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 虞香珠扶著阿爹的手不由得鬆了鬆。她阿爹本就是不是離州人,而是從外麵逃荒來的。阿爹阿娘便是沒有和她說當年的身世,鄰舍們都津津有味的說了個遍。 當年阿爹從外麵逃荒而來,雖是又餓又狼狽,但阿娘還是一眼就瞧上了,將阿爹領回家中洗刷一番才發現,原來是個俊秀小夥。 這不,俊秀小夥為了感激姚三娘的救命之恩,便以身相許,入贅姚家。 虞香珠回過神來,看到阿娘的眼神有些微妙。 而自家阿爹則愣愣的看著那蓬頭垢麵的婦人,臉上神情是懷疑又帶著些期待。 “阿韻?”他怔怔道,“可你,你不是嫁到江州大戶去了嗎?怎地會弄成這般模樣?” 那婦人用臟兮兮的袖子摸著淚水,露出曬得黑峻峻的麵容來。她的麵容雖黑,但還是能看得出來她的五官不錯。 她哭泣道:“表哥,我夫家遭了難,隻有我和我兒逃了出來啊……嗚嗚嗚……” 婦人哭聲淒然,讓人動容。 虞大郎的眼眶紅了:“表妹!” “表姑,你的兒子還病著呢。”虞香珠在一旁幽幽道。 婦人這才似夢中驚醒,竟朝虞大郎跪了下來:“表哥,阿韻真的不是騙人,我兒本來好好的,吃了這人施舍的糕點,就變成這般模樣了……嘉盛,嘉盛,我可憐的嘉盛……” 還真不是騙人? 地上的少年仍舊抱著肚子滾來滾去,臉色難看,極冷的天氣,額上有汗珠滾出。 虞香珠心一動,正要上前,忽地從人群中擠出一人,伸手將少年的手扣住。 竟是鐘源。 鐘源會醫術? 隻見他把著少年的脈搏須臾,抬頭看了一眼虞香珠,才將目光轉向看熱鬧的柳掌櫃:“柳叔,勞駕取一碗熱水來。” 柳掌櫃趕緊轉身鉆進鋪子,很快的就端著一碗熱水出來遞給鐘源。 鐘源扣著少年的後頸,將熱水灌到少年嘴裡。 丁掌櫃一眨不眨地看著鐘源的操作。 看熱鬧的人也都屏氣凝神,生怕看漏了一絲動靜。 鐘家的獨子五六年杳無音訊,忽然回來,鄰居們都還有些不相信呢。如今見鐘源救人,才眼見為實。 不過鐘源這次回來,倒和以前不同了呢。他竟還會把脈了?看來頹敗了五六年的鐘家,又要支楞起來了。 一碗熱水灌下去,少年的身子頹然一鬆,軟了下來。 婦人撲了上去:“嘉盛,嘉盛……” 鐘源輕輕的將少年的身子托到婦人手上:“他沒事了。不過現在還不能吃用糯米做的糕點,最好多熬些粳米粥喂他,將養數日之後,再正常進食。” 柳掌櫃恍然:“我家的糕點沒有毒!他這是吃了糯米犯的病!餓厲害了的人可不能吃糯米!” 丁掌櫃氣呼呼的瞪了他一眼,大聲嚷嚷:“我更沒有下毒害人!”這柳掌櫃可真是馬後炮! 不過這少年和婦人既然是虞大郎的親戚,丁掌櫃也就原諒他們了。 於是丁掌櫃光明正大的隨著虞大郎等人回到虞家香料鋪子,一邊讓虞香珠慢慢的撿香料,一邊看熱鬧。 姚三娘端來一盆熱水,婦人和少年將臉一洗,露出的麵容和虞大郎的確是有幾分相似。 原來這婦人叫蔣韻,是虞大郎嫡親的表妹。蔣韻的阿娘,也就是虞大郎嫡親的姑姑。 那少年則是蔣韻的親生兒子沈嘉盛,今年十六歲,竟然與虞香珠同年。 虞大郎激動地細問沈嘉盛的生辰八字,才發現沈嘉盛比虞香珠要大一個月。 虞香珠多了一個表哥。 隻不過大約是沈嘉盛流落在外,食不果腹又顛沛流離的,看起來很瘦弱,個頭也比虞香珠矮一些。 丁掌櫃偷偷的和虞香珠說:“看得出來,你阿爹很高興。” 虞香珠早就將丁掌櫃要的香料給撿好了,但丁掌櫃借口口渴,連吃了幾盞茶嘴還渴著。 虞香珠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阿爹叫過去:“香珠兒,快快來見過你表姑和表哥。” 虞香珠大大方方的過去:“香珠見過表姑、表哥。” 蔣韻顯得有些局促不安地笑著,打量著虞香珠:“好,好。香珠生得真好。” 的確,比起顛沛流離的母子倆,虞家一家人雖然不至於肥頭大耳,但麵色紅潤。姚三娘的發髻上,甚至還插著一支金光閃閃的金釵。 沈嘉盛則有些冷漠地點點頭,沒有說話。 姚三娘笑道:“都是親戚,可別太拘著了。我現在就去燒水給你們沐浴,再給嘉盛熬些粳米粥。對了,表妹,你要吃些什麼?” 蔣韻急道:“我吃什麼都行,我來幫你吧,表嫂。” “不用不用,你就在這裡好好坐著,和你表哥說說話。”姚三娘笑著,卻是喊虞香珠,“香珠兒,你過來一下。” 虞香珠朝蔣韻笑了笑,跟著阿娘進了灶房。 姚三娘從懷裡掏出荷包:“香珠兒,你到七叔家的成衣鋪去,給你表姑和表哥先一人買上一套衣服。還有,再到鐘家人的雜貨鋪子去買些他們用的日常用品回來……” 虞香珠接過荷包,低聲問:“阿娘,我們家是不是要收留表姑他們了?” 姚三娘嘆了一聲:“倘若他們無處可去,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你阿爹是他們的親人,總不能看著他們流落街頭的。” “可怎麼住呢?”虞香珠問。若正房裡沒有放香料,再住幾個人沒有問題。但如今連他們都是擠在廂房裡。 姚三娘道:“總有法子的。” 娘既然說有法子,那便有法子。 虞香珠朝阿娘笑了笑,姚三娘卻覺得女兒笑得有些怪。她忙和女兒道:“你可別欺負你表姑表哥。” “女兒能是那種人?”虞香珠無語,“我去了。” 虞香珠走的時候,表姑正抹著眼淚,阿爹的神情也十分憂傷。 而她的新晉表哥,仍舊神情漠然。 虞香珠先到七叔的成衣鋪子裡買了衣衫,再順路買了點東西,她拎著包袱走進鐘家雜貨鋪時,正遇上鐘源幫著鐘大娘搬木盆。 一摞的木盆看起來有半人高,被鐘源輕輕鬆鬆的搬起來,放到合適的地方去。 鐘大娘則笑瞇瞇的看著兒子,見虞香珠進來,滿臉的皺紋又深了些:“誒,香珠兒來了。” 虞香珠笑道:“鐘大娘,我來買些東西。還有,方才鐘大哥救了我表哥,我們還沒向鐘大哥說謝謝呢。” 鐘源笑道:“不過是舉手之勞。” 鐘大娘也道:“你鐘大哥啊,就是一副熱心腸。” 虞香珠將手中的小籃子提起來:“這是一點謝禮,還請鐘大哥收下。” “誒,你這孩子……”鐘大娘原本還想借著這件事讓鐘源和虞香珠多接觸接觸,沒想到虞香珠滴水不漏。 鐘源倒是大大方方的收下:“那我便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