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虞香珠買的東西有點多,倒還要勞煩鐘源送一趟去。 虞香珠原來想拒絕的,她寧願自己多搬幾趟,鐘源笑道:“若是被別的客人省得了,可要說我們這小店不地道。” 好吧,橫豎她也是客人,鐘源送一趟,也是應當。 鐘源抱起兩大兩小的四個木盆,再將那些零碎的東西全裝木盆,和虞香珠一道出了門。 寒風瑟瑟,路上行人不多,但虞香珠經過幾個鋪子時,都能感受到幾道好奇的目光。待走過她們虞家隔壁、專門做燈籠的鋪子時,店家萬婆子倚在門口,笑道:“香珠兒回來了?” 虞香珠大大方方的和她打招呼:“萬大娘。” 萬婆子看著鐘源手上的東西,臉上的笑容意味深長:“香珠兒,以後常來玩啊。” 以前就是這萬婆子嘴最碎,常拿她爹虞大郎比她娘小八歲的事情說笑。 虞香珠笑道:“好啊。” 萬婆子接著又和鐘源打招呼:“源哥兒,你這回來,你阿娘便要操心你的親事了。” 鐘源也大大方方:“也讓萬大娘多操心了。” 萬婆子一愣:“我?我操心什麼?”該操心的是虞香珠才對,她爹娘才生了她一個女兒,在如今的世道裡,虞家可就算是絕戶了。而虞大郎的表妹剛好有一個兒子…… 虞香珠走在前麵,聽到這裡回頭,正好對上鐘源狡黠的目光。 鐘源朝他一笑。 虞香珠忽地想起好些年前,她和祝清天天跑到鐘家看鐘源弄的那些玩意兒的時光來。 鐘源腦子靈活,自小就立誌要做賣貨郎,走遍整個大周。又正巧他家是賣雜貨的,和賣貨郎打交道最多,時不時的就從賣貨郎手上買些新鮮玩意。 那時候她便記得很清楚,鐘源時常用那些新鮮玩意捉弄她和祝清。 他那時候的眼神,便是和此時一般。 虞香珠若無其事地轉回頭。 二人一前一後的進門。鐘源將東西放在櫃臺上,並沒有多逗留:“我回去了。” 虞香珠點點頭:“鐘大哥,慢走。” 姚三娘聽得說話聲從裡麵走出來,隻來得及看見鐘源走遠了。 “誒,香珠兒,你怎麼沒留鐘源吃盞茶呢?” 虞香珠笑道:“阿娘,我方才已經買了點心去謝過他了。” “誒,你這孩子。罷了,你快將東西拿進來。水快燒好了。” 表姑蔣韻和表哥沈嘉盛正在灶房裡用飯。 姚三娘給蔣韻做的素湯麵,給沈嘉盛熬的粳米粥。 虞香珠看表姑蔣韻吃麵,許是餓久了,蔣韻吃得很快,不過幸好阿娘做了很多,蔣韻足足吃了兩大碗才將大瓷碗放下。 沈嘉盛卻要斯文得多,他動作很慢地用調羹舀著粥,輕輕的吹著,才送進嘴中。 蔣韻有些不好意思:“表嫂,你做的麵很好吃。我已經許久沒有這樣吃過麵了。” 姚三娘便安慰她:“以後你們在這裡住下,隻管放心吃。對了,方才我讓香珠兒出去買了兩套衣服,你看看合不合適。若是不合適也不打緊,等你們安頓下來,我們再買些布回來自己做。” 蔣韻忙道:“合適的,合適的。” 沈嘉盛還在吃粥,蔣韻先去沐浴。虞香珠將一大一小的木盆遞給她:“表姑,澡豆帕子都在裡麵。” 蔣韻注視著她:“香珠兒可真厲害,什麼都打點得妥妥當當。” 虞香珠大大方方的笑:“謝謝表姑誇獎。” 眨眼蔣韻已經沐浴出來,散著頭發,露出清秀的五官,穿著新買的青布裙,身量極瘦。姚三娘忙道:“灶房裡有炭盆,表妹趕緊到炭火旁邊,可別著涼了。” 虞大郎聞言叫道:“若是沒有炭了,香珠兒到炭行去,再買些炭回來。” 虞香珠笑道:“阿爹,我省得了。” 蔣韻在灶房裡烤頭發,虞大郎一拐一拐的走過來,倚在門口和姚三娘說:“你把香珠兒的床鋪收拾收拾,加幾塊床板,再鋪上一層厚褥子,晚上你和表妹,還有香珠兒擠一擠。嘉盛就和我睡。” 姚三娘還沒開口,虞香珠先說話了:“阿爹,表姑和我睡,但你如今腿腳不好,還要阿娘照顧呢,怎麼能離開阿娘?我房間旁邊不是還有一間抱廈,我將抱廈收拾了,讓表哥睡正好。” “可抱廈裡放的都是你小時候最喜歡的東西……” 虞香珠笑道:“就將那些東西都堆起來,給表哥騰個地方睡覺還是可以的。” 那間抱廈還是外祖父替她弄的。小小的一間,在狹窄的後宅裡愣是擠出了一間抱廈,放一張僅容一個大人睡覺的窄床榻是可以的,但若要放其他家具卻是沒有地方了。 虞大郎有些遲疑:“不過抱廈有些小……”而且沒有窗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蔣韻趕緊道:“表哥,沒事的,在此之前,我和嘉盛還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呢。如今這樣的條件,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 “那就委屈嘉盛了。”虞大郎說。 “不委屈,不委屈。” 這廂蔣韻感激涕零,那廂沈嘉盛毫無波瀾。他一口一口地吃著粥,仿佛此時旁人說的事情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姚三娘當然不可能讓女兒自己收拾抱廈,女兒的手可金貴著呢,平素做飯,她都不讓女兒幫忙的。也因著她不讓女兒下廚,是以女兒並不會料理飯食。平日出門子時,鄰家萬婆子可沒少說些風涼話。 虞香珠疼惜阿娘,自然也不會光讓阿娘收拾。 蔣韻坐立不安:“我也來幫忙吧!” 此時外麵忽地響起一道清脆的聲音:“虞姐姐可在?” 是張家丫鬟秋花來了。 姚三娘趕緊道:“香珠兒,快去招呼客人吧。這點事情,阿娘一下子就乾完了。” 虞香珠隻得道:“那阿娘可要小心自己的身子。” 虞香珠離開了,蔣韻這才問:“香珠就已經能獨當一麵了?” 姚三娘十分自豪道:“香珠兒有天賦,她可會調配香品了。” “香珠真厲害。”蔣韻誇贊道,緊接著神情黯淡,“隻可惜我們嘉盛,跟著我顛沛流離的,什麼都不會。要是他能學得一門傍身的技藝,我死也瞑目了……” “阿韻,你胡說什麼呢。若是你不嫌棄,我可以教授嘉盛辨香的技藝。”虞大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