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到了家,兩人也對附近的路更加熟悉,熟門熟路地找到了附近的一條河,跳下去清洗一番,等到上來之後身上的血腥已經去了大半。 按照大乾的城池劃分,將周圍最大的城池劃分為“城”,城下轄許多“縣”,縣又下轄“鎮”,而連城鏢局,就在雲州崇安城下轄一座不知名的邊陲小鎮上,但這小鎮近些年來卻因為聲名鵲起的連城鏢局也跟著雞犬升天,以至於許多人都稱之為“連城鎮”,作為這一切的奠基人,步連城顯然是有著極大光榮的,但如今光是進去都得萬分小心。 鎮裡也有官兵正在張貼通緝令,看來朝廷為了對付他們二人,或者說為了得到“木片”是下了大功夫的,二人乾脆在鎮外等到天黑,這時鎮上已經基本沒有行人,他們也會相對安全很多。 入夜,鎮上的居民已經基本入睡,街上隻有星星點點的燈火,流螢在路邊的草叢裡時隱時現,一些蟬已經提前除出了土,伏在樹乾上“吱吱”地叫著。 春末夏初的夜裡還帶著些許涼意,打更的更夫提著燈籠,一陣風吹過,更夫攏了攏春衫的衣領,瑟縮一下脖頸,繼續在街上遊走,卻並未在意那風是從何處吹來。 步連城帶著步洲巧妙地繞過街上更夫的視線,熟練程度甚至讓步洲一度以一種懷疑的眼光猜忌他,直到這眼光讓步連城下意識回頭看,朝他頭上狠狠敲了一個腦瓜崩,步洲這才鬆了口氣,還好,這力道,是老爹無疑了。 步連城停在離鏢局不遠的一個狹窄的胡同裡,用手勢朝步洲示意後徑直翻墻上了旁邊的小樓,步洲緊隨其後,便見小樓上僅有一張木床,步連城熟練地掀開床板,露出地板來,再將地板掀開,裡麵藏著些許金銀首飾以及幾套夜行衣。 步洲不得不再次懷疑老爹以前的身份,於是頭上又挨了一記腦瓜崩,眼前一陣金星,兩個紅艷艷的包在額頭的兩邊輕微鼓起,竟顯得有些可愛。 步連城瞪著眼,低聲罵道:“看什麼看,你老子以前乾的是正經活,隻不過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這些東西不過是以防萬一,鏢局是我半輩子的心血,我當然舍不得,但到了這種生死關頭,金銀財物哪一樣比得過性命重要?活下來,才有東山再起的可能。” 步洲點點頭,隨著步連城的腳步來到小樓窗邊,朝下看去,鏢局大門口的情況便一清二楚,步洲這才不得不佩服老爹的未雨綢繆。 從窗邊往下看去,隻見鏢局大門上已經貼了封條,門前幾個佩刀的官兵時刻巡視,雖然早在預料之中,但親眼所見,步洲還是難免心有戚戚,那畢竟是自己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一眾叔伯也向來待自己極好,隻是如今禍患突至,昔人已逝,望著眼前的物是人非,步洲竟一時間情難自已,掩麵落下兩滴淚來。 步連城皺著眉,回頭一巴掌拍下他的手,冷聲道:“怎麼,看到這一幕便害怕了,不為叔伯報仇了?若是害怕,現在倒也來得及,你我二人這就遠離此地,去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隱姓埋名過完下輩子也好。” 步洲搖搖頭,喉嚨裡卻似堵著什麼東西,始終說不出話來,步連城接著道:“古語雲:‘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誌也’,你既已下定決心,便將其貫徹到底,想為你叔伯查真相報仇,那就把這一切都記著,以後有你復仇的時候,須知:小不忍則亂大謀!” “嗯……” 沉默了半晌,步洲這才勉強能發出一個音節來,他卻低著頭,沒有注意到步連城轉頭麵對窗戶時,輕輕吸了一口氣,微仰著頭,兩行濁淚緩緩從已經有了皺紋的眼角流下。那些人又何嘗不是他的兄弟,十多年前他經歷了一次喪兄之痛,如今跟著自己出生入死的老夥計再次離他而去,又怎能不悲傷,隻是他知道,自己一旦被破開心防,以步洲尚不夠堅韌的性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隻會更加不堪,他不過是強忍著讓自己不在兒子麵前哭出來罷了。 步洲抽噎了幾聲,緩緩安定下來,凝聲道:“爹,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 步連城深深看了他一眼,嚴肅道:“現在我在你身邊,教的東西你且學著,萬一以後我不在了,這些東西也許能救你的命。” 他們此前還能偏居一隅,躲過江湖風雲,但朝廷的火已經燒到了身上,風助火勢,火借風威,兩個看似平凡的人其實早已卷入了這場席卷天下的亂象中,生與死,不過是一瞬間的距離。 山上破廟。 一個道人踏空而來,皺眉看向不遠處一地的屍體,那些屍體已經發臭,且有許多都被山間的豺狼叼走吃掉,道人緩緩落地,履上卻不沾一點灰塵。 周圍灌木叢裡有一圈瑩瑩的幽光,道人閉著眼細細感受著,卻被那破廟中殘存的道韻所吸引,一時間忘乎所以,竟站在原地許久未動,藏身灌木叢的狼群終於忍不住動手,卻在靠近道人三丈時被一道無形的風墻攔下,隨後被風刃無情地刮去一身血肉,甚至來不及發出慘叫,隻留下傷痕累累的白骨,其餘狼群見狀,頓時逡巡不敢上前,這般幾個來回後,一眾狼群終於丟下幾個同伴的屍體一哄而散。 道人陷入了一種奇妙的境界中,在這裡,他仿佛與天地化為一體,地水火風之變化盡在一手之中,陰陽五行之生克隻在一念之間,道人潛意識中明白這是難得的頓悟,便更加珍惜這一份機會,竟連自己尋找天書的本意都忘了,控製著身體盤坐在原地,仔細參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