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工暴動! “快!”白術口中爆發出簡短有力的音階。 這幾天她去了很多片區域,遊說了很多人。 據她的觀察,沒有一個片區的矛盾如陳明這般尖銳,像是冒著滾滾黑煙的火山,似乎馬上就要噴發。 陳明最近為了激化勞工內部矛盾搞的動作,還讓白術慌了慌,又重新製定了後續的計劃。 可誰也沒想到劉瑾忽然過來,讓本就勢同水火的兩方,徹底引爆。 有了第一個帶頭的,白術自信與陳明相連的其他幾個片區,也會隨之暴動,屆時星星之火,必定燎原…… 時間短暫,等白雪山莊度過最開始的慌亂期,整合所有弟子開始平叛,勞工十有八九會被鎮壓。 當務之急,就是撕開白雪山莊的封鎖,引導勞工突圍,將戰場擴大,屆時所有人都有活命的機會。 “這邊。”江樾道,他一馬當先走出。 劉年練武不久,剛脫離為了溫飽和不受欺壓的底層,積累不多。而江樾依靠行走江湖的經驗和實力,早已大致摸透了出口的方向,隻可惜以前勢單力孤,也沒有局勢可以讓他借用,好在白術找到了他。 劉年跟在兩人身後,他有了自在天魔功這等頂尖功法,練武之後五感提升,思維也轉變了不少,此刻已經有膽氣和餘力思考接下來可能遇見的情況。 陳明肯定會安排白雪山莊弟子平息騷亂,這些弟子不足為懼,江樾白術再加上他,礦洞裡單股的巡守小隊壓根擋不住。 所以三人一定、且很快就會遇到的棘手敵人就是陳明! 陳明實力如何? 劉年腳步不停,眉頭卻是蹙了起來,他沒有見過陳明出手,但白雪山莊弟子何其多也?這麼多弟子麵對他的暴行都不敢說個不字,而且陳明的感知也很敏銳。 劉年的思緒回到上一次在臺下見到陳明的那刻,他混在人群中,隻是目光落在陳明身上時間長了點,便險些被發現。 這般強悍的感知能力,劉年自知步入練筋境也無法比擬。 他看了看江樾,又很快收回目光。 這處廢棄礦洞處於邊緣地帶,要想離開礦洞,必須回到主乾道,到時候無可避免的會遇見白雪山莊的人。 江樾所走的路,也印證了劉年的想法。 周遭的黑暗被出現的火把退去,三個人狂奔而行,白術和江樾均有輕身功法,因此奔襲起來聲勢不大,舉重若輕。而劉年則是常人奔跑的方式,渾身氣血激發,在感知中像個紅彤彤的太陽,每一次落腳都發出悶悶的響聲。 江樾有些疑惑的看了白術一眼,白術臉不紅心不跳目視前方,劉年則有些艷羨的看著前方二人。 劉年哪裡懂身法不身法的?他隻覺得二人發力方式很好,比他強太多。 可他卻不知,江樾對他的“身法”,亦心有震撼。 準確的說,是在驚嘆劉年的身體和血氣。 什麼樣的肌肉筋骨,能讓人這般奔行?又是多麼雄渾的血氣,可以使其臉不紅心不跳?到底是什麼樣的功法,才能煉體至如此境界? 三人各懷所想,沒過幾個岔口,劉年便見腳邊多了些屍體。 那些屍體衣衫襤褸,明顯是曠工,果然如他所料,不管人數再多,還是抵不過白雪山莊有著武功根底的弟子。 白雪山莊的弟子已經在屠殺勞工,以尋找劉年了! 又往前走了段,是大量拿著手鎬逡巡不前的勞工,他們堵在這裡,像是湍流被巖石截住,水位越升越高。 劉年未發一言,他忽然感覺臉上一陣溫熱,下意識伸手一摸,觸感粘稠,帶有腥味。 身後的勞工沖了上來,劉年和白術江樾遭到前後夾擊瞬間黏在一塊,像白菜和豬肉摻和在一起的包子餡。 透過人群能看見十幾個白雪山莊的弟子,甬道內幾乎鋪上了一層屍體,此處把守眾多,劉年猜測或許已經到了陳明屬地的邊緣。 白雪山莊弟子利刃帶血,此刻殺得興起,勞工能沖到這裡,少不了被抓進來的世家和宗門弟子帶隊,如今勞工逡巡不前,或許帶隊的高手已經被白雪山莊殺了。 劉年見那些弟子手起劍落,恍然間又回到了多年以前的那個下午,鼻端也出現遙遠的、飯菜的香味。 他神思恍惚,從他身體中沁出來的氣勢越發清冷,他正想叫江樾和白術一同殺穿白雪山莊弟子突圍,卻忽然感覺胸口被撞了一下,低頭看去,正是白術。 劉年伸出雙手想要扶白術的肩膀,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怎麼宰了白雪山莊弟子,殺機正盛。 然而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忽然充斥在劉年鼻腔,讓他殺機放緩,頭腦漸漸陷入空靈的狀態,周遭的景象變得模糊而遙遠。 血腥氣更加刺鼻,人影雜亂,還有惡臭,還有女孩柔軟的觸感,劉年還能感覺到她呼吸的溫熱,觸感似乎放大了無數倍,他的心思也活絡了無數倍,種種念頭在他腦海裡炸開,讓人自顧不暇。 這怎麼回事?劉年心中驚訝,不可抑製的低頭看去,視野裡白術的脖頸被煙塵染黑,但一旁能看見半點雪白的肩膀。 他恍然大悟,想來那些煙塵是故意染上去的偽裝。 這是怎麼了?劉年晃晃腦袋,有些納悶腦海裡為什麼出現這些小人般的想法,卻不可抑製的注意到白術右肩有一個蝴蝶翅膀的印記。 蝴蝶青紫為主,輔以墨色點綴,有蝴蝶該有的美麗,也平添幾分妖異。劉年越看越挪不開目光,直到自在天魔功自主運轉,他才驚醒。 劉年心中駭然,也更加捉摸不透白術的根腳,為什麼她身上的印記都有攝人心魄的力量? 他對白術的靠近更為不安,本能的想要遠離白術,於是雙臂加力,生生將其撐開。 思緒翻騰不過兩三個呼吸,卻讓劉年後怕,對白術更是添了更多的戒備和疏離。 妖女?劉年心裡忽然蹦出這兩個字,傳言妖女有蠱惑人心的力量。 白術不就是這樣嗎?她到底想要做什麼?抑或是已經發現了什麼? 劉年目光閃動,然而此刻不是質問、爆發的時候,要想逃出礦洞還離不開白術,他不得不忍耐下來,平復內心。 人群忽然一鬆,又一陣溫熱出現在劉年臉上,溫熱的感覺因為重力流經臉頰然後滴落,在白術白皙的肩膀上炸開,猶如雪中的梅花。 劉年下意識運轉自在天魔功,這次再也沒受影響。 遠處白雪山莊弟子持劍已經殺出一片空地,因為死了太多勞工,劉年身前的壓力一輕,三人分開。 白雪山莊為首那名弟子挽了個劍花,抖落劍上的血跡。 “螻蟻得有清晰的認知。”為首的弟子冷聲道,“死在泥土裡是你們最好的結局。” 不遠處血流成河,劉年身前已經沒有站著的人了,嘩啦啦的聲音響起,勞工手裡握著的工具掉落在地,他們本就不多的士氣被殺的潰敗,全都癱在地上瑟瑟發抖。 隻剩下三個人並立而站,成為最醒目的那個。 “師兄,怎麼辦?”那些弟子注意到劉年三人,見其不為所動,不由問道。 “怎麼辦?膽敢反抗,全部格殺!”為首那名白雪山莊弟子冷聲道,他很興奮,剛剛肆意的殺戮還有飛濺的鮮血讓他心中生出快意。 他有點理解陳明為什麼對他們出手那麼隨意那麼重了。 肆意玩弄,高高在上,對方還隻能無可奈何的接受。 掌握了別人的生殺大權,原來是這種感覺,就像是掌握了一切。 這些白雪山莊弟子信步走進人群中,他們走的輕輕鬆鬆,就像在後花園散步一樣。他們沒有作出任何防備的動作,似乎那些勞工隻要輕輕抬起手中的鎬頭,便可以要了他們的命。 可那些勞工除了在白雪山莊弟子的腳步落在身旁時顫抖更加劇烈外,再沒有其他動作。 白雪山莊的弟子直奔劉年三人而去,這是在場所有人中看起來最不正常的勞工。 劉年不為所動,目光中剛剛冷卻的殺機再次沸騰。 好似是威嚴遭到了挑釁,那些弟子每一次落下腳步,散發的殺氣便愈發刺骨。 兩方針鋒相對。 三個人站在原地,直到幾名白雪山莊弟子走到跟前。 “你不害怕嗎?”白術先聲奪人,像是沒有注意到緊張的氣氛。 而江樾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審視的看著劉年。他不知道劉年的實力如何,此刻便是試探的時機,同時他也做好了出手解圍的準備。 劉年很平靜,像是借助平靜進入了極為專注的狀態。 他能清晰的聽見礦洞內節肢動物的腿腳摩擦巖石的響聲,聽見白術有規律但不明顯的吐息,感受到江樾強勁的心跳,甚至聽見白雪山莊弟子頸動脈裡,鮮血小溪般流動,發出的潺潺聲響。 “不害怕。”他道。 白術聽到回答,便歪歪頭,咯咯笑著,若是劉年目光仍然在白術身上,便可以看見她雪白肌膚上豎起的汗毛。 好濃烈的殺機! 但這殺機不是來自白雪山莊弟子,而是來自劉年。 並非是白雪山莊弟子那樣肆虐而暴露的殺氣,直接嚇得所有勞工肝膽俱裂。 劉年身上的殺氣幾近於無,但白術的身體本能告訴她,劉年遠比白雪山莊弟子更加危險。 以至於她借由發問打破氣氛,使自己安心。 明明劉年沒有外功在身,拳腳粗陋,白雪山莊名門正派,聞名江湖近百年。與白雪山莊弟子相比,劉年活是街頭的地痞流氓。 理應天差地別,可劉年能爆發出這樣強烈的殺機?他憑什麼自信可以殺得死白雪山莊弟子? “好膽!”那師兄低笑一聲,笑聲未落,劍已出鞘,雪亮的劍光劃爛黑暗,令火把搖曳的光為之一顫,隨即失色。 好慢。 這是劉年腦海中乍現的念頭,隨即他一把推開身旁的白術,側身讓過劍光。 他一步躍出,再落地時蹬地扭腰送肩出拳。 下一秒那師兄頭顱炸開,無頭屍體杵在原地,兩三個呼吸後才搖搖跌倒。 寂靜無聲。 其餘白雪山莊弟子動也沒動一下,他們隻見黑影一閃,嘩啦一聲,然後臉上就黏糊糊的。 “好恐怖的身體素質!”白術內心暗嘆。江樾沒說話,卻也輕輕點頭。 在場的除了劉年,隻有他倆知道發生了什麼。 白術自認她出手也可以輕易斬殺這名白雪山莊弟子,可要是做到一拳崩爛腦袋那則是萬萬沒有可能的。 隻有對勁力掌控完美才能做到。 江樾的手也鬆了鬆,劉年境界不如他,但也有可取之處,此刻他亦是安心下來。 白術嘖嘖稱奇,再看向那些白雪山莊弟子,目光則十分憐憫。 “死了……師兄死了!”一名弟子悚然驚覺,他慌忙的抹掉臉上的血跡,呸呸兩口吐掉嘴裡的腦漿。 還不等這群白雪山莊弟子做出反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便聽“嗙”的一聲,一名弟子直接飛出去,攔腰折斷,頭腳對折。 劉年在那邊收腳,另一邊頭腳對折的弟子落在地上噗噗翻滾兩聲,最後停在勞工堆裡。 鴕鳥般的勞工注意到掉落身旁的弟子,被其死狀嚇的哆嗦不止,驚叫聲此起彼伏。 他們偷摸環顧四周,見到劉年這邊跳起轉瞬那邊白雪山莊弟子腦袋爆炸的爆炸,攔腰折斷的折斷,不知道從哪裡來了勇氣,鬼哭狼嚎著起身跑了,被白雪山莊弟子震懾住而安靜的甬道再次混亂一片。 白術胡亂抹了抹身上的血跡,她身上濺的血比劉年還多。 劉年站在原地平復呼吸,一開始勞工還避著他走,可沒一會誰還知道誰是誰? 這幫白雪山莊弟子死狀恐怖,可他也不覺的害怕,隻覺心中暢快,直抒胸中一口惡氣。 “別傻站著了!”白術拉了拉劉年的胳膊。 劉年還有些疑惑的望了望她,隨即心臟仿佛漏跳一拍,渾身鮮血也似乎被冰封。 他猛然抬頭環顧四周,隻見勞工秋天的麥子般倒下,透過人群的縫隙,他能看到陳明正遊走在人群中,他的身形飄逸猶如鬼魅,每次揮劍便有大片的人倒下。 死去的勞工傷口都在脖子上。傷口精準,深度一樣,每一劍甚至都帶出相同的鮮血,鮮血化成血劍激射而出,有如飛揚的一捧梅花。 用劍之人一定用過無數次這樣的一劍,否則傷口不可能這樣規整,規整到可以用漂亮來形容。 “好漂亮的劍!”即使是敵人,劉年也忍不住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