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和天空是屬於神的,隻有自私的人類占據了唯一的大陸。” 傳說,在茫茫的大海上,漂浮著七十二座會動的島嶼,海洋精靈斑點藍鯨馱著它們躲藏在七彩雨霧中。而在廣袤的大陸上空,一萬米高的地方,飄浮著三十六座同樣會動的島嶼,它們懸掛在金色雲朵的下麵。每一座島嶼都有一顆對應的星星,按著星星的方向去尋找,就能找到它們。 當人類的大船被推入海麵,當嘹亮的歌聲消失在深夜的海洋,海上的島嶼一個又一個的淹沒在紅色海洋,天上的星星也跟著暗去,可抬頭望向銀河,人類不會察覺到有什麼發生改變。當人類的飛艇被放飛天空,當震耳的炮火綻放在黃昏的蒼穹,雲下的島嶼一個又一個墜落在金色沙漠,天上的星星也跟著暗去,可抬頭望向銀河,人類依舊察覺不到有什麼發生改變。 三百年裡,人類毀滅了一百零七座島嶼,隨著被一起毀滅的,還有傳說中的信仰,神並不住在島嶼上,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神。 可堅定的神教徒相信,那唯一僅存的島嶼上,就住著最初的神——零。他創造了世界,也創造了人類,他的雙眼一顆是太陽,一顆是月亮,時時刻刻在觀察著人類的一舉一動,當人類的腳步靠近他時,他便吐出一團雲霧,迷失人類的方向。他是無私的神,他並不痛恨自己創造出的孩子,但神的懲罰永遠懸掛在人類頭頂。 從人類第一艘尋找島嶼的大船下海時開始,擁護神的教徒與支持打破神說的王族之間的戰鬥至今沒有停息,但三十年前發生在紅港的戰爭使得神教徒的勢力差點覆滅,教主李安下落不明,其手下十大教聖七死三殘,茍延存活下的人都被打入青巖地牢,每日受盡酷刑。這場戰爭,王族名其為“清零”計劃。自此以後,每年的冬月,王族衛兵會在各地搜捕殘留的舊教徒和新生的新教徒,因此,如今奉行神教信仰的人越來越少。 紅港,是大陸上的重要港口,它是城,也是港,第一艘采星船就是從這裡出發,王族與神教徒的第一場和最後一場戰爭也發生在這裡,其“副都”的行政稱號便體現出了它的重要性。和其它郡城不同,紅港是唯一一座受京都直接管轄的城市,因此這裡駐紮了三十萬王族衛兵,管理森嚴。在紅港的中心有一座用紅曜石建成的塔樓,高一百零七米,據說是為了紀念尋找到島嶼而建,原本計劃是一百零八米,但最終島至今沒有找到,於是用來封頂的方石一直放在底層的大廳中央,警示每一個進來的王族,尋島大業尚未完成。人們給這座塔樓起名為“殘塔”,據當過守塔衛兵的人說,每年夏至那天的午正時分,太陽就會剛好移動到塔頂的缺口處,射進來的陽光會剛好照在方石上,並且不會灑下一絲陽光在地麵上,就剛剛好的鋪滿石麵,在陽光的照耀下,方石鮮艷如血,因此人們名其“血石”。每年夏至,京都的王族和各地的郡臣都會趕來祭拜血石,這一天,殘塔位於的紅場以及紅場周圍的三個環街內,不準出現一個無關人員,王族衛兵將提前三天戒嚴這片區域。紅場也是用紅曜石鋪成,呈一個圓形,紅場向南延伸出一條紅色的道路,與紅港連接,站在殘塔頂樓向南望去,不僅能俯視半城,也能目睹紅港全貌。 紀元1543年,距離找到第一座島嶼正好過去了三百年,為了慶祝,紅港、紅場和紅街提前一個月被封閉戒嚴,任何人不得靠近。在紅場外第四環街的一家酒館裡,煙霧繚繞,一群人擠在一起,在小心翼翼地討論著什麼,裡麵的人情緒很激動,但不敢大聲說話。周圍幾桌客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群人身上,不斷有人站起來靠近過去。而在臨窗的角落裡,坐著一個年輕人,他和別人不同,他的目光是朝向外麵,注意力在每一個路過的人身上。突然,他笑著站了起來,向外麵招手,一個胖胖的年輕人跑了進來,酒館的門被撞在墻上,差點壞掉。進來的胖男孩懷裡抱著一包炸雞塊,手裡拿著一根雞腿,邊吃便對角落裡的年輕人說:“夢吉,讓你久等了。俺爹非要讓我把店裡的壞表修好再來,不然我早就到了。”“我看你是為了吃雞塊才遲到了吧?”李夢吉笑著說。 胖子在對麵坐了下來,不好意思地笑著說:“嘿嘿,人太多了,排了好久才買到,可惡的老板還不多賣,這點兒哪夠我解饞啊。給,熱著呢,快吃。” “我不吃,你吃吧。”李夢吉擺了擺手。 接著問,“胖哥,讓你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你放心,我可是冒著被俺爹剝皮的風險給你偷來了,雖然舊了一點,但你用是沒問題的。還有,別再叫我胖哥了,最近我可是在減肥呢。” 看著龐達手裡的雞腿,李夢吉尷尬地笑了一下。 “那群人在乾嘛呢?”龐達注意到了酒館裡圍在一起的那些人,好奇地問。 “別瞎打聽,免得惹禍上身。” “幫你我已經是犯了大罪,還怕這?不行,我得去看看。”龐達不顧李夢吉的阻攔,圍了過去,還不停地往裡麵擠,原本就站在這裡的人被扒了出來,剛想生氣,一看到龐達的體型,趕忙消了氣,乖乖地靠在一邊。龐達終於擠了進去,站在一個大胡子中年男人的後麵,對麵坐著的是一個禿頭老漢,大胡子指著老漢說:“那你說怎麼辦吧?往年三四天我就忍了,今年提前一個月就把我一家老小趕了出來,我現在隻能寄宿在我媳婦她妹妹家,她家那小破地,窄的一批,我隻能在廚房裡打個地鋪。先不說生活上不適應,我得掙錢呀,停工一個月,我就少賺一個月錢,一家老小都指望著我呢。”“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說七八遍了,我們知道你慘,但這裡的各位哪個不慘?你還有地兒住,我呢?無兒無女,僅有的幾個老朋友也被趕了出來。”老漢說。 “唉呀,你們都少說幾句吧。難不成要去抗議?瘋了吧!神都沒了,更何況我們這些小老百姓?”老漢身後一個年輕小夥說。 “聽說,今年之所以這麼早就給封了起來,不單是為了慶祝。聽打魚的老馬說,上周晚上他出海打魚回來,看到有幾艘大船駛進了紅港,看樣子像采星船,好像又要出海尋島了。”酒館老板也坐在裡麵,小聲地對大家說。 “別吹了!采星船都一百多年沒有出航了,三歲的娃子都知道,七十二海島都被發現了,現在隻有最後一座空島沒有被發現,要是真想再出航尋島,也應該是風城的飛艇飛過來。”大胡子男人說。 “你別不信,我也聽說了。據我們船廠檢修科的老宮說,他們部門裡的七個技術骨乾一起被調了出去,去哪?乾什麼?沒人知道。我猜啊,肯定是去檢修采星船了。” “唉,要是三十年前,現在紅港肯定又是城破人亡了,當年就是王族為了重啟尋島計劃,遭到神教徒的阻攔,才爆發了那場戰爭。”禿頭老漢眼含淚水地感嘆道。 “聽說了嗎?據楓山地下黑市的人說,最近那裡聚集了不少外地人,保不準就是……” “哎!你哪聽來的這些消息?我在青巖的老同學要不要讓他給你留個位置?”酒館老板被他對麵抽著煙的婦人打斷話。 婦人伸手在煙灰缸裡彈了彈煙灰,一塊石子也跟著落進了煙灰缸裡,酒館老板笑罵道:“你抽的是石頭嗎?” “去你媽的!”婦人怒罵道。 又落下幾顆石子,所有人都疑惑地抬起頭來看。 轟隆—— 房頂塌了下來,所有人四處而逃,隻有龐達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塊石頭砸在了他的頭上也不動,李夢吉緊張地站了起來。酒館裡灰塵彌漫,從灰塵裡傳出一個爽朗的笑聲,“讓大爺我看看,都有誰在這裡聚眾鬧事?”一個肩扛雙麵大斧的青年站在剛才被圍著的圓桌上,慢慢地出現在人們的視野裡。酒館老板揉揉眼睛剛想大罵,看清了青年腰間掛著的黑色龜符,大喊道:“快跑!是玄武軍!”人們聽到了老板的喊聲,都拔腿就跑。可男青年一把抓住酒館老板的衣領,輕輕一甩,老板從門裡飛出了門外,重重地砸在了街道對麵的店墻上,血肉模糊。斧頭青年嘿嘿一下,剛要跳出去逮捕其他人,卻被一隻手抓住停在了半空,他笑容瞬間消失,憤怒地回頭看去,是龐達在後麵抓住了他的鎧甲。 “喂,你看看這個袋子裡麵,因為你,全是石頭和土,你得賠我。”龐達冷冰冰地對斧頭青年說,眼睛裡充滿了怒火。 “死胖子,你快放手,小心我把你剁成臊子。”斧頭青年說。 說完,他右手握斧,屈臂放平,雙腿旋轉,扭腰向後揮了過去,龐達及時鬆手躲避,手裡的紙袋被劃破,雞塊滾落一地,斧頭青年輕輕踮腳落地,撿起一塊雞塊,扔進了嘴裡,嚼了起來。龐達更加生氣,跑過去要打斧頭青年,斧頭青年再一次舉起斧頭,準備砍過去。 一陣風吹進了店裡,店裡的酒瓶酒杯被刮倒一片,碎了滿地,逃跑的人也紛紛倒地,店裡又起了灰塵。當圍觀的人看清店裡的時候,他們發現,龐達的拳頭沒有揮出去,李夢吉抓著他的手臂攔住了他,而斧頭青年的斧頭也沒有砍過去,他身前站著一個樣貌俊美的男青年,抓著斧頭的鐵把。 “你丫的是誰?想死嗎?”斧頭青年憤怒地問身前青年。 “青龍軍睚眥營副將白沐雲,將軍,你們玄武軍沒有規定嗎?慶典期間不準發生動亂。” “這些人聚眾傳播謠言,惑亂人心,我抓他們有錯嗎?”斧頭青年不服氣地說。 “蘇康,白雪誠就是這麼教你的嗎?無視軍紀?”白沐雲冷漠地問道。 “不準你說我師父的名字!你不配!”蘇康爭開白沐雲的手,舉起斧頭向下劈去。白沐雲並不閃躲,隻是不慌不忙地從懷裡掏出一塊玉牌,舉了起來,蘇康看見玉牌,急忙停下斧頭,緊張地跪了下去,抱拳說道:“末將見過白羽軍總將,末將該死,請總將賜罪!” “起來吧,我已經不是白羽將了,把你該做的任務完成就行了。” “是!屬下告退!”蘇康走出了酒館,酒館外,早先趕來的玄武軍已經把剛剛在酒館裡的說客們抓了起來,用繩子像螞蚱一樣係了一串,個個垂頭喪氣的被帶回了軍營。 蘇康跟在部隊後麵,副官跟在他身後。副官王福是個愛打聽事的人,被剛才在酒館的一幕勾起了好奇蟲,諂媚地笑著問:“將軍,按說白羽軍隻是白虎軍下屬的營隊,它的總將官級和您的官級是一樣的,為啥剛才您要……” “虧你人稱‘八麵風’,這都不知道。白羽軍總將雖然和我這個玄武軍一甲營總將官級平等,但我之前是白羽軍的士兵,那麼這輩子就都是白羽軍的士兵,即使我做了三軍總將,隻要見了白羽軍總將,那也得下跪聽令。而且,不論是現任的還是以前的白羽軍總將,隻要他還有白羽令牌,那就得聽令。”蘇康說。 “如果所有的白羽總將一起下令,那要聽誰的?”王福問。 “目前為止,除了現任白羽總將有令牌以外,還有兩人在退任以後被授權保留白羽令牌,一個是白羽軍的創建者,也就是我的師父,白雪誠,另一個應該就是剛才那位將軍了,白沐雲。如果他們三個一起下令,應該優先聽令白雪誠,其次是白沐雲,最後才是現任總將,因為前兩人是前輩,更是長輩。” “哎?將軍,這麼說來,你應該知道白將軍的身份,可為什麼他說出名字時你不下跪,拿出令牌才下跪呢?”王福好奇地問。 “他媽的,你怎麼這麼多問題?他說自己是白沐雲就是白沐雲了?我不得測驗一下嘛!” “對對對,將軍明智。”王福恭維地說。 “將軍,我聽說,白羽軍的總將好像都姓白,真的假的?”王福又問。 “是真的。這個世上,一共有五個軍隊,青龍軍,又稱無甲軍,將兵皆身穿絲綢,人數最少,共一萬人,全是軍中精英,以龍生九子命名,最大的九個龍子各領一營,名譽上是王上為總將;白虎軍,輕甲軍,擅長馬戰陸戰,分白羽白雪白山白草白花白樹白沙白水白風白雨白石白雲十二營;朱雀軍,槍炮軍,擅長飛艇對空作戰,唯一擁有女軍的軍隊,分風雨雷電四字營;玄武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重甲軍,但擅長海戰,分十六甲字營。除此之外,還有王族衛兵。青龍軍的總將是王上,玄武軍的總將是上任睚眥軍總將,也就是說,九子軍的總將中,當囚牛總將成為新王以後,睚眥總將便成為新的玄武軍總將。另外三軍各有總將,但在三個總將之上,還有一個三軍總將,此人,就是白雪誠。不論怎麼說,五軍都是王上的,都要聽任王上,但有一個例外,那就是白羽軍,它是白雪誠的私軍,如果白雪誠願意,他就可以帶領白羽軍弒君謀反。” “白雪誠怎麼這麼厲害?難道王上就這樣放任不管嗎?不怕真出事?”王福問。 “怕,但也不怕。不然王上也不會同意白羽軍為白家私軍,更不會同意他為三軍總將。但最後,當十二龍子下毒暗殺了白雪誠,並以‘白雪誠謀反’脫罪時,王上不但沒有治罪,反而在二龍子病逝以後把睚眥軍軍權交給了十二龍子,這就可以看出,王上早有了殺白之心。不過,白羽軍仍被保留了下來,以‘念功’之名。” “那……,將軍,白雪誠真的有……?” “放肆!” 王福急忙下跪求饒,“屬下該死!屬下該死!” “他怎麼會有謀反之心?清零計劃中在神教徒的亂軍中十進十出,救出王上和十三個龍子,並以千人之勢扭轉戰局。從白羽軍總將到玄武軍副將再到王族衛兵總將,最後到三軍總將,家產隻有一座四合小院,田地百畝,清心寡欲,創辦軍事學堂,把全部精力和錢財用在培養下一代將士身上。多好的一個人啊。”蘇康在心裡感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