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盜(1 / 1)

京城。   黃昏。   太陽緩緩西下,天邊泛起一片橙紅。   京城向來是個繁華的城市。   然而今天的京城卻顯得有些冷清,街道上已經沒有多少行人,哪怕是最繁榮的西市,街道兩旁的店家們紛紛準備關門打烊,完全沒有在夜間繼續營業的打算。   杏花樓,京城四大酒家之一,坐落於西市,以自釀的杏花酒聞名。   杏花樓此時也沒有客人,店小二已經將桌椅擦洗得乾乾凈凈,掌櫃的也已經將今日的進出賬算得清清楚楚。   而杏花樓的三樓,杏花閣內,莫無名獨自一人坐在桌旁,似乎在等人。   “篤篤篤”   一陣敲門聲響起,隨後,一個身著杏色長裙的女子端著一壺酒走了進來。   莫無名見了她,內心湧起一股莫名悸動,但很快就被他壓抑下去,隨即站起身作揖道:“青姐。”   “快坐下快坐下,咱姐弟倆三年沒見了,今天可得好好喝一杯。”   來人是杏花樓的老板段芷青,兩年前從父親段鬆手裡接下杏花樓,經營得倒是不錯。   段芷青放下酒,轉身將包間門關好,拉著莫無名坐了下來,拿出兩個酒盅,各自斟滿,拿起一盅遞給莫無名,自己拿起另一盅。   “阿名,來,嘗嘗這酒味道怎麼樣。”   段芷青還是像過去一樣,喜歡叫莫無名阿名,而不是無名。   “明明有名字,怎麼好端端地卻要叫無名?我以後才不要叫弟弟無名呢,就要叫阿名。”莫無名端起酒盅,隻聞酒香撲鼻,腦海中不由想起當年跟青姐第一次見麵時的場景。   一飲而盡,入口綿柔,酒香醇厚,果然是好酒。   “好酒!不愧是青姐家的杏花酒!”   “這可是你姐姐我親手釀的,當然是好酒。”段芷青也將手中酒一飲而盡,放下手中酒盅,給莫無名甄滿,又給自己斟了一盅。   “阿名,這三年去哪了?你三年沒來我杏花樓,一點也不像你,以前你可是天天都要來的。”段芷青看著莫無名,這個比她小三歲的兒時玩伴,他們倆在孩提時就已經相識,到如今想來也有十年了。   “三年前去了一趟西域,沒承想在那邊遇到點事耽擱了,一耽擱就是三年時光。”莫無名答道,他跟段芷青自小一塊長大,這杏花樓也是他待得最久的地方之一,所以段芷青問什麼他就答什麼,不想隱瞞。   “西域?三年前你才多大,怎麼跑去那麼遠的地方?”段芷青聽到這,心中不免心疼起這個弟弟。   “師命難違!”莫無名看著手中的酒,回想起三年前,十四歲的他接到師命,讓他去西域時的場景。   “你那個師父,可真狠心啊。難怪叫鐵麵捕神,不僅麵是鐵的,心也是鐵做的。”段芷青聽到“師命難違”四個字,嗔怪道,“不過你小子,在西域待了三年,倒是沉穩了不少,也長大了。”   段芷青說著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摸莫無名的頭,手伸出去一半卻又看著莫無名愣住了。   十七歲的莫無名,不再是小時候跟在她屁股後麵蹦蹦跳跳的小孩,已經長成了棱角分明的少年郎。   段芷青想著,收回了那本想去摸莫無名的頭的手。   “這三年,吃了不少苦吧?”段芷青終是有些心疼這個弟弟,忍不住握住他的手問道。   “還好,西域還是挺好玩的。”莫無名拍了拍段芷青的手,寬慰道,然後向段芷青談起了在西域的所見所聞。   “篤篤篤”   兩個人相談正歡的時候,忽然又有人敲門。   “小姐,”是杏花樓的老掌櫃,也是段家的管家,負責幫段芷青打理杏花樓生意的段竹,隻聽他在門外悄聲說道,“小姐,巡捕營的廖捕頭來了,催促我們趕快打烊,宵禁時間快到了。”   “該打烊就打烊,”段芷青打開了門,疑惑地向老掌櫃問道,“怎麼還要特地上來詢問?”   “廖捕頭他,”老掌櫃神色有些奇怪,看了看屋內的莫無名,低聲說道,“廖捕頭他就在樓下等著,似乎有什麼話要當麵跟小姐說。”   段芷青看著老掌櫃的神情,心中不免生出一絲疑惑。她知這廖捕頭對她素來有些愛慕之情,但他一直以來連多看自己一眼都不太敢,今天卻特地等在這裡,似乎有些不尋常。她回頭看了看莫無名,隻見他正專注地聽著他們的對話,眼中閃過一絲好奇。   “阿名,你先在這裡坐一會兒,我下去看看廖捕頭有什麼事。”段芷青輕聲對莫無名說道,然後轉身下了樓。   等段芷青打發走了那廖捕頭,回到三樓的杏花閣,卻發現房內已空無一人。   “這家夥,是回六扇門了嗎?”段芷青心裡覺得奇怪,這個弟弟三年不見,似乎變得陌生了,轉念一想,也許隻是小屁孩長大了吧,收拾好桌上的東西,段芷青轉身離開了包間。   京城的夜晚漸漸降臨,華燈初上,西市的大街小巷已經空無一人,隻有杏花樓還亮著溫暖的燈光。段芷青回到樓下,老掌櫃迎了上來,一臉擔憂地問道:“小姐,莫公子他……”   “他已經走了。”段芷青打斷了老掌櫃的話,臉上帶著一絲莫名的失落,“你去打烊吧,我今晚有點累,先回去休息了。”   老掌櫃看著段芷青上樓的背影,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吩咐小廝們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打烊。京城的夜晚,再次陷入了寂靜之中。   而在京城的另一個角落,某個大人物的府邸內,家丁們三人成隊在院落裡巡邏,每個人臉上都緊繃著神經,絲毫不敢懈怠。今日府邸的氣氛異常緊張,後院的守衛更是森嚴。   後院東廂房的二樓,是這戶人家大小姐的閨房,房內已熄了燈,床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這位小姐看來已入睡。   莫無名獨自蹲坐在房梁上,靜靜觀察著房內的一切。   夜色漸深,萬籟俱寂。   莫無名如同一隻夜行的貓頭鷹,悄無聲息地潛伏在黑暗中,耐心地等待著獵物的出現。他的目光如炬,穿透黑暗,緊緊盯著床榻上那個沉睡的身影。   忽然,他隻覺全身汗毛直立,整個人向前撲了下去,隻見一隻手掌悄無聲息地出現,貼著莫無名的後背打出一記掌風,險些擊中了他。   莫無名身形一滾,穩穩地落在地上,心中震驚不已。他明明感知到四周無人,這隻手掌卻如鬼魅般出現,若非他反應及時,恐怕已中招。   他迅速回頭,卻見房梁上一片黑暗,根本沒有人影,莫無名直覺不對,回頭再看床上,床上已空無一人。   莫無名心中一驚,迅速轉身,隻見一道黑影扛著個隻穿著貼身錦衣的女子從窗戶飛掠而出,莫無名立刻追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在夜色中飛馳。莫無名憑借著過人的輕功,緊緊跟在黑影後麵,卻始終無法拉近距離。他心中明白,這黑影的武功造詣遠在他之上,哪怕扛著個成年女子,速度仍比他要快出一些,眼下必須想其他辦法。   遠處,那府邸內巡邏的隊伍似乎發現自家小姐失蹤了,正打著火把四處尋找,動靜越來越大,尋人的隊伍也越來越多。   黑影扛著女子在屋頂上快速穿梭,時而跳躍,時而滑行,宛如一道黑色的閃電在夜空中劃過。莫無名緊隨其後,心中焦急萬分,他知道自己必須盡快想出對策,否則一旦黑影甩脫他,後果不堪設想。   莫無名腦海中靈光一閃,忽然想起自己在西域曾見識過的一種武功——西域大獅子吼,他迅速調整呼吸,氣沉丹田,運用西域大獅子吼的運功法門吼出一句:“六扇門莫無名在此,賊人休走!”。這吼聲如同晴天霹靂,瞬間震破了周圍的寂靜,連夜空中的星星都仿佛為之顫抖。黑影聽到這聲音,身形一頓,心頭直覺不妙,竟將肩上扛著的女子直接扔了下去,身形加速,消失在夜空中。   在他消失的瞬間,一股劍氣破空而來,同時一隻大手掌從天而降,隻可惜不知何人出手的兩招終究慢了一步,並未傷及那黑衣人。   莫無名穩穩接住從天而降的女子,低頭一看,隻見女子緊閉著雙眼,臉色蒼白,顯然是昏迷了過去。   “無名,發生何事?”一個沉穩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是六扇門的總捕頭,鐵麵捕神莫無情。   莫無名抬頭一看,隻見莫無情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他身旁,一雙銳利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光芒。   “師父,有人夜闖民宅,擄走女子,弟子追到這裡,卻被他逃脫了。”莫無名抱著女子,向莫無情匯報道。   莫無情看了眼莫無名懷抱中的女子,“呂侍郎的女兒?”,莫無情似乎看出了女子的身份竟是刑部侍郎家的千金,伸手給女子把了把脈,“幸好你的獅子吼功力不到家,這呂丫頭隻是受了些內傷。”   莫無名鬆了口氣,心中既慶幸又懊悔。他知道自己的獅子吼功力確實還未到爐火純青的地步,這次若不是那賊人驚慌之下將呂小姐扔下,後果不堪設想。   “師父,弟子無能,讓那賊人逃脫了。”莫無名低頭請罪道。   莫無情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道:“這賊人能在你手中逃脫,說明他的武功在你之上,呂侍郎那邊我會解釋,你將這丫頭放下吧,他的家丁們,想必也快趕過來了。”   莫無名依言將呂小姐輕輕放在地上,莫無情右手手掌轉動,竟隔空運功開始為那呂小姐療傷。   “你小子倒是機敏,什麼時候知道我回京城了?”莫無情忽然問道。   “徒兒並不知師父已回京,徒兒隻是覺得,動靜鬧大點,再借我這鐵麵捕神莫無情親傳弟子的身份,能讓那些大人物們出手相助即可。”   “哦?你小子倒是聰明。剛剛不僅我動手了,城東那個練劍的,也出了一劍。”莫無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中閃過一絲贊賞之色。他收回手掌,轉身看向莫無名,“可惜這賊子輕功確實了得,而且太狡猾了,第一時間就知道拋下累贅,若是他想強行帶走這呂丫頭,此刻想必已是那練劍的劍下亡魂。”   “這賊人,想來就是近幾個月鬧得京城沸沸揚揚的采花賊梅花盜了。”莫無名沉思片刻,緩緩開口,“梅花盜的手段狡猾狠辣,每次作案都能全身而退,而且從未留下任何線索,可見其武功高強,心思縝密。這次他想染指呂小姐,若不是我恰好碰見,恐怕,京城又要人心惶惶了。”   “不錯。”莫無情點了點頭,“呂侍郎乃是朝中重臣,他的女兒被擄,此事必然會引起朝野震動。梅花盜選擇在這個時候動手,顯然是有備而來。”   “而且京城的防衛因為這梅花盜已經加強了不少,甚至已經開始實行宵禁,可這仍沒有能夠捉拿梅花盜,甚至無法阻止其犯案。”莫無名道。   “你這次不是阻止了嗎?”莫無情看著麵前自己的徒弟,同時也是自己的養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他似乎有點看不透莫無名了,“你從西域回來也沒幾天吧?”   “三天。”莫無名回答道。   “三天,你似乎就摸清了梅花盜的作案規律。”   “也許是運氣吧。”莫無名微微一笑,他不願意在師父麵前表現得太過於得意,雖然他確實有著過人的才智和敏銳的觀察力。   兩人談話間,不遠處傳來呼喊聲,呂侍郎帶著他的家丁們找了過來,莫無名見狀,向師父作了一揖,消失於黑暗中。   莫無名沒有回六扇門,而是悄無聲息地又來到了杏花樓,杏花樓一直給他留了一間房,這也是他在京城的家。   一踏入房間,莫無名就看見,段芷青趴在桌子上,似乎是等他等得睡著了。   莫無名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輕輕走過去,將段芷青抱到床上,小心翼翼地蓋好被子。看著她熟睡中依舊清麗脫俗的容顏,他的心頭不由得一緊。   “這次在梅花盜麵前暴露了身份,不知道會不會給青姐帶來麻煩。梅花盜,會不會盯上青姐?”   莫無名腦海中思緒萬千,獨自坐在桌旁,久久不能入睡。   師父莫無情問他是不是摸清了梅花盜的作案規律,他隻說是運氣好,其實不然。   畢竟他也不能說是因為他腦海裡有一個係統,給了他下一個受害者的指引。   是的。   莫無名是一個自帶係統的魂穿者,他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隻是繼承了那個兩年前死在了西域的六扇門捕快莫無名的身體和記憶。   但靈魂,還是前世莫無名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