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1)

八桂山下 作家17nvqI 6570 字 8個月前

第一章   這條大河是從極域冰川上流下來的雪水,在哈伊峽穀中匯聚,數千年來奔湧不息,貫穿南北兩國,滋潤萬物,孕育文明。這條河在獴國叫倫多爾河,寓意日月明星,在楝國也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牡丹河。   楝國國都曾經傍河而建,名為牡丹城,因牡丹河下遊水流湍急,每逢雨水季節,多發洪澇水災。先皇率民眾數萬挖鑿新渠,改建河道,疏導水流流往金桂灣口,成就了今天錦州平原富饒美麗的景象,牡丹城因此秀麗繁華。   牡丹城地處錦州平原中心,風景如畫,氣候宜人,自昭王稱王以來,十三年內,風調雨順,河清海晏。官府多行教化,楝國上下,皆呈一派盛景氣象。而劍閣,作為楝國的地標性建築,在百餘年的歷史中屹立不倒,積澱下各國劍術大師的輝煌。入閣,成為了四國所有劍師的夢想。   而今五年已逾,劍宗會如期舉辦。這場以鑄劍為最高宗旨的超級盛會,一直吸引著所有人的渴望,牡丹城這片富饒的土地,在這場超級盛會的氛圍之中也終將為一個東西沸騰狂躁起來——劍魁。   偌大的鳳芷殿前院鋪就著灰色石磚,單調的前院裡沒有一點裝飾,也看不見其他顏色。鳥不經常從這裡飛過,森嚴壓抑的氣氛使這座大殿有一種隔絕生靈的氣息,周圍的街道連路人都很少見。從外麵望去,隻看到幾人高的灰色高墻,和墻上望哨裡青衣衛士。中央壯觀的鳳芷殿隻在圍墻之上露出一點黃色的琉璃瓦。唯一臨街的大門緊閉著,似乎從來就沒有打開過。   此時的鳳芷殿前的平場上聚集了許多青衣衛士,隻見一個突然從大門沖進來,喊道:“總督大人到!”   眾人一聽,忙單膝跪地,右手按住刀柄。本來熙熙攘攘的鳳芷殿瞬間鴉雀無聲。   正當人們噤聲不語時,大門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腰牌和刀鞘碰撞發出清亮的聲音,腳步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緊接著一人從大門快步走出。   眾人頷首喊道:“總督大人!”   那人徑直向鳳芷殿走去,步伐穩健,器宇軒昂,一隻手按在刀上,身上散發出一股威嚴的氣息。他鬢須盡白,兩眼中卻依舊帶著江湖人的冷光,從院子裡走過,沒有人敢發出一點聲響,隻聽見腰牌和刀鞘碰撞發出清亮的聲音。   但見總督行至大殿之上,居高臨下地說到:“起!”   借助大殿對聲音反射的獨特設計,命令清楚地傳達至庭院的每一個角落,青衣們紛紛拂塵起身。   老者正了下官帽,俯瞰著眾人說到:“王上聖托,令青鋒衛此次劍宗會期間衛護鳳芷殿,若有閃失,青鋒衛無力擔責,望眾衛無忘使命,恪盡職守。此次劍宗盛會,匯集四國之士,若有差池,昭王雷霆,何人敢當!”   “青鋒衛聽令!”   青衣紛紛單膝跪地:“喏!”   “望哨、前、中、後庭,內、外殿,鳳芷方圓四區十六坊,環環緊扣,轅、行、宮三部按班輪次,不得閃失。”   “轅衛總兵杜子明,行衛總兵陳宇,宮衛總兵寒江何在!”   列隊中為首三人下拜:“臣在!”   “三衛支餘力量,各司其職,一定確保劍宗會期間不出任何差池。”   總督說完就離開了,走到鳳芷殿門時,忽然聽見東墻有打鬥聲,行至街角,回頭看了一眼,卻是青鋒衛捉了個人犯。   被捉的那人穿得破衣爛衫,灰頭土麵,道是行竊的小毛賊被青鋒衛抓了個正著,邊上一個青衣看見了總督,笑著說:“關大人,捉住個毛賊。”   總督大人鬆了鬆腰帶,對他說:“早早交予六聖堂查清楚,別長手搶了人家的飯碗,到時候在昭王麵前落了人家口舌。”   關大人吩咐完,旁邊的青衣剛好牽來坐騎,他跨上馬,動作輕嫻,揚長而去。   銀蘭宮   一根蒼老的手指劃過西域烻國的版圖,老人沙啞的聲音回蕩在空寂的長廳裡。一個老人和一個男孩坐在巨大的鎏金木桌前,幾縷殘破的日光,透過鑲嵌著青藍玻璃的天窗照進室內,照在他們麵前泛黃的羊皮卷地圖上。老人的聲音像石礫割過玻璃沙漏一樣,細碎又蒼老。   “烻國歷代以來,君主開明,朝臣多有賢能,到九世龍王趙央這,烻國歷史已愈兩百年。從武皇到龍王的九代帝王,無不智慧明禮,勇武過人。但烻國國運多舛,頻遭戰亂,相比於楝國,他們更懂得和平的不易。”   “那為什麼他們會頻遭戰亂呢?”男孩稚嫩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燭火微微搖曳,老人微笑,臉上的皺紋在陽光中拉下一道道溝壑。   他翻動陳舊泛黃的羊皮書卷,說道:“一百多年前,北獴托勒王率領虎軍鐵騎,浩蕩百萬雄師南下伐烻,一月時間便攻克神川,洪王戰死,烻國政權從此流落西南。興皇趙拓忍辱負重,歷經三年征伐。也是天賜契機,在司馬營公和莫子襄的協助之下,光復神川,自此獴軍戰退,史稱天劫。”   “烻獴邊境軍備薄弱,獴軍藉此趁虛而入。但好在郡皇立國之後,就意識到北獴的威脅,於是劃定三關,嚴守邊境,才有了楝國長治久安的局麵。說來,也是先皇的功勞。”   忽然,前廳的大門打開,明亮的日光投進室內。   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穿著長裙出現在視線中,背後刺眼的陽光勾勒出完美的身形。公主拖著長裙,行走在大殿之中,鞋跟打在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綢裙的下擺,掠過地麵上的光影,款款行至階前。   公主頷首致意:“方學士。”   老人躬身答禮:“公主殿下。”   “姐姐。”男孩站起身,精致的金色花繡暴露在陽光之中。   “孟軒,烻使者覲見,父王想教你到鳳鸞殿去,見識見識國事。”她的微笑在金色的光纖中格外美好,“快去吧。”   小殿下聽了,興奮地沖下臺階,消失在浮光的背後,公主走上幾級石階,將手伸給步履蹣跚的老人:“學士。”   “不用。”老人擺擺手,“公主先去吧,我隨後就到。”   她微微躬身,離開了長廳。   孟軒離開銀蘭宮後跑得飛快,穿過曲折幽靜的花園顧不著弄折了探向路邊的桃花,也顧不著向他打招呼的侍女們,一溜煙就跑到了鳳鸞殿。   這時的鳳鸞殿已經聚集了許多人,高高的穹頂上懸掛著綠底金絲幡旗隨風飄蕩在大堂兩側。   小殿下靈巧的在人群裡穿梭,不小心撞到了誰,回頭一看,要麼是胡子老頭,要麼是細眼書生,正畢恭畢敬地向他行禮。這人群裡摩肩接踵的,誰也沒在乎誰,就這麼著,他就爬上了鳳鸞殿大堂兩側的高臺了,趴在欄桿上張望,看見朝中那些文縐縐的老頭,今天都披上了綠色的楝紋禮服,將軍們也穿上盔甲,配上寶劍和荊門披風,立仕左右。紅木欄桿上零散靠著些不夠迎賓資格的官員和皇室。眾人都莊重著裝,不時耳語著什麼。   大堂中央是鳳凰臺,兩把銀色的猩絨座椅陳設在上麵,一把飾有金色牡丹,是王位,另一把是銀蘭花雕飾,寓意後位。小殿下看著堂內眾人低頭私語的樣子,都眉頭緊鎖,氣氛布置得喜慶,但是人們似乎都感覺到緊張的味道。   烻國使者昨天早上就已經抵達牡丹城,在南府落腳後準備著這一次覲見。坊間之所以一直談起是因為這一次的覲見不同以往,是因為烻國都平府府司譚弘也跟隨使者團來到了牡丹城。能勞煩都平府府司的,全天下恐怕也隻有一個人。所以說譚弘此次前來定是帶著龍王的意思來的,至於龍王究竟什麼意思,全牡丹城的坊間都有不同的說法,也就是都是瞎猜。雖然不知道譚弘的到來是福是禍,但是街坊鄰居們都樂於在茶餘飯後談論著這種事情。而所有的猜測也使得牡丹城上下對這件事感到特別好奇,無論是街邊的小販還是朝堂的大官。   這一次覲見因為譚弘的到來而變得與以往不同,形式化的儀式,在今天突然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大堂雖然布置得喜慶,但是蔓延在人心裡的憂患讓氣氛不免有些緊張。   這時公主和學士才珊珊來遲。公主站在小殿下身邊,瞬間吸引了諸多關注,許多人向公主致禮,她不急不躁地微笑著回應他們的問候。   “父王來了。”孟軒小聲對姐姐說。   大殿一下子安靜下來,眾人都噤了聲。   昭王來了,身後跟著盛裝打扮的王後。還有青鋒衛大總督關九衍,六聖堂堂主韓鳴,青峰衛宮衛總兵寒江,他們是昭王今天的侍衛。昭王身著楝紋金絲長袍,步伐穩健地走向大堂中央。   昭王是造反當上的王,但這段歷史沒有人敢放在臺麵上講。昭王名孟安,是景王孟熙的堂兄,曜王病逝之後,因膝下無子,而寵愛侄兒孟熙,於是曜王死後就把王位傳位給了孟熙。昭王父子兩代都駐守津州,都是不甘落寞的人。而景王宅心仁厚,繼位後,因為與孟安交好而不聽取周邊人臣勸諫。孟安據守津州要塞,暗自屯兵募將,養精蓄銳,後攻入牡丹城,篡奪王位,殺盡景王滿門,以絕後患。昭王孟安生在津州,長在津州,未曾領教過何等是所謂花天酒地,每日所見都是刀槍劍戟,沙塵戈壁,弱冠從父征伐北獴,而立已執掌津州重兵,統禦三關。他是殺戮中走出來的將軍,因此有著不同常人的堅毅和野心。   昭王踏上臺階,坐上高大的王座,侍從用金色托盤呈上王冠,昭王接過,待在他濃密的紅褐色頭發上,三名侍衛在階下一字排開。王後落座後,女侍為她戴上銀冠。   “大哥二哥呢?”孟軒抬頭看著姐姐,她微笑著,動人的臉龐在光影中投射出優美的輪廓。   “來了。”   話音剛落,身穿黑巖鋼盔甲,腰配利劍的兩位皇子就出現在人們麵前。上皇子名孟嶸,是楝國太子,為人謙虛謹慎,愛讀古書典籍,善使多般武藝,昭王委以重望,前些年歲在津州城跟隨馮將軍在軍中歷練。而相比較下,二皇子孟何則並沒有受到那麼高的要求,所以顯得有些玩世不恭。孟何喜歡舞刀弄槍,結交義士劍客,昭王不知是偏見還是什麼,就不怎麼喜歡這股江湖習氣。   兩人從前廳走過來,堅實的盔甲襯托著他們結實的身材。孟何沖上麵眨眼睛,孟軒直向他揮手。上皇子孟嶸冷冷地走到王座旁,站在父親身邊。   階下的文官武將也都陣列兩側,王座正對大門,偌大的鳳鸞殿裡百十號人,一時間鴉雀無聲,連呼吸都不敢發出聲響。   突然門外鼓聲炸響,轟轟隆隆,地動山搖,響徹雲霄。鼓聲震天,流光閃爍。有節奏的鼓點中,仿佛整個鳳鸞殿都在顫抖。   震耳欲聾的鼓聲中,鳳鸞殿的正門處,逐漸行進一隊人,他們中一個走在隊伍最前,身後跟著使者團和挑著貢禮的力士。   行至大殿中央,鼓聲驟停,霎時間,萬籟俱寂。   使者團單膝跪地,頭一人俯首行禮說道:“烻國都平府譚弘,攜三皇子趙梓丞,龍騎營兵團長連濤,及使者團二十四人,參見昭王!呈龍王意,祝楝國長治久安、國運昌隆,昭王身心康泰,萬壽延年。”   “請起!”昭王抬手說道:“烻使者不遠萬裡從神川來到牡丹城,楝國恭迎大駕,倍感榮幸。”   “昭王言過,我等宵小之輩,鄙陋之人,帶著楝烻之誼來到這裡,實在是大開眼界,見識了這富庶之地的繁榮景象。昭王明治!百姓之福祇也。”譚弘拱手,朗聲說道。   昭王笑:“譚大人,不敢當。”   “小國貧瘠,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也為昭王置辦了幾份薄禮,以慶賀劍宗之盛會,還望笑納。”   譚弘退到一側,使者同力士一起把紅色木箱一一抬到昭王階前,八個寶箱分兩行排列,打開箱蓋,裡麵擺放整齊的是翡翠暖玉,瓷器珍珠,金釵銀篦,珊瑚瑪瑙,不勝枚舉……   朝中眾人看著這許多箱的金銀珠寶,一時間目瞪口呆,驚嘆連聲。   “烻國此行誌向不簡單呀。”學士壓低了聲音說道。   公主側首:“是關於鯨國?”   “很難說,公主殿下。”   譚弘環顧滿朝震驚的場麵,洋洋得意地笑了笑,旋即伸出手,仆從立刻遞上一個盒子。   “幾份薄禮,聊表心意。我最想獻給昭王的,還是這個。”譚弘說著,舉起手中的盒子。瞬間,整個鳳鸞殿的目光都被吸引在這件東西身上了。   譚弘不緊不慢,似乎還故意想賣個關子,他莊重地把黑色的雕花木盒放在胸前,小小的盒子,人恨不得跑到麵前去仔細看一看,都把脖子伸得長長的,眼睛盯著也看不出來,這盒子裡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譚弘緩緩將盒子打開一條縫,就在一瞬間,氣勢磅礴的綠色光暈頓時噴瀉而出,照亮了整個大廳。孟嶸有些緊張地往前邁了一步,掩護住昭王和王後。   譚弘微笑著,將木盒完全打開。黑色的軟布上靜靜地躺著一枚三角形的綠色薄片。   大堂沉寂了一秒鐘,忽然炸響,呼號,驚嘆,人聲鼎沸。   譚弘一個人立在大殿中央,微笑著看著眾人激烈的反應,這似乎就是他想要得到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