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呀,對呀!為什麼常公子怕嘉盛公子去和舍監告狀呢?”窗外小童也是個有意思的,當即童言無忌的問道。 虞香珠給了小童一個贊許的眼神。就沖小童這機靈勁,將來定然了不得啊。 小童咧開嘴,露出豁了兩條牙齒的牙齦。 “我兒哪裡是怕舍監告狀,他是怕被人倒打一耙,好心被當作驢肝肺!”常太太理直氣壯道。 嗬嗬,這常太太一張嘴,確實是厲害。 “我兒好心幫助他,他卻用了邪藥來對付我兒,讓我兒……” “夠了!阿娘!”常軼群大聲喝止他阿娘,“我們不用他賠被衾了,李教授,我也不和他住在同一間房了,我,我要換房!” 他的聲音很大,常太太一下子有些懵,不明白她兒子為何突然變卦。 李教授看著沈嘉盛:“嘉盛啊,軼群已經退讓了,你意下如何?” 沈嘉盛眼皮輕垂:“學生也可退讓一步。” 看來李教授是想息事寧人,不想搞出極大的動靜。 虞香珠不知其中真正緣由,但表哥應不是糊裡糊塗之人,他做的決定,她暫時也隻好支持。 唯一不瞞的是常太太:“我們常家每年都捐這般多錢給你們書院……” 原來如此,怪不得常太太如此囂張跋扈。 “阿娘!”常軼群急聲製止常太太,“罷了罷了!嘉盛不過是無意冒犯!” 這常軼群的態度倒是轉變得快。 虞香珠看看常軼群,又看看自家表哥。 此事雖然看似平靜無波地揭過去,但恐怕表哥以後在書院的日子不會好過。 常太太隻得氣恨恨道:“你的被衾都被弄濕了,今夜該如何歇息?不妨請假家去,明日再來。” 常軼群便向李教授請示:“教授……” “去罷。”李教授還是像方才那般,惜字如金。 常太太氣呼呼的領著兒子走了。 沈嘉盛朝李教授請示:“李教授,學生想送一送表妹。” “去罷。”李教授應允道,“如今天氣仍舊寒冷,嘉盛還是得買一床被衾回來。” “多謝教授關懷。”沈嘉盛彬彬有禮。 虞香珠想找那個小童,那小童卻不知影蹤。 “他叫小路,父母雙亡,和祖母相依為命。李教授可憐他們,便將他們收留在書院裡。他平時很喜歡聽我們讀書,我得了空便教他寫字。”沈嘉盛說。 夜色已經沉了下來,有人在將燈籠摘下來點燃。 虞香珠卻道:“表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沈嘉盛沉默下來,二人又繼續走了一段路,已經快到書院大門了,沈嘉盛才說:“表妹,我很好,我能應付。之所以讓小路叫你過來,不過是李教授擔憂我真的被欺負了,而家人卻一無所知。” 虞香珠深深的吸了口氣:“真高興你還能將我當作家人,但事情的真相你不該和我說說嗎?” “表妹,我能應付。我送你到家門口吧。” 很明顯,沈嘉盛是一點都不想提那件事。 “還是先買被衾吧,幸好我身上帶了錢。”虞香珠說。 “我也有錢。”沈嘉盛忽然說。 “你能有什麼錢?便是有錢,還是自己收著吧。”虞香珠以為那些錢是自家爹娘塞給沈嘉盛的。 “我真的有錢。”沈嘉盛止了腳步,目光輕輕地落在虞香珠身上,語氣也輕輕,“我身上有一萬緡的錢引。” 夜色似雲輕輕的罩下來,虞香珠覺得自己忽然可笑極了。 她以為窮得一清二白的表哥,身上竟然有一萬緡的錢引! 便是將虞家鋪子全賣了,也不過隻得一百緡吧? 虞香珠後退了兩步:“沈嘉盛,你在胡言亂語什麼?” “表妹,我很好,你不用擔心。”沈嘉盛的目光帶著奇異的光芒,“我會努力讀書的。若是有壞人欺負我,我也不怕。我隻希望,這些事情表妹能替我遮掩,萬萬不能叫我阿娘知曉。” 她表哥沈嘉盛像個瘋子,而她像個傻子。 沈嘉盛身上帶著一萬緡錢引,還不能叫他阿娘知曉。這對母子,竟上演著一出勾心鬥角的戲來。 虞香珠站著,眉頭蹙了又蹙。 “我省得了。”她說著,轉身離去。 身後,沈嘉盛像是輕輕的嘆了口氣。 他還好意思嘆氣,他背負著這般多的秘密,該嘆氣的是她。 虞香珠悻悻的想。 虞香珠回到喜鵲街,便看到阿娘焦急地在鋪子門口等待著。 看到她的身影,姚三娘一顆心才落下:“香珠兒,你去哪裡了!竟然這般晚了還不回來?” “有一味香料,尋了好些鋪子都沒有。”虞香珠笑道,“怪我,一心隻想著尋香料,竟是沒注意到天色不早了。” 女兒對研製香料一向癡迷。姚三娘這才放下心來:“回來便好,快快進來吃飯。” 剛踏進鋪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虞大郎坐在玫瑰椅上:“香珠兒,下回可不許這麼晚才回來。這香料再珍貴,也比不上你。” 虞香珠笑道:“我省得了。這回是女兒錯了。” 蔣韻也走出來:“你再不回來,你阿爹阿娘都要滿城的去找你了。” 虞香珠看向表姑,表姑在自家裡將養了幾日,瘦削的臉頰有了肉,顯得焦黑的臉皮白了一些。 她嘴上有油,很明顯是方才吃完了飯還沒來得及擦嘴。 沈嘉盛身上有錢的事為何要瞞著表姑呢?是怕表姑亂花? 蔣韻莫名地看了一下自己,才試探著問虞香珠:“香珠,你為何一直看著表姑?” 虞香珠笑了笑:“沒什麼。阿爹阿娘,我去用飯了。” 用過飯,洗漱完畢,虞香珠沒點安神香,而是坐在妝臺前和表姑聊天。 “表姑,表哥讀書這般厲害,以前您夫家一定也很厲害吧。” 蔣韻說:“再厲害又如何,還不是什麼都沒有了。”她說著長長的打了個哈欠,“這做了一日針線活,眼睛都累壞了。香珠,表姑先睡了。” 蔣韻倒頭便睡。 虞香珠心道,這對母子可真是有意思,兩張嘴緊閉得像蛤蜊。 一夜無話,次日鐘源上門來,將裝好香料的香囊拿走了。 虞香珠告訴阿娘:“昨晚的香料還沒尋到,女兒還要再去。不過今日我會早些回來的。” 虞香珠出了喜鵲街,直奔書院。 她要尋那名叫做小路的小童。 虞香珠剛到書院門口,竟碰上一位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