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小龍被葉子灰扯到身後,就迅速冷靜了下來。 他也沒問葉哥此舉是何意,但他相信對方絕不會害他。 而葉子灰之所以強行拉住了烏小龍,是因為他擔心小鎮少年受不得激,當場和喻十六動起手來。 若人族考核士子,於躍龍門前私下比鬥。 這事嘛,則可大可小。 太漢王朝對這類之事,並沒有明文規定。 因少年修士本就血氣方剛,極易沖動,像那天驕之輩,更是大多桀驁不馴,個個都互相瞧不上眼。 士子中火氣大些的,每年在躍龍門前就見個高下了,也是常有的事。 而官方人員,一般都是睜隻眼閉隻眼,隻要少年人們不搞出什麼大事,也就聽之任之了。 但是。 通常來講,參加躍龍門考核的士子,若想要進行考前比鬥,最好還是要先向官方的人員報備一下,然後在他們的見證下,兩方之人再開始動手。 說到底,在這片兒九州大陸上混的修士們,勿論你境界高低,都還是多少要給官方一些麵子的。 而且往年的時候啊,若是各州龍門山上,發生了官方並未介入的,是躍龍門士子在考前私下比鬥的事。 那麼雙方間發生的這場比鬥,到底要定性為“切磋”,還是——“鬥毆”呢? 這“切磋”和“鬥毆”的性質,可是完全不同的…… 這裡麵啊,就有說法了。 而在歷屆之中,也不乏有一些躍龍門士子,因為考前“鬥毆”的原因,慘被取消了當年的人族大考資格。 但是至於其中到底有些什麼名堂,怕是水太深哦…… 搞不得清背後是哪路牛鬼蛇神在操作局麵呢。 甚至有不少底蘊較弱的少年天驕,在當年就是這樣被對頭用手段搞掉的,叫人家生生打壓了一年。 等到二次躍龍門時,自己才再抬起了頭。 不過,若是尋常天驕在修行路上先折了一仗,被對方堵了一年的路。 日後想要再迎頭趕上來,難嘍! 這般狀況,更還是除過了對頭繼續打壓的緣故。 但自古修行,便是千軍萬馬爭過獨木橋的殘酷事。 天真的抱有對手“輕輕一打”,就仙氣飄飄的遠去的想法,那在修行界怕是要“早夭”的。 而要不是自己早夭,那就是對頭早夭了…… 修士過招,往往是棋差一著,便即:“身死魂消,萬劫不復!” 故而,少年修士們,那人生的“第一粒扣子”,可切莫係偏咯、扣錯了。 否則,後來可就有的苦頭吃呦! 而葉子灰,他現下正是識破了那喻十六的鬼蜮伎倆。 現時若是烏小龍和喻十六動了手,恐小鎮少年要在大考之前遭人暗算! 這本來可大可小之事,若是烏小龍率先動起手來的話,或許這點兒“小錯”,便就會被那荒京世家的喻少爺揪住不放,而給烏小龍狠狠使些絆子,玩兒一些臟手段。 現在距離躍龍門大考正式開始,尚還有充裕的時間,若再給了那喻十六一個充分的“烏小龍先動的手”的借口。 他便有機會來動用喻家的力量在背後運作,怕是烏小龍就會被取消今年的躍龍門考核資格! 事實上,葉子灰的思量半點也不差。 喻十六方才念頭一動,眼珠一轉,打的正是這個鬼主意! 此人所想的就是: “本少爺可借機壞了這賤胚子今年躍龍門的機會,之後他尚沒有被高等仙府收入門墻,仍就還是草根百姓的普通人身份,這烏小龍便還想要再次躍龍門,那也還有一年的時間……” “我就有一千六百種……不,是十萬六千種方法!讓這鄉下小鎮來的烏小龍,他再也參加不了第二次的躍龍門!” 但可惜。 喻十六腹中算盤是打得挺響,卻萬萬沒想到,那襲藍衣在一瞬之間,便已堪破了他的惡毒心思,於無形中幫烏小龍化解了一場大危機。 登記處前,葉子灰將烏小龍堅定地擋在身後。 他戲謔地瞅著那位喻少,淡然開口道: “要點兒臉行麼,就憑你?還單手打他十個?” 葉子灰接著又輕佻的抬了抬下巴。 “那我單手打你五十個信不信?嗯?!信不信啊?” 場上,喻十六聞言不由大怒。 但他見眼前這位藍衣少年氣度不凡,雖然穿著一襲布衣長衫,卻也能瞧出來那衣物料子並非尋常,非市麵上能覓到的等閑貨色。 這人頭頂佩戴的那根白玉簪,打眼一瞧,更是一等一的極品配飾。 其質地雪亮剔透,在六月的陽光照射下,晶瑩生輝,又見造型古樸,無甚雕琢。 但這簪子通體無有繁復花紋,並非是寓示其品相一般,缺少大家雕飾,反而顯其渾然天成,無須人工雕琢,自是極品中的極品。 而那藍衣少年腰間係著的玉墜,更是連世家出身的喻十六,也瞧不出究竟是個甚麼材質。 隻見那墜子,翠色溫碧,玉體通透無暇,華彩內蘊,藏而不漏,怕是品相還要在那根玉簪之上,說不得便是以某種珍稀仙家材料雕成。 喻十六雖是喻家當代家主幼子,但並非獨子,更不是長子。 其母族也道是尋常,且他的修行境界尚低,隻在下濁品階,而今的他在喻家內,暫且還不配擁有一件屬於他的仙材飾品。 所幸,他作為荒京城八大世家之一的喻家少爺,因物識人、以貌取人的眼力見兒,高低還是有些的。 所以他一眼瞧出了葉子灰的不凡,對自己麵前的藍衣少年,心底終帶有幾分忌憚之意。 故此刻,喻十六隻得暫且壓下心中怒氣,換了副麵對烏小龍時的麵孔。 他臉上帶著溫和笑意,對葉子灰和聲道: “兄臺氣度非凡,料來應也是大家子弟,何必要為這一鄉野賤民強出頭呢?” 葉子灰用手指摸摸自己鼻尖,吐字清晰: “我樂意。” 而聽到這樣輕飄飄的三個字,喻十六他再也斂不住己身的怒氣,進而盯著葉子灰恨聲道: “你究竟是何人?” “關你屁事?” 葉子灰沒好氣地說。 “你!”喻十六怒叫道,“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喻少覺得此人未免太過不知好歹,他自覺已經給足了藍衣麵子。 但對方令他的麵子,卻是一點兒也掛不住啊,喻十六隻得搬出家世,來警告對方不要太過分了。 而葉子灰依舊是毫不在意,淡然回了他一句。 “關我屁事?” 實則,早先當王二狗和喻十六在問道廣場上,兩人一唱一和之際,以葉子灰的玲瓏心思,自然便是已猜出了喻家少爺的身份。 畢竟那“喻石流與百萬老奴”之事,他還是記憶猶新的,隻是他又何必要表明,自己先前就知曉這喻十六的大名呢? 難不成此人做的那事,還能是什麼光榮事跡不成? “關我屁事?好好好!” 喻十六怒極反笑。 他心底也不再顧忌藍衣少年的身份,當下撕破臉發狠道: “兄臺倒是生得一張利嘴!可本少爺在荒京城,也從未聽說過如閣下這樣的一號人物,隻希望你以後,可不要為今日這‘八個字’後悔啊!” 他冷笑一聲。 復道:“不然那得多無趣,有種你就一直像今日這麼囂張,少爺我很怕下回找你‘聊天’的時候,就再也瞧不到兄臺而今這般的意氣風發,和伶牙俐嘴了啊!” “哦。” 葉子灰回復了一個字。 而觀喻十六,他見到對方這個無動於衷的樣子,心中怒火更是蹭蹭的往上狂飆,一口牙直都欲氣得咬碎了。 此時狠話也已經放完了,但場麵還是很尷尬。 他喻少也不能真的在當場,和葉子灰與烏小龍這兩人動起手來。 因為他始終都吃不準這藍衣郎的身份。 若是在躍龍門前搞事情,喻十六擔心落得個兩敗俱傷,和對麵雙雙被取消了今年的考核資格。 而且……喻十六心裡也實在沒有把握,能在公平比鬥的情況下,打得贏那位藍衣少年。 畢竟人家先前放話——“單手打你五十個”。 這話要隻是少年人間鬥鬥嘴、吹個牛皮也還罷了,可萬一要是真的呢…… 真的那得多丟人…… 其實喻十六先前聽到葉子灰說單手打他五十個,還問他信不信時,他本能地是不信的。 隻是,他又不願意親自去驗證,關於這個“不信”還是“信”的事情。 喻十六自己心裡覺得,這就不是信不信的事兒,這是……這事反正……反正就是……別打了唄。 這喻家少爺到底是知道自家事的。 以他的實力水平,應能在今年的荒州躍龍門考核中,擠進前三百之數。 而荒州歷年參加躍龍門的少年修士,都有數十萬人之多,能進前三百裡麵,當已是非常不錯的成績了。 但他唯恐那藍衣少年,是個能進前百的不一般人物。 而躍龍門中,列於金榜前百的那些士子,任一個打他三五個喻十六,基本都是不帶差的。 但這是前百之人要用“雙手”的情況下! 要是“單手”的話,那打他一兩個?或兩三個? 三個!不能再多了! 他喻十六也是要麵子的人! 故彼時,喻十六內心的真實想法就是: “你說單手打我五十個?我不信,但我就不和你打。” 而現在的喻少則很尷尬,他怒氣沖沖,朝著葉子灰放了一通狠話。 原本他以為這藍衣少年,就會亮明身份跟他掰掰手腕。 再不濟,應也會和他互放狠話。 到時候,他們便待日後再來做過一場,見個高低。 但是誰料,對方隻是簡簡單單的“哦”了一聲。 這頓時讓他的一番“狠話”,就變得好像是“屁話”了一樣,一時間搞得他喻家少爺不知道當下該如何收場了…… 現在黑著臉轉身扭頭就走?那今日自己這世家貴公子的身價,未免就掉得太大了…… 可是幸好,他剛剛才收了條好狗啊~ 王二狗此人,的確是塊兒做狗的好材料,恐怕他喻少先前也看走了眼,其斷可不止是“中等狗”資質哩,當為狗中上乘! 王二狗瞧見剛認下的主子,在那藍衣麵前沒討得了便宜,反是吃了些暗虧,以至於喻少現在的處境頗有一些尷尬。 好犬自當護主! 故而他暗想著:“二狗此時不上,更待何時?!” 於是。 便見王二狗大步流星、怒氣沖沖地趕到喻十六身邊,朝葉子灰叫道: “小子,我勸你識相點!這位可是荒京城喻家的少爺,也是萬柳書院的士子!可不是隨便一個阿三阿四,可能得罪得起的!我警告你,做人不要太囂張了!” 此時的烏小龍,也在身後悄悄拽了拽葉子灰的衣袖。 他語氣陳懇中,帶著些許歉意道: “葉哥,算了,不用為我……” 葉子灰不語,隻是搖頭示意烏小龍——交給他來處理。 然後。 葉子灰覷了眼王二狗,也不正麵瞧此人,仰麵望天。 又掏了掏耳朵,方施施然道: “哪個喻家?哪個萬柳書院啊?” 喻十六見王二狗撲上來護主,贊許地看了這個家夥一眼。 然後喻十六便向葉子灰趾高氣昂地道: “還有哪個喻家?自是荒京城八大世家裡的喻家!又能是哪個萬柳書院?當然是荒京城六大書院之一的萬柳書院了!” 好家夥! 一句話裡,反反復復提過了兩遍“荒京城”。 好像這座城本身真就多了不起一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連帶著京城裡邊兒的人,都平白比其他地方的人要高貴出許多似的! “哦~~” 葉子灰拉長音調“哦”了一聲,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又接著說道:“失敬,失敬!” 喻十六見這藍衣少年似乎終於是上道了起來,他不自覺地露出了一絲淺笑,正欲開口說話。 復聞葉子灰道:“莫非……” “就是那個害人不淺、毀人無數的,號稱‘風情不搖晃’的毒藥世家的喻家?而這任家主便是那位臭名昭著……額不,‘大名鼎鼎’的喻禾初嗎?” “又是那個荒京城五大書院之六的,專招收富貴公子和豪門小姐的萬柳書院……不對,應該要叫雅稱,是那個‘富豪書院’,或叫‘二代書院’麼?” 喻十六臉上,那正要擴散開的一絲微笑,頓時僵住了。 其麵龐更劇烈的狠狠抽搐了數下。 他原以為藍衣少年這是認慫了,被自己身後“喻家”和“萬柳書院”的名號給鎮住了。 不料對方竟愈發囂張,全不將喻家和萬柳書院放在眼裡,還敢出言對其大肆譏諷。 王二狗見狀,不等喻十六發作,麵相兇狠,替主子大怒道: “不知死活!小子你……” 葉子灰雙目一凜,看向王二狗。 狗子登時就被葉子灰這一眼嚇得噎住了,把後麵那些不敬的言語,都統統咽回了肚子裡。 龍門山問道廣場處,場麵變得愈發焦灼了。 “你們堵在這裡做什麼?!” 而就在這時,一道大喝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