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縱天之心(1 / 1)

道合天通 舍命狂徒 6585 字 8個月前

人頭大的火球燎起赤色焰光,肆意襲向地麵上奔逃的身影,卻隻於密林中轟然炸裂,並未襲中目標。   徐方知賣力穿梭於林中,分出心神避開攻擊,縱使氣喘籲籲,也一刻不曾停下腳步,不敢停下腳步。他一介凡人,要麵對的是殺人如麻的魔修。   密林上空,青銅大劍載著一彪形大漢,緊追身下的少年不放。   又是一張符籙從儲物袋中喚出。   魔修調動竅內靈氣,兩指一揮,符籙便撲向急於逃命的少年。   符籙小巧精致,速度也是極快,似有黏性般,避開樹木,目標直指徐方知。   若是尋常凡人此刻定然已經死翹了,可徐方知雖年輕,卻算是個練家子。   六歲時,他便隨村外來客練功習武,在身法和刀法上頗具天資。如今十六歲,在凡人武夫中已達高手層次。   似有察覺到身後的不對勁,臨危時他急忙身形一轉,抽出腰間直刀向符籙斬去。   所有動作一氣嗬成,這已算得上是凡人武夫的極限。   符籙被斬成兩截,徐方知賭對了,但不完全對。   兩截符籙竟又在空中合化為一道雷電,向其襲去。   手中直刀斷裂,他迅速棄刀退避,可再快,終究快不過仙家術法。   雷電如利刃般劈下他的左臂,電灼著他的肉身,因而五臟受損,徐方知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哼,逞匹夫之勇!你終究一死,又何必白費功夫。”魔修大漢叫喊道。   徐方知豈會在意這些無用話語。村裡人被屠戮的慘樣,老母和張叔護他逃離時的掙紮,他都清楚地記得。   尚未山窮水盡,豈敢自暴自棄,隻有活下去,才有希望報仇,才有以後一切的一切。   他咬緊牙根,捂住斷臂處的傷口,強忍著痛楚,腳步更快了幾分。   可禦劍淩空的魔修此刻隻是緊跟其後,不再繼續攻擊他。   這斷然不是魔修大漢起了善心。所謂魔修,就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用盡手段爭奪修仙資源的修士。   他之所以會這麼做,自然有自己的緣由:一來,他修為低下,境界隻達煉氣三層,手段少,積累少;二來,身為魔修,若是再鬧出太大動靜,怕會引來附近的正派修士,先前施展的術法已然是收著手。   三來,他‘站得高,看得遠’,這也是他不再出手的主要原因。   俯看向不遠處的那條死路,魔修大漢嘴角勾起一抹邪笑,顯得輕蔑傲慢。   樹林的盡頭是一角山崖……   天邊赤橙相交,半抹殘陽掛在蒼穹之際,將天空染得暈紅。   徐方知的斷臂處血流不止,滴落的血液順著足跡,在地麵上繪如一條暗紅色的長線。   “嗬,天地不公,連一條活路都不給我留嗎……”他站在山崖上輕聲嘆道,麵對眼前的死路,已然是筋疲力盡,心灰意冷。   可縱使如此,他也不願再去抱怨什麼,神情淡然如常,甚至更顯堅毅。   魔修大漢落於地麵,不說任何廢話,直接禦起大劍刺向徐方知。   徐方知無處可避,被大劍輕而易舉地貫穿胸口,踉蹌退了幾步。   緊接著,魔修大漢掐住他的脖子,將其架在山崖邊。   “怎麼不跑了?!”魔修不屑說道,又用力捏著徐方知的斷臂處,“可惜,空有靈根,皮囊卻破了,煉成屍傀也沒有什麼價值。”   被架起的徐方知仍是麵不改色,眼神難藏恨意,死死盯著眼前的魔修。他要記住這張臉,他發誓若有機會一定要報仇,即使是下一世也不能忘。   “你的眼神很不錯,顯得你很愚蠢,”魔修冷笑道,“總有些凡人像你一樣,無知無畏,可笑至極。”   “你知道嗎,身為魔修是很辛苦的,被正派修士追殺,被災劫所困……我整日提心吊膽,屠了那麼多村子,卻隻找到你一個有靈根的凡人,可到頭來還是成了無用功。”魔修病態般說道。   徐方知眼簾低垂,他的意識逐漸模糊,兩處傷口血流如注,無力感、絕望感蔓延全身。   見狀,魔修大漢也不再廢話,將徐方知扔於山崖下,隨後禦劍離去。   隻因這附近是六大正道仙派之一“恒明派”的地盤,魔修多待一秒便多一秒的風險。   至於徐方知,本是要被煉成屍傀的,但肉身不完整,已然沒了價值。而現在,胸口被捅出個血窟窿,又落入山崖下,就算是築基期修士也未必能生還,更何況他一介凡人……   ……   天地不公,大道無情。   落日盡性灑下它的餘暉,卻又吝嗇於這一小處山崖。   從崖頂至崖底足足有千丈深。漆黑的崖底如深淵般,似要吞噬墜下的一切。   稀疏霞光映在山崖峭壁上,一長條幽綠在灰褐色的山壁上格外明顯,那是一根藤蔓。   藤蔓攀爬在山壁上,跟手指一般粗細。細看,這根藤蔓隻是一個分支,整個山壁都被藤蔓覆蓋住了,隻是光線暗淡,難以看清。   所有藤蔓都歸於一株。   這株藤蔓的根深植於崖底,縱使沒有日光照耀,生長得也是極為茂盛。   忽的,數千條藤蔓化為巨手,緩緩接住墜落的少年……   識海內,徐方知第一次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他清楚認知到自己並未死去,一股莫名的力量遊走於體內,維持著自己微弱的生命。   這股無形的力量推動徐方知發生“由凡到仙”的變化。   識海開始劇烈顫動,他感受著五行靈氣進入體內,好似無師自通般便通曉其中事理。   不知過了多久,識海帶著靈識成功移至腹部,終於停止顫動。   也在此刻,大量靈氣匯聚一處,識海漸漸有了形狀,像是一個不太完美的球體,或又接近於橢圓體。   ‘識海落為竅’,這個球體被稱為“竅”,是修士修煉的關鍵所在。   球殼是由大量靈氣壓縮形成的,而球體內部有著一層透明的“膜”,這層“膜”便是魂魄。   與凡人不同,修士魂魄附著於竅內,竅碎人死魂魄滅,這意味著他們無法渡入輪回。而凡人,唯有施展專門針對魂魄的術法,才能使其魂魄受損。   從這點看,天地似乎是公平的。   靈識寄存於竅內,可以內視己身。此時的竅被稱為“靈竅”,而到了化神期,竅會發生質的變化,被稱為“仙竅”。   靈竅愈發完善,最終,五根分別為青、黃、赤、白、黑色的菱形晶體出現時,意味著竅徹底成形。   此刻徐方知正式踏入修仙大道,成為一個煉氣一層的小修士。   與此同時,他的斷臂處長出新的骨肉,胸前傷口漸漸愈合。   看著眼前五根有他兩倍大小的晶體,徐方知陷入沉思。   “這應該就是那魔修所說的靈根,五色便對應著五行,可這……”   徐方知一時語塞,他到底是莫名其妙成為修士,對修仙的一切一無所知。   眼前的五根晶體安然浮於竅內,青、黃、赤、白、黑亦然對應五行木、土、火、金、水,說明徐方知五行靈根皆具。   但令他疑惑的是,五根晶體中,唯有那青色晶體豐盈光亮,其他則是暗淡無光。   “到底發生了什麼……嗬,不想也罷,至少是活了下來。”   “老母,張叔……”又是想起不久前發生的悲劇,徐方知咬牙切齒,那魔修的長相他牢記於心,不自禁喃喃道,“我徐方知誓報此仇!”   話音剛落,一老者赫然出現在徐方知麵前,他身著淡青色長袍,一副仙風道骨模樣,悠然說道:   “小友當真是執念深重啊,何不放下仇恨,逍遙度日,就當開始一段新的人生呢?”   徐方知鎮定打量著眼前突然出現的老道,他並未直接回答老者的問題,但也不含糊,拘謹問道:“敢問閣下是?”   老者嗬嗬一笑,道:“一個行將木就的修士罷了。”   他的回答雖顯得雲裡霧裡,但徐方知隱隱猜出了些什麼:眼前老道應當就是引起自己體內變化的根源所在。   “閣下雖說得輕巧,可我自幼無父,老母孤身一人撫養我長大,於我有養育之恩。而張叔待我如至親,教我讀書習武,於我有教導之恩……村裡人也都是些弱小無辜之輩,那魔道修士說殺就殺,視人命如草芥,我若不報此仇,豈非天理難容。”   徐方知麵容惆悵,語氣極顯傷感與不甘。   “是也,凡人有生老病死,愛恨情仇,可修士又能好到哪裡去呢……但你五行靈根皆具,隻怕修行艱難,報仇無門。即便如此,也要去做?”   “那又如何,就算要入刀山火海,我也當竭盡全力去做。縱使天地不公,我也要試問天地,為自己求一份公道!”徐方知的回答果斷決絕。   “好一個‘試問天地’!老夫我一生平庸,雖紮根於地,卻有攀天誌向。可惜我已壽元耗盡,大劫將至,便由你替我去見證這世間精彩,試問這天地吧!”   那老者豁然大笑道,眼中眸光流轉,感慨萬千。   他悠然飄至徐方知身前,手指徐方知的心臟處。   “許是命中注定,但相逢即是緣,臨別之際,便送你一份機緣吧。”   “什麼?!”徐方知驚愕問道,對眼前老道的舉止有些茫然無措。   “送你一顆‘縱天之心’。”老者麵露微笑,顯得平易坦然卻又高深莫測。   說罷,青光驟現,眼前一片朦朧,似有某物鉆入徐方知的心臟。   下一刻他恍然醒來,發現自己肉身恢復如初,出現在山崖上。   此時,已是一夜逝去,晴空通明,驕陽升天。   也在此刻,天色忽暗,陰雲聚在山崖處的高空之上,雷聲悶響於雲層中。   崖底猛地伸出一條巨藤,此藤無比粗大,霸占了兩山之間的全部空隙。   它直直攀升,沖入陰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似要與這蒼穹鬥一鬥。   “愁苦流為淚,往昔落成塵。藤是平庸藤,心是縱天心!”   高空中傳來吟聲。   青袍老者的虛影立在雷雲之下,對於這生命中的最後一場災劫,他已是十分淡然了。   老者笑瞇著眼,目光落在徐方知身上,仿佛對眼前少年寄予厚望。   其實,他不過是了然於命運的無常,接受了天地的是非……   “轟——”,終於,數千道金色雷電劃破天際,劈開虛影,無情地落在巨藤上。   天地間轟然一震,聲音巨大。   巨藤化為齏粉,消弭於世間,一切又歸於平靜。   徐方知為親眼所見的場景感到震撼。   隻是此處動靜太大,已然不宜久留,他不得不迅速離去,以免再遭其他修士迫害。   ……   東海,一孤立仙山漂遊於海麵之上。   此山正是三仙山之一,蓬萊仙山。   與其他兩座仙山不同,蓬萊仙山浮在海麵,遊走於東海、北海中,並無定處。也因此,三仙山中,蓬萊仙山最為神秘,最為難尋。   蓬萊仙山上,一白發仙者打坐於地麵,身前擺放著一個有兩巴掌大小的黑色圓盤。   白發仙者忽地睜開雙眼,嘴角流出一抹血來,而額頭上原先睜開的第三隻眼卻是緩緩閉合。身前的圓盤也裂開一絲細縫。   “命中時運,助凡為仙。推波助瀾,因果結緣……到底是避不開啊。”   “也罷,種因結果,本該如此。”   說完,他隨即化為清風,於原地消散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