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年離開前遷走了柳玄素買的馬,大豫馬匹價格高昂,就算是駑馬,也要八兩銀子左右。 他回首望向雲霄宗,高聳的樓臺仿佛要深入雲端,房屋錯落簷牙高啄,遠遠看去極為壯觀。 這裡曾經有一個對他很好的人,現在也有一個對他很好的人,劉年永遠不會忘記這個地方。 他腰佩青虹,牽馬出城,頭頂是萬裡晴空,深秋的陽光是熾烈的,風卻是涼的,馬鬃跳動著,馬蹄滴滴答答的響成一串。 劉年的心情很少這麼好過,他看了一眼馬兒,那馬兒打了個響鼻用以回應。 劉年無聲笑笑,自在天魔功自發運轉,體內竅穴的障壁一一崩潰,等他行至城門時,已然成了真意境界。 劉年翻身上馬,倏忽遠去,他身後塵埃翻滾,拉出長煙。 柳玄素站在高閣之上,望著那溜長煙消散。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麼……”他呢喃自語,劍架上的寶劍雖未出鞘,卻好似閃爍寒光。 . . 孫二爺的酒家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二十張桌子此時坐了大半,可門外仍然陸續有人下馬來此。 他也從沒這麼累過,累到他都沒有空去抽那隻從來不曾放下的煙鬥。 孫二爺畢竟是店家,不可能為了一桿煙不招待客人。 忽然有人在客棧門前下馬,孫二爺急忙擦擦手上去。 “這位客人,可需要什麼?” 孫二爺已老眼昏花,靠近了才見識到這位客人有多麼年輕。 簡直年輕的不像話!分明就是十來歲的少年,可那少年腰懸長劍,頭戴鬥笠,衣衫帶滿了泥土和風的氣息,倒更像大人。 “一隻燒雞,一盤豆腐,半斤酒,一碗麵。” 店中已無好的座位,劉年隻得坐於大堂正中,孫二爺高呼一聲客人所要的飯食,便往後廚走去。 客棧的喧鬧逐漸沉寂,似乎正是在少年落座的那一刻開始,孫二爺渾身起了一層雞皮。 他本能的感覺不安,步伐變得遲緩,他鬼使神差的摸起櫃臺上的煙鬥,腳步這才恢復如常。 少年將桌上的白水倒出飲了一口,他把碗放下,瓷碗落在桌麵的聲音極為突兀。 一道聲音忽然響起,聲音不大,可現在客棧內寂靜,襯得這個聲音宛如驚雷。 “諸位,可曾聽聞過幽州殺星?” 片刻後,一長髯漢子低聲搭茬道:“現下幽州殺星的名號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白雪山莊以千兩黃金、神兵利器,還有入莊習武的名額懸賞他的腦袋,如今附近幾州也有人來湊熱鬧,咱們幽州可是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 “幽州的水越來越渾,似乎朝廷也在找他。” 最先說話那人笑笑:“江湖之上無人不貪圖那殺星的頭顱,可誰又能摘得下?” “近十日,此人先後斬殺風雷虎四兄妹,黑猿劉莽,趙家神槍趙萬裡,幽州四邪,秀山雙虎,數十位江湖好手已然斃命,誰還敢摘他的頭?” “不過……”那人話到此處,已不再說。 大堂內響起刀兵的輕響,在坐的人無不準備拔刀,客棧內的殺機愈發濃鬱,孫二爺端著半斤酒,站在後廚與大堂的門口,隻兩股戰戰,進退不得。 劉年有些口渴,好在桌上還有一壺白水。溫熱的液體從壺口流下,在杯中濺起水花。 四周十數把刀兵已蓄勢待發,他身周的氣機也已被鎖定。 劉年隻是舉杯至唇邊。 在坐的所有人耳邊忽然響起了馬蹄聲,馬蹄聲由遠及近,最後停了下來。 大堂內的目光都移向門口,待看清來人後,一個個迅速安放好武器,垂下頭顱。 隻見門口那人鷹鼻如勾,臉色煞白,他胸前斜跨一把刀,一把很短的刀。 他的刀一定很快,因為隻有追求速度才會把短刀放在胸前。 他站在門口沒有動彈,既沒有進店,也沒有離開。 約莫二三息之後,店內有人嘗試著起身,可門口鷹鉤鼻的漢子卻沒看他一眼。 那人鬆了口氣,立刻翻窗而走,其餘人好似得到了信號,紛紛有樣學樣,片刻間大堂內的草莽消失的一乾二凈。 鷹鉤鼻邁步入店,劉年背對著他,杯中的熱水已是喝完。 孫老二這才有勇氣走進大堂,隻是他兀自哀嘆。 這麼多江湖客吃了飯,都沒有給錢。 忙活了這麼久,錢沒掙到,煙也沒抽到! “客官,您的酒。” 劉年伸手倒了一杯,他並不說話,隻是慢慢品嘗。現在他已知道了酒的好處,至少可以讓疲憊的心神得以放鬆。 孫二爺又問鷹鉤鼻可需要什麼,可鷹鉤鼻隻是看著劉年,並未回復,自討沒趣的孫二爺隻得又回了後廚。 “不愧有殺星之名,閣下真是好膽氣!”鷹鉤鼻忽然道。 說話間,劉年已將麵前的杯子倒滿了酒,他抿下一口,熟悉的火線從喉嚨一直竄到胃,然而此時卻不難受,隻感覺渾身舒爽。 劉年道:“我為什麼要害怕一個我不認識的人?” 鷹鉤鼻道:“我是嚴嶽,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江湖人抬愛,送了我一個‘鬼刀’的稱號。” 劉年又喝了一口杯中酒,說道:“好名號,但你從未對我出手,我怎麼知道該不該害怕?” “客官,豆腐來嘍!” 麻辣豆腐熱氣騰騰,此時有酒有菜,劉年便叨了一口豆腐,小口的品嘗著。 他已不是過去的他,不會再被豆腐燙到。 嚴嶽沒有說話,自他站在堂門口的那一刻,他的氣機便嘗試鎖定劉年。 可劉年氣機縹緲,好似籠罩了一層雲霧,就在他的氣機觸碰到劉年的那一刻,雲霧散開,竟然將他包圍了。 他隻能一步步走向劉年,最後坐在他對麵。 鷹鉤鼻死死盯著劉年,就在劉年筷子夾起豆腐的那一刻,他胸前的短刀出鞘。 沒人看清他是怎麼出手的,沒有人能看清他刀光的軌跡,可他的手竟然懸停在劉年額前,甚至連他額前的發絲都未切斷。 劉年鬆了手,那雙筷子插在嚴嶽的喉嚨上,片刻後嚴嶽噗通一聲趴了下去, 而劉年已經咽下了口中的豆腐,又喝了一口酒。 “好快的手!想不到‘鬼刀’嚴嶽竟然死在了你的手裡!” 一道聲音自角落響起,嚴嶽名聲很大,一手快刀手刃江洋大盜不計其數,真意境的海捕文書他完成了不下三個。 嚴嶽的實力不可謂不強,否則何至於滿堂江湖客見到他便連跑都不敢? 劉年並未說話,他忙著對付麵前的燒雞和湯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