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笑嘻嘻地聊著，用的是帶蘇州口音吳儂軟語。 　　兩位姑娘的身影已消失在街角的盡頭，乞丐仍癡癡地張望，全然不曉得有人來到他身後。那人用力拍了他肩膀一下，調侃道：“柳子華，看什麼看？口水都流出來了，絕色美女嗎？” 　　乞丐的臉刷地紅了，奪過來人手裡的水袋，仰起脖子咕咚地灌了一半，興奮地摟住他的腰，變戲法似的把拳頭在他麵前晃了晃，再攤開手掌，一錠亮晶晶的銀子出現在掌心。他叫道：“楊梓，我們終於可以開飯了！” 　　楊梓黑裡透紅的臉上汗水涔涔，忘情地摟住他，激動地說道：“哇，好大的銀錠子！柳子，你真棒！這一頓我們不要委屈自己，到最好的酒樓去吃最好的東西！” 　　望江樓臨江而建，美麗江景盡收眼底，是豐都城最負盛名的酒樓。忙碌的小二見兩乞丐興高采烈地踏進門，即張開雙手攔住去路，道：“現在還早，沒有剩飯剩菜，兩位請回吧。” 　　楊梓亮出銀錠，昂著頭得意說道：“我們是來用餐的！有好東西盡管上，別狗眼看人低！”推開小二，拋接著銀子，大搖大擺地踱上二樓，擇個臨江的位子坐下。 　　雖然客人衣著寒酸，但見了銀子，小二不好怠慢，奉上好茶好菜招待。二人正大塊朵頤中，掌櫃忽然跑上來，低聲說道：“兩位能否到樓下用膳？二樓早給林老爺包了，夥計一時糊塗，忘記告訴客人。請兩位見諒，多多包涵！” 　　楊梓問道：“我們已經在這兒吃開了，憑什麼要我們下樓去？他們有多少人？” 　　掌櫃說十六人。楊梓不屑地動一下嘴角，道：“兩張桌子就夠了，為啥要霸占一層樓？欺負我給不起銀兩嗎？” 　　掌櫃賠笑道：“非也，非也！林老爺身份有點特殊，兼有女眷，所以請兩位將就回避一下，我給你們打個折扣。” 　　楊梓冷笑道：“怎麼個特殊法？是三頭六臂還是缺胳膊少腿？人生難得一回樂，風景我未看夠，決定在這兒吃完再走。”掌櫃沒法，轉而勸其他在座客人，客人們均答應下樓。 　　一中年人走到楊梓身邊，拍了他一下，道：“兄弟，暫時的下樓是為了將來更上一層樓，還是忍一忍吧。”楊梓哼了一聲，繼續埋頭狼吞虎咽。掌櫃嘆著氣下樓去。 　　不久，樓下一陣騷動，一紅一綠兩位俊俏公子大步地跨上樓來，都約十八、九歲，油頭粉麵，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後麵跟著四個十三、四歲衣袂飄飄的丫環，接著是兩位美若天仙的姑娘，一位穿粉紅色衣裳，一位著黃色衣裳，最後上來的是兩位穿淺灰色薄綢衫的公子，大的廿五、六歲，小的那位十六、七歲，也都一臉驕橫之氣。他們在樓中間的大八仙桌坐下。 　　柳子華一見，馬上壓低聲音說道：“楊子，我們還是下樓吧？”說完起身欲走。 　　楊梓瞪了他一眼，道：“柳子華，你給我乖乖呆著！”柳子華隻得換個位置重新坐下，背對著兩位姑娘。 　　黃衣姑娘無意中向這邊掃了一眼，認出他的笛，用手肘碰了碰粉紅衣姑娘，悄聲道：“小姐，你瞧！” 　　柳子華知道兩位姑娘認出自己，嚇得不敢回頭，大氣不敢透，如芒在背。 　　粉紅衣裳姑娘嫣然一笑，“算吧，彩屏，乞丐也有吃好的權利。” 　　彩屏輕嘆道：“小姐，我怕你好心做了壞事，幫了不值得幫的人。” 　　四位公子與兩位姑娘共坐一桌，四個丫環立在兩位姑娘身後，給她們搖扇。他們高談闊論著豐都的風土人情。柳子華聽見粉紅衣裳姑娘稱四位公子作“表哥”，彩屏姑娘則稱“少爺”。他們沒讓上菜，應該在等人。 　　楊梓望著眼前的殘羹剩飯，心中在估算飯錢，伸手入懷中一摸，卻怎麼也摸不到那錠銀子，頓時急得滿頭大汗，低聲告訴柳子華。柳子華嚇出一身冷汗，叮囑幾句，匆匆離開。 　　時間慢慢過去，楊梓左等右等不見人，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忽然記起曾被拍了一下，連忙下樓察看，哪還有那人的影兒？隻有小二跟在後麵。他沮喪地返回原位繼續等待，如坐針氈，惶惶然時聽得粉紅衣裳姑娘叫了聲：“掌櫃。”小二馬上跑到跟前聽候差遣。 　　“給我上些好酒好菜來。”姑娘聲音嬌軟如棉，在他手心放上一塊亮晶晶的銀錠。 　　銀錠的光芒亮瞎了楊梓的眼睛，月亮形的！他握著打狗棒一躍而起，指著姑娘大罵道：“好哇！扒手原來是你的人！以為是什麼樣的人物，不過是夥盜賊，竟偷到爺爺頭上？”說罷欲搶小二手中的銀錠。 　　紅衣公子火了，霍地站起，罵道：“呸！臭叫花子！沒錢竟敢跑來酒樓吃白食？還詆毀我鳳妹妹，你知道我是誰嗎？” 　　楊梓輕蔑地說道：“我識你是老鼠！” 　　紅衣公子大怒道：“我梁暉今天非教訓你不可！不然江湖人以為我們姑蘇梁家好欺負！看招！”一拳劈麵打來。楊梓側身一閃，在梁暉手臂一彈。梁暉感覺手臂一麻，知來者不善，不敢掉以輕心，立即舞起劍施展出看家本領擊向楊子。 　　楊梓扭頭避過，心想這盜賊武功底子不弱，得小心應付。他哪裡曉得這四位公子是姑蘇五虎中的四虎？紅衣者叫梁暉，綠衣公子叫梁昭，年齡大的叫梁明，最小的叫梁昀，前三人是梁家大老爺梁衍的兒子，梁昀是二老爺梁衡的兒子，他們此番陪同父親護送表妹林彩鳳入蜀。最小的老虎梁曄因病未隨行。他們爹與姑父林源在船上商討事情，稍後才到。 　　姑蘇五虎是蘇州的街頭霸王，平素橫行霸道慣，出了蘇州依然不改惡習，自以為老子天下第一，因此遇到楊梓挑釁哪裡忍得？梁昭見梁暉動真格，怕他吃虧，連忙拔劍相助。梁昀見有熱鬧可湊，毫不客氣地加入陣營。大哥梁明見楊梓上躥下跳，打狗棒舞得呼呼生風，滴水不漏，不是等閑之輩，擔心幾位弟弟輕敵，也加入戰團。霎時間，碗盤落地，桌椅翻飛，酒樓一下亂了套。 　　掌櫃飛奔上樓，一看陣勢，叫苦連天。林彩鳳津津有味地欣賞惡鬥，彩屏嚇得花容失色，哀求雙方住手。眾人正打得興起，哪個肯聽她？她心慌意亂間隻好打發人飛報船上的林源。 　　楊梓力敵四人並不怯場，但見掌櫃傷心欲絕的樣子，不覺起了同情心，心想在此打架確誤了他，遂一個“鷂子翻身”破窗而出，在空中翻了個筋鬥穩穩落到地上。酒樓門前地麵寬闊，街上無人，適宜打架。他從打狗棒中拔出利劍，然後把棒壓縮成原來一半掛在身上，擺出一個“仙人指路”的架勢靜候對手。姑蘇四虎以為他膽怯欲逃跑，紛紛躍下追趕。追至窗前看熱鬧的林彩鳳乍見楊梓劍身的七顆星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頓感不妙。 　　梁暉施展出一招“大鵬展翅”淩空撲來，梁昭從左側進攻，梁明梁昀則前後夾攻。楊梓腹背受敵，危險萬分，可毫無懼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刺梁昭，似有同歸於盡之心。梁昭嚇了一跳，連忙收劍防禦。誰知楊梓劍鋒一轉，找書苑 ｗww．zhaoshuyuaｎ.ｃom 刺向身後的梁昀，梁昀猝不及防，慌忙躲避，正好迎上梁暉的利劍。梁暉嚇得不輕，趕緊收住劍勢，以免刺中自己的兄弟。梁明卻收勢不住，挑破梁暉的衣衫，四人亂成一團。楊梓從右邊溜走。四兄弟見此情形更加憤怒，瘋狂進攻。楊梓亦怒：“是時候讓這四條瘋狗嘗嘗我的厲害。”他不握劍柄，伸直手臂，身體像龍卷風般猛烈地旋轉起來。但聽得錚錚啊哦幾聲，梁氏兄弟齊齊跌出圈外，身上均出現或深或淺的傷痕，鮮血如注，四把劍全斷成兩截。彩屏沖上前替四人包紮。 　　林彩鳳見此，一招“蜻蜓點水”飛身而下，挺劍刺楊梓。楊梓聽得身後有聲，也不回頭，雙手舉劍往身後一格，一個後仰避過劍鋒。兩把劍在陽光互相輝映，發出耀眼的白光，雙方暗暗吃驚。 　　林彩鳳手中握的是梁家祖傳的龍泉寶劍，是把絕世好劍，她外公梁龍圖親手傳給她爹林源。林源憑借此把劍揚威武林。年前她拿來把玩，愛不釋手，林源就乾脆送給她。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劍天下無敵，誰知跟七星劍一碰，火花四濺後七星劍絲毫無損。她不等對方駐腳，又連刺幾劍。她體態輕盈，如驚鴻掠水，粉蝶翻飛，劍如滿天銀針射下。 　　楊梓快速躲過，也揮劍攻了幾招，心中暗道，此女子的武功比她幾個表哥高得多，難怪他們聽命於她，可見她是首領，隻要活捉她就能把銀子要回來。兩人鬥了百多招，不分勝負！ 　　陽光猛烈，楊梓大汗淋漓，體力有點透支，邊抹滿頭的汗水邊想這樣下去對自己沒好處，得想法立即結束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