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煌,大專畢業時正值疫病肆虐之際,本就六十多歲的高齡父親與同鄉老友在鄰市務工染上疫病離世,索性直接在老家這邊找了家小公司上班,也能經常陪伴已近甲子之年的母親;蹉跎兩年後,國家局勢明朗,他辭別了母親,離開了故鄉。 他與大多數同齡人一樣,為了不將就而常年離開中原故鄉混跡於一線城市打拚,雖然沒怎麼享受過996的福報,但也絕說不上輕鬆。整日往返於公司、出租屋,兩點一線,交際圈非常簡潔,絕大多數都是泛泛之交。偶爾會遇到女性同事或直白或暗示性的邀約也坦然麵對,但一直沒碰到感覺合適的,這種單調的生活一直持續到他25也就是2025這一年的夏季末; “喂?哥!咋了?昂,在火車上呢” “哦,明個上午八點半到” “不用你接,我直接坐班車到家門口了,那多方便!對了,嫂子家那邊來了多少人?” “咦~怪多啊,住哪安排好了沒?” “好,咱家這邊親戚們都誰來啊” “喂!媽,明兒快中午的時候到家,做點好吃的啊!” “行啊哥,那你先忙活。” 嘟~,張煌把手機收到兜裡,一臉輕鬆的看著窗外的景色; 【很久沒這麼放鬆的出來看景色了啊】 他透過夜色看見了遠方群山山脈中,一座被雲霧繚繞的高橋橫穿其中,他的眉目看著並無那麼有神,臉色透露著疲倦,但想必任誰勞累了那麼久在回家的途中也緊繃不起來吧。 【我哥結婚之後頂多能讓我媽忽視我一兩年,之後就要該我了啊,唉】 他這樣想著,躺著進入了夢鄉…… 次日,臨近正午。 “師傅,前麵那個路口停一下”,紅白兩色的客車緩緩停下,一名身穿白色短袖,黑色長褲,黑白板鞋的一米八出頭的小高個背著雙肩包從踏板走了下來,從車廂提出行李箱之後,站在路邊炯炯有神的看著麵前的外貼青白色瓷磚、呈現南北分布還額外向東延伸了二十多平方的一棟兩層樓房,眼中透露出懷念之色,曾經暫且不提,如今這座總計一百三十多平方的樓房,一樓將近五十平方的麵積已經租了出去,與剩下的十多平方做了塑料墻板處理,因為這座樓房地處小鎮的最中心的黃金地段,每年的租金不菲,極大的緩解了家裡的經濟狀況,這棟樓曾經也是父母起早貪黑做早餐店買下的。租出去的地方每麵墻做了寬敞的落地窗處理,墻頭有著卷簾門閘,穿過自家所屬的過道,從樓梯上到了二樓,眨眼看到寬敞的大廳中有兩三個客人:一對中年男女加一小孩,此刻正作勢要下樓,母親在旁邊挽留道“這麼急著走乾啥呀,中午做的飯多,一會兒小煌也回來了”; 張煌提著行李邁步走入客廳 “媽!我回來了,喲,強哥!嫂子!”說著的同時,張煌從口袋裡掏出一盒小蘇煙抽了一根遞給強哥。 強哥順手接過,笑道“小煌回來了啊。” “是啊,強哥,這麼急著走乾啥,你等我把行李放一下啊,咱們也這麼長時間沒見了,別走了,中午陪我喝點,我也好久沒喝了” 強哥嘿嘿一笑“中,那哥今兒就陪你喝點” “你趕緊坐吧,媽,我哥和我嫂子呢” “他倆去接你大伯了” “來來,都洗手吃飯,小煌,放完行李過來端菜!” “好,來了!” ----------------- 晚上,張煌準備睡覺時; “煌啊,你現在找了嗎” “什麼啊,媽” “哎呀你這孩兒,明知故問,對象啊,我兒媳婦呢,找了沒啊?” “媽~我正在找啊,我還年輕呢,不著急” “你不著急,我著急啊” “你著什麼急啊,媽,急著抱孫啊,那也不應該找我啊,我現在連個對象都沒有,你該催的是我哥啊” “你哥那邊我該催就催了,倒是你,現在工作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就不說了,這外麵混幾年了,對象一個都沒找,你都整啥去了” “媽,你就別管我了,我這年輕帥氣大高個子,又不愁沒人要,現在家裡這剛緩過來勁,等我攢一些錢再說這事兒吧” ----------------- 這一天,是張樂——也就是張煌的哥哥,結婚的日子。 “喲,威叔來了啊,來來來,進屋”張煌身著一身伴郎服,那原本的燙的頭發順應了母親與哥哥的勸導變成了小寸頭,再經過化妝師的改造,使得他今日看起來神氣的多。 張煌嘴中的威叔看了一眼舞臺下的新郎和新娘哈哈大笑“小煌啊,你今兒捯飭的比你哥都帥氣了” 張煌抹了抹鼻,毫不謙虛的說道:“那沒辦法啊叔,我哥也挺帥的,不過我比他更帥一點就是了”。 “欸,衡爺來了,來來來,我給您找地方坐”張煌攙扶著衡爺進入了大廳 ----------------- “煌,慢點慢點,喝水不” “唔~整點溫水吧” “嗯,你先趟這兒,我去給你整” ………… “咋樣兒,想吐不”張樂坐在床邊緩緩笑道; “還行,這兩年練起來了” “今兒麻煩你了啊,咱家就你一個能喝的” “有啥麻煩的,你結婚我也開心啊,兄弟嘛” “那你呢,咋還沒找一個,你要樣有樣,要個有個,要說這幾年也能找一個培養培養感情啊” “唉,哥你也操心這,我想等有物質基礎了,好好談一個嘛,省的沒錢天天鬧脾氣吵架,最後耗時耗力不說還傷害人家感情” “中,我不說,你也老大不小了,道理你也知道,不管咋說,也該談一個帶回來看看了” “行了行了,你也三十出頭了,咱媽就盼孫呢,你趕緊回去接著張羅吧,我沒事,不用管我了” ----------------- “小煌,買到票沒有” “媽,沒有,你們太會挑日子了,正好挑國慶”張煌俏皮道; “咦~說啥嘞,結婚不挑好日子挑壞日子啊,那你工作咋整啊”張媽佯裝怒道,我哥結婚是繼父親離世之後家裡第一件幸事,母親最近眉角也寬鬆了許多,如今張樂也在南方開了家小廠子,也算立了住腳跟。 “我工作辭了回來的,沒事兒,去了再找”張煌收起俏皮,一板一眼正道; “哎呦,你咋又辭了啊”張媽這次是真有怒意了; “媽,弟弟肯定有自己想法,您先別氣”嫂子在一旁勸道; “媽,你不懂,我這一行就是要跳槽才漲薪的,現在跟你們那時代不一樣了,你就別管了啊,我不愁吃不愁喝不愁住的” “哎,算了,工作上的事兒你想折騰咋折騰吧,什麼時候混不下去了就回來吧,家裡不缺你這一口吃的,但是你這次再去,要給你的事兒解決了,最起碼談一個吧”; “好好好~,No普繞不勒母” ----------------- 多雲烈日下的城市內,身穿灰色外搭襯衫的張煌背著雙肩包拎著行李箱從公交車上下來,此時雖值國慶,但平原家鄉每年這個時刻仍然被太陽暴曬炙烤著,他看了眼手機地圖; 【唉,狗日的歡兒,失戀就失戀,找老子喝酒乾甚,我又沒正經談過】 李歡,童年的同鄉好友,初中上完時,全家搬入市內生活,但一直沒有斷開聯係,直到張煌離開故鄉出去打拚時來到了他所在的城市,之後常常一同擼串喝酒唱歌洗腳.......此時,已是國慶假期末,但火車高鐵仍然無票。 【飛機是不會坐的,火車高鐵上的沿途景色那麼美,飛機?全是雲、山、湖,不過,要是有人請我,我也不介意看看啊】 他如實想著,這幾年確實掙了點積蓄,但離開前,他給了家裡一大部分,母親和哥哥對半——父親離世前,家裡就因為張煌的學業而四處借錢,離世之後的酒宴與安葬,讓這個家庭雪上加霜,直到哥哥結婚前,已經差不多還清了。他剩下的足夠維持生活玩樂。 進入客車站,一眼就看見了自己要坐的長途大巴,他把行李箱裝進車廂之後,上去挑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去,隨即把窗簾拉了下來,打開了手機玩起了遊戲。下午三點整,大巴準時緩緩啟動,中途,張煌注意到了一個身材高挑的美女,鵝蛋臉龐上戴著一副墨鏡,紮著一束高馬尾,眉角兩鬢長發,身著緊身牛仔褲與白色短袖,肩上披著一件卡其色襯衫,脖頸到腰間斜跨一個黑色包包,張煌並不知道那是什麼牌子的,那美女邊上車邊打著電話:“行了!我說的很清楚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什麼樣子,你真的讓我惡心,不要再找我了,你也甭想通過菲菲知道我在哪,我已經把她拉黑並且搬家了,就這樣,再也不見!”,隨即掛斷了電話。 【Wow!這身材,這翹臀,挺辣,運氣不錯,有這麼個美女同行】 雖然這樣想著,但他並不決定做什麼,搭訕什麼的並不是他的風格,有機會了就認識一下,沒機會就萍水相逢罷了 “三號,你tm對麵都跑A小了你掛錘子機呢,我都看見你開陀了” 耳機中傳來了隊友的聲音,張煌趕緊操作角色動了起來,手起刀落的被敵人三槍帶走。 【哎,年齡大了反應速度就是跟不上啊】 他放下手機,驅動酸麻的軀體站了起來,環顧四周,一眼看去,三十多個座位約莫坐了有二十五個左右,一小半都是同齡的年輕人,其餘的都是臉龐帶有或多或少皺紋的中老年人,有的滿臉疲憊,有的除了疲憊外還帶著幾絲歡喜。 他原地踏了踏腳,緩解了酸麻之後,調節了一下座椅,從雙肩包拿出眼罩帶上,躺了下去。 ----------------- 當張煌被車內空調凍醒時,他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手機上顯示10:55,莫名的思念從心裡劃過,他邊解鎖手機翻找這次回來拍的全家福邊從書包側邊掏出水杯,照片上,站在新娘新郎前方的母親臉上是慈祥的笑容,旁邊的張煌顯得英武雄壯,心裡頓時安定下來。 【以後要是一直這樣和睦美滿,這輩子也就值了】 他看著手機,右手手持開蓋水杯,望向窗外 【這是....回來的時候看見的橋嗎】 此刻,他驀然發現自己所乘坐的大巴已行駛到了那晚被雲霧彌漫的深山高橋,但此刻雲霧顯得比那晚所見更濃。 駕駛室內,司機全神貫注的盯著玻璃窗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小心的操縱大巴緩緩行駛嘴中輕道:“靠,怎麼霧這麼濃” 【老王早上從這裡走的時候在群裡發的視頻裡麵也沒這麼濃的霧啊】 他的眼睛餘光忽然捕捉到一種幽藍色,但仔細看去時什麼也沒有。 張煌此時正準備拿出雙肩包裡的外套,注意到了雲霧中隨機出現的幽藍色短線狀雷光,他怔住了。 此時,大巴已接近到高橋的中間位置,突然,前方的空間憑空張開了一道深藍色的漩渦黑洞,好似空間隧道般瞬間張開,雲霧中頓時出現大量幽藍色的光,哪怕司機在看到的瞬間本能反應的踩下了剎車,仍然被黑洞一點點的吸引,而張煌也在第一時間看到了那道漩渦,餘光捕捉到橋麵上的灰塵樹葉垃圾被一股可見的氣流隨之帶入黑洞中,短短的五秒鐘,那漩渦黑洞已成長到了寬二十多米的狀態,而高度張煌則透不過車頂觀察,吸力也隨之暴漲,司機操作著大巴往後退去卻如之前緩緩行駛的狀態往黑洞內駛入,第八秒時氣流呈現頂峰,大巴瞬間被吞噬。再過了四五秒之後,黑洞仿佛被什麼看不見的物質擠壓,最後慢慢縮小致虛無,從黑洞瞬間張開到緩緩閉合,不過十餘秒,但那輛大巴卻已無痕跡,唯有那淺淺發黑的輪胎印和高橋中間不存在的部分肯定著這輛大巴曾存在的痕跡。 鋼鐵、皮革、肉體被各種狂暴的元素肆虐,物質相互碰撞並消散於漩渦壁中,張煌感覺自己就像被放在了水泥攪拌機裡劇烈攪拌,他的意識停留在幾團白藍相間的光輝圍繞在他身邊盤旋交錯,隨後便陷入了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