在這世上。” 女王嗤的一笑,兩頰梨渦霞光蕩漾:“我十五歲那年登基後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廢了殉葬,放了我母後那些君妃。如今那些老臣還在罵我不孝。你倒要來殉我,咳咳~若你也沒了,誰來輔佐三公主。” 蕭顯霍地抬起哭紅的眼:“三公主,莫不是~她莫不是我的...” 感動了。嘖嘖,這生離死別的。 女王又咳起來,蕭顯趕緊幫她扶背順氣,眼中滿是哀傷。 女王終於順過氣來,未直接回答他問題:“如此說來,三公主聰明善任,文治武功也均在四皇子之上。由她繼承皇位再好不過。我把她和祖宗的江山都托付給你,我才死的安心。” 蕭顯慟哭起來,“你莫要再一口一個死字,挫我心肺...” 我嘆了口氣,本來想等著女王掛了,上她的身。可這蕭顯對她用情至深,倘若我在女王軀體裡活過來,對他不予理會,實在說不過去。 算了,雖說這女王看起來年紀不算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長像也不錯。本以為可以借來一用,可看這情形,上了她身必然要受情感牽扯,案牘勞形。還是遠離這是非之地的好,隨便找個豪門貴女當當吧。 胸前的索好像感知到了我的想法,帶著我飛出宮墻,向著遠處的天邊極速奔去。 我飛過層巒疊嶂的群山,飛過千裡無人的荒漠,那條惱人的索終於停了下來。 我往下望去,瞬間驚呆。 積屍草木腥,血流川原丹。那該死的索把我送到了古戰場。 我伸手揪著索端的觸須,想讓他原路返回。哪成想它帶著我沖向一隊圍著篝火睡覺的人。其中一人,蜷縮在快要熄滅的篝火旁,身量嬌小,正發著高燒。 我隻覺得那炙熱的體溫吸引著我,還沒等多想。一頭跌進他身體裡,嚇得我全身一抖。 不遠處的男子艱難的起身朝我走過來。他先往篝火裡填了些柴,又蹲在我身邊,我聞到空氣中有淡淡的血腥味。他受傷了。 他摸了摸我的額頭,而後焦急的喊著:“霄兄,霄兄,快醒醒。”我感覺身體裡本來的魂靈正昏沉沉的睡著,雖然有些虛弱,可明顯死不了。我掙了幾下,試著從軀體裡脫離出去,沒成功。哎算了,那便既來之則安之吧。 那男子喊了幾聲便匆匆離開,又有兩個人過來摸我的額頭,擔心的一聲聲喚著公子。 一顆苦澀的藥丸滑入我口中。沒多大會兒,那男子氣喘噓噓的回來了,把一塊冰涼的帕子放在我額頭上。 不管怎麼樣,我打算先在這軀體裡好好睡上一覺,明天再隨機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