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牡丹城一處酒家的大堂裡就已經聚集了許多人,人們坐著的,站著的,圍成一個圈,中間是個唾沫橫飛、神采飛揚的夥夫。聽的人呢,一個個聚精會神、饒有興致。雖說是九月金秋,但太陽依舊火辣,來這店中坐的,往往是些平頭百姓,挑了一擔什麼物什從周邊趕來集市,有的清晨天剛亮就出發,這時候剛進城;有的搭著商隊的船從上遊來,在這牡丹河上泛了二三七八天,今兒個碰巧到了,前後腳剛住進店裡;有的是城邊的住人……莫不都是為了生計奔波的人,因此處酒水飯食便宜,大多匯聚在此。至於這不同以往,格外熱鬧的市井模樣,則是拜劍宗會所賜。 這裡邊兒人眾繁多,形形色色,酒店倒也不小,容下個二三十人也不顯得擁擠,忙累了的男人多卷起褲腿,撒開赤膊,靠在桌子板凳上,趁著這點時間,討個樂趣。 這時,門口進來一個風塵仆仆的行客,背上負著一把直身闊口大刀,腰上別一袋鹿皮水袋。店家見了,忙從眾人中抽出身來,上前招呼。那人要了一碗茶,尋個僻靜處坐了,卸了刀,放在木桌上,也頗有興致地聽起那人說話。 “昨天早上一大早,城西大門剛開,那天都還是霧蒙蒙的,我拉貨碰巧也從西門進城,老遠就看見前麵烏泱泱的一群人,擔著許多貨箱,我先以為是商隊,直到走進了才看清楚,不是咱們這裡地域的服飾,為首一人正給城門官爺呈貢文書,我沒念過書,字也不認識幾個,但那冊子上分明寫著的“烻國”兩個字我卻多少認得,我便打定這就是烻國的使者團,你說不是,那是什麼呢?” “不是還說這領隊來的是都平府的府司嘛,這又是什麼說法?”人群中有人吆喝。 “我正要講!”那人坐在長板凳上,背靠著桌子,把左腿從右腿上拿下來,又把右腿抬到左腿上去,“雖說!為防路上沙塵,行客多以布紗掩麵,但與人照麵,這布總是要摘下來的吧,我領的商隊裡,有個人叫胡三,原來在神川做小吃生意,這都平府府司譚弘還是個小文職的時候,常來他店裡吃喝,時日長了,也就熟絡了。這剛一露臉,胡三就拚命地拽我的袖子,指著他說是譚弘,我又好奇去問他,他就說了這。” “每次劍宗會,各國使者不都得來,倒也從沒見過來這麼大官兒的。” “這不今下午就要在鳳鸞殿舉辦儀式,這譚弘多半是要來做些大事的,陣仗不小啊。” 不久,店家端來茶盞,還送了幾個果子解饞,笑著說:“客官,看您背著把刀,定是江湖上人了,冒昧問一句,您這是沖劍宗會來的吧?” 那人低頭抿了一口茶,不失禮貌地回答道:“是。” “來相幾把劍?” 他笑了笑,沒有說話,店家也識趣,不再說下去,又轉到人群邊,揀條長凳坐了。 那人連飲了四五碗,留下銅幣,負著刀離開了。 那店家杵在原地望著那人漸漸走遠,眉頭有模樣的皺起來,似乎是想起什麼事來了,眼神沉下來,又忙探頭望個究竟,卻隻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背影,越走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