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霽雨初晴。 我悠悠轉醒,身體裡那人的魂,被我用陰氣壓著,還在昏睡中。我吸了她一晚上的陽氣,現在神清氣爽。 我忽的坐起身,發現自己半趴在馬背上,隨著隊伍一路南行。 天空一碧如洗。我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牽馬的秀氣小哥和走在馬兩邊的帥哥,均麵露驚喜,一同長長舒了一口氣。 我忽覺得身體一歪,離我最近的高個男子,竟一下把我從馬上撈在懷中,用他的腦門輕頂我的額頭,說了一句:“終是不燙了,昨夜嚇死我了,我當你至少要再燒個三五日的。”他眼中似有漾漾春水流過。 旁邊有人咳了一聲,他才不舍地把我放在地上。 我飄了多日,忽然腳踏實地不適應,身體一歪險些跌到,他出手極快,一隻大手牢牢的攬住我的腰,另一隻手穩穩的扶著我肩膀。 從他手掌傳來的溫度使我通體舒暢,竟然一時慌了神,就這樣一動不動的任他摟著。四目相對兩人麵色均爬過一抹緋紅。 長相清秀的小哥咳得更厲害了。 抱著我的男子把我身體扶正才緩緩鬆了手。 他們三個從頭到腳都濕了個透。原來三人把鬥笠都披在了我身上。 其實,大可不必,如果被那陰雨澆一澆,我就不用費那麼多陰氣壓製她了。所謂趁她病要她命。 其實,她倒死不了,可免不得受我鉗製。我隻等自己修復魂魄時才放她出來。而且,昨晚半夜她醒來好像也沒發現我的存在。 我那時正在想著一道好吃的脆皮鴨,忽聽一個聲音響起,“真是奇怪,難不成是燒糊塗了,我最不喜歡吃鴨子的。何時吃過脆皮鴨?” 我一路上東打聽,西問問,又讀取了原主的部分記憶。終於搞清楚了,我所在的這軀體名叫肖淩,福瑞國的三公主,此次女扮男裝在軍中歷練。 今天把我從馬背上抱下來的男子是雲麾將軍趙闊,總跟在我身邊的兩個是我的貼身護衛。一個叫趙燕兒,男的。另一個叫懷桑,女的。 我聽完這兩個名字,隨口說了一句:“這名字起的,真是淘氣。” 懷桑一臉擔心的說:“公子燒糊塗了,我和趙燕兒的名字可不都是公子起的嘛。” 哎呀,真是言多必失。 趙燕兒不大愛說話,懷桑倒是問她一句說十句,劈裡啪啦給我好頓講。 去年,大夏國出兵六萬,兵分兩路,分別從福瑞國腹地蒙南省和南方邊垂青港郡攻打福瑞國。 福瑞國女王派出三位大將軍分別帶領三隻軍隊,一隊鎮守在京都城的主要入口裕嘉關口外。另外兩隊分別正麵迎戰兩波敵軍。 趙闊跟隨南宮大將軍率領的驃騎營駐守在青港郡。 兩軍對壘,勢均力敵,打過一仗後均有折損。雙方便誰也不在出手,就這樣對峙了兩月之久,你不進我也不退。 連續幾日我多數睡著,好好養魂。醒來後思緒放空盡量不讓,肖淩發現我在她體內。 一日,肖淩接過趙闊遞來的一根烤玉米,剛啃了兩口,聽趙闊嘴裡嘟囔:“這南方的玉米成熟的真早,瞧瞧,才五月,這顆粒竟如此飽滿。” 肖淩腦中靈光一現,興奮的喊了一聲:“趙闊!”,驚得坐在地上啃玉米的趙闊倒抽一口冷氣,一顆玉米粒吸進氣道裡,咳了個半死。 趙闊的臉漲的通紅,問道:“你咋,咋啦?吃到蟲子啦?你不吃給我,那大白蟲子烤一烤香著呢。” 肖淩抱著玉米蹭去趙闊身旁蹲著,“我突然想到一個計策,你看這南方玉米比咱北方的早熟將近一個月。” 趙闊瞪大眼睛,迷惑的說:“是啊,你這不正吃著呢嗎,咋啦?” 肖淩繼續神神秘秘的道:“你說這個月份夏國百姓正忙著做什麼呢?” “五月~忙著,忙著收莊稼唄...“趙闊眼神迷迷茫茫。 肖淩笑的一臉狡詐,還朝他仰了仰眉毛。 趙闊眼睛忽的一亮:“收莊稼!”,兩隻大手啪啪的拍得肖淩一屁股坐在地上。 肖淩呲牙咧嘴的笑道:“趙兄與我可是想到一處了?” 兩人湊在一起交頭接耳,小聲的嘀咕了好一會。 肖淩忽覺耳朵尖熱熱的,小心肝酥酥的抖了幾抖。 我感覺雞皮疙瘩從骨縫裡向外冒。以我前世六年的愛情經驗看,這兩人互相有感覺。 隻是那趙闊很是奇怪,忽而驕陽似火,忽的又克製內斂。時而躲躲閃閃,時而熱情奔放。看他眼中火苗起了又滅,滅了又燃。 這冰火兩重天的是在糾結什麼啊,看不懂,男人心海底深。 趙闊和肖淩耳語完,起身背對著肖淩站著,好一會才像南宮大將軍帳走去。 一會兒,帳內便傳出南宮老將大聲叫好的聲音,還伴著幾聲哈哈大笑。 趙闊帶了一千輕騎突襲夏國各處糧倉。一個月不到毀了糧倉無數。 南宮老將軍則帶著人馬繼續留在原處。他指揮軍隊明天擺出個陣型,後天擂幾通戰鼓,過了幾天又換了個陣型,復又擂幾氣戰鼓。且這戰鼓不分晝夜亂擂一氣。 大夏國每次跟著福瑞國的軍隊變幻應對的陣型,不堪其擾。 就這樣折騰了一個多月,夏國終於發現南宮老將軍是個隻說不練的。且夏國稻穀的收割和播種都被耽擱了,好容易收起來的糧食也被燒了個精光。 趙闊和肖淩一行人,在大夏國邊境四周燒了不知多少糧食和農田。終是暴露了行跡,被夏國歐陽將軍帶領的兩千精軍,攔截在一處山穀前。 夏國軍隊中出來一位穿著勁裝的將士,騎著一匹油亮烏黑的烏桓馬,大聲對著福瑞國的軍隊喊道:“趙將軍好一招釜底抽薪,竟燒了我大夏國如此多糧草。可願出來讓在下見識尊容”。 我眼珠一轉,趕緊小聲對趙闊說:“你千萬別出去,兩軍狹路相逢,擒賊先擒王。若失了主帥,必亂了軍心。” 其實,我後麵還有幾句,自然是不能說出來,‘軍心亂了,我方敗了,我豈不是慘了。’ 趙闊咬著後槽牙邪邪一笑:“知我者莫若肖兄也。你看他們主帥是哪個?” 正說話間,我方軍中一英氣的副將,騎著匹棗紅色大馬立於陣前,嗬斥道:“趙將軍可是你想見就見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罵起陣來。 我忍不住贊到:“嘖嘖~好生神俊!”。 一轉頭瞥見趙闊沉起一張臉,神色決然的看向自己的副將,周身的寒氣,激得我這片陰魂都抖了三抖。 這樣子好生熟悉,好像在哪見過。我自知魂魄不全,記憶殘缺,盤算著這危險過了,好好將養一下。 我趕緊道:“這棗紅大馬真真是神俊吶,神俊。”斜眼偷偷瞥見趙闊眼中立刻春暖花開。男人真是善變啊。 他對我嗤之以鼻,睥睨著我道:“哼,西域進貢的阿哈爾捷金馬都不認識”。 我本想再誇他幾句,可搜腸刮肚想不出哪個詞能比神俊還高出些。 於是狗腿的道:“任誰再神俊,也比不過咱們趙將軍萬一。將軍真是豐神俊朗,風姿卓越。”再看他,掙紮的壓了幾下欲要上揚的嘴角,終是梨渦盡顯,春花燦爛。 男人真是好哄啊。我心中竊喜。 趙闊終於正眼瞧著我:“你倒是快說他們主帥是哪個?” 我眼珠子咕嚕嚕的轉,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他身體一僵,喉結上下滾動。 他立在原地好一會,他才清了清喉嚨。發出暗號,讓隊伍爬上附近的一座小山丘。 夏國士兵見此情景,笑我方傻。竟然不跑不戰,主動爬上山坡被圍。 到了山上後,趙闊命人用樹枝做成箭桿,裝上箭頭,向包圍在山下的夏軍射去。 山下的夏軍撿起七扭八歪的木箭,樂的前仰後合,一個士兵撿起地上的箭向身後一個身著玄色勁裝的男子走去。近前後,雙手抱拳行了一禮正欲雙手遞上木箭。一支雕翎箭簌的刺破那人喉嚨。 趙燕兒,箭術高超,百步可穿楊。 霎時,夏軍亂做一團。接著萬箭齊鳴,屍橫遍野。 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經過幾天幾夜的疾馳,我們一行人終於安全回到軍營。我路上被馬顛的快散架了,行了一半路程才想起來把肖淩的魂喚醒,我自己躲起睡了一小覺。迷迷糊糊間已躺在帳篷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趙闊一嗓子:“肖兄”,把我也連帶著吵醒。他大咧咧的掀開帳篷的簾子走了進來,拉起肖淩的手就往外走:“肖兄隨我來”。 “趙兄這是要帶我去哪裡?”被他拉著的手有幾股電流,劈裡啪啦的竄向心口。 趙闊喜滋滋的道:“你跟我走便是”。來到一處大石頭前,上麵放著些吃食。我雖然覺得身體很餓,可更想睡覺。 趙闊眼中華光溢彩:“肖兄,你我一見如故,又多次共度生死。不如結為兄弟可好?” 我感覺肖淩的嘴角在不自覺的上揚,堅定的說:“好!” 跟來的懷桑剛要說什麼,被肖淩一個眼神拍了回去。趙闊拉著我的,確切的說是拉著肖淩的手,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詞:“天地為證,日月可鑒。你我兄弟二人義結金蘭,歃血為盟。我為兄,你為弟。他山攻玉,聲氣相通,每觀有序之雁行,時切附光於驥尾。停雲落月,隔山河而不爽斯盟。舊雨春風,歷歲月而各堅其誌。” 我忍著酸軟的膝蓋和快折了的腰又是磕頭又是拜。 按理我疼,肖淩也應該疼的,本是一體嘛。然而,我委屈憋悶,她卻滿心歡喜。 我隻好酸溜溜的吟了一句詩:“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聽見她默念:“阿彌陀佛,這是什麼詩,此刻我怎得想出個死字來,當真不吉利。啊,呸呸呸~”。 我忽然靈光一現,啥?兄弟。嘿嘿嘿,好玩了,他當我是兄弟,哎呀,要不要這麼激發我的惡趣味啊。快不行了,覺都不想睡了。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