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晚來驟,花濃凋濁酒。 月光透過竹窗,帶來一縷晚風的微量。庭院花樹搖曳,景色朦朧,夜風徐徐吹過,蒼簷下的燈籠光彩熠熠,底端的金色留宿隨風搖曳,地上光影交錯,如夢似幻。 自酉時初刻觀壁歸來後,喬野就一直坐在玉清院內的石凳上。 “師弟果然在此,我剛去無字碑處尋你,發現不見蹤影,便想著是不是已經回來了” 李清序依舊如初見時那般,就算是在夜色下,也難以掩蓋麵容上的明朗之色。 “咦?”,好像發現了意料之外的事情,李清序靠近仔細打量,眼珠子咕嚕咕嚕轉了兩圈,有些不可思議的說道:“怎麼覺著師弟與三日前不太一樣了” 隻見喬野側著身子,盤起的發髻在夜風下被吹得有些淩亂。許是三日沒合眼的緣故,看上去疲憊不堪。但不知為何,舉手投足間一直透露著一股似有若無的氣息。 這氣息不是道宗門人常見的水穀精微之氣,李清序一時間也說不上是什麼,隻覺得像平時在山野間碰見的自然之氣。 源於天地,浮動清新。 “是麼?”,他看向李清序,語氣平常般說道。 李清序在喬野身旁的石凳坐下,好奇追問道:“師弟這三日間發生了什麼?” 隻聽喬野聲音沉沉道:“麵壁觀石,再無其他” 李清序身子微微後仰,隻麵壁觀石就能讓人有如此大的變化。不說其他,就連長相感覺都好看了許多。他還記得初見喬野時,雖然穿著天玄宗外院的弟子服,但與山野村夫無異。上山走來的架勢,真就像那野人一般。 現在再看,先前普通的麵容竟然恰到好處。斜飛的英挺劍眉,細長蘊藏著銳利的黑眸。棱角分明的輪廓,修長高大卻不粗獷的身材,宛若黑夜的中鷹。不過,那一股孑然獨立間傲視天地的氣勢被一抹清冷很好的隱藏住,很難叫人察覺。 麵壁三日乃是入內院人人必經之路,怎麼別人就沒有這樣變化。 再看看自己,勉強撐到最後一刻。 回來後,整整大病了五日才下床,就連拜師禮都錯過了。 他哪裡知道,喬野這三日經歷的,不隻是麵壁。 人人機遇不同,李清序也不多加追問,笑言舒展道:“若是讓師傅知道師弟麵壁竟有這等變化,定然高興!” 喬野微微笑道:“師兄前來,可是有事?” “哦對了,我怎麼把正事給忘了!”,李清序一拍腦袋表現得有些懊惱,趕緊說道:“師弟並未經過三年之限就提前升至內院,隻一人行拜師大禮實在鋪張。師傅說,往年的拜師禮就免了罷。今後,師弟定要勤加修煉,若是能在仙途上有所造詣最好。若不能,至少也做個本本分分之人,莫要給天玄宗摸黑” “多謝師傅,師兄教誨”,喬野起身雙手作輯行禮。 李清序連忙擺手:“我們不興這個,以後若是見到其他師伯師兄,師弟隻需點頭示意即可”,隨後囑咐道: “內院不像外院,時間師弟可隨意支配。也並無不許下山之說。若是有事要出宗門,可隨意前往。雖說道宗多是不問世事,但天玄宗還算開明。隻是切莫忘記自己天玄宗弟子的身份,行事需謹慎。若是不小心惹了禍端,背上處罰可就不好了” “至於宗門規矩與獎懲,這卷書籍內有詳細記載” 初聽到內院弟子可以隨意下山時,喬野心情大好。但聽到處罰,心情又瞬間跌落。最後接過李清序手中的書卷,隻隨意翻了三兩頁,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宗門規矩就覺得頭痛欲裂,後麵的獎懲更是獎少罰多。而且掃了一眼,還未看到與山海雲閣刻印相關的獎勵。 這麼多條條框框,內院弟子也著實不易。 李清序展展衣衫,一臉輕鬆說道:“我的話帶到了,師弟早些歇息吧” 人還未離開,就聽得院外一人說道:“多日不見,李師弟還是這麼忙碌” “段師兄!” 還未見人,“段師兄”三個字就已經出口。 半息後,一個年約三旬的胖子大步而來,腳步聲咚咚直響,渾身肥肉亂顫,一張大圓臉上泛著紅光。大眼大嘴,聲音粗聲粗氣,一邊揮舞著胳膊,令人望而生畏。 “哈哈,師弟來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莫不是上次喝怕了,躲著我吧!”,剛剛見麵,肥碩的胳膊就已經環在李清序脖子上,巨大的力量幾乎要將他壓倒。 “哎呀,師...師兄...”,李清序費力將那人胳膊憋開,臉蛋漲得通紅,喘著粗氣說道:“我奉師傅之命,向喬師弟傳達些宗門內的規矩” 二人視線轉向喬野,李清序這才想到還沒向喬野介紹過。 “喬師弟,這位是段灼師兄” “你就是喬野?” 也不知是段灼眼神不好,還是故意為之。聽見喬野名字後,一張大臉貼在喬野麵前,不過二尺距離。 不過就這一靠,喬野就覺得段灼體內氣勁強烈。‘ 喬野右腳後撤半步,化勁傾瀉而出及時穩住身形,將段灼揮灑而出的氣勁盡數泄至四周。平地而起的狂風擦身而過,將院子內的梧桐樹驚擾。剛剛發出新芽的枝葉劇烈抖動,仿佛地動山搖般。 “謔,本事還行”,段灼嘴角微勾,滿意道:“師傅總算收了個像模像樣的人” 初見麵時就試探,真是個急性子。 喬野微微笑道:“多謝師兄手下留情” 李清序知道段灼的脾性,隻能無奈道:“段師兄打招呼的方式就是這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並無惡意。虧得師弟能接住,比我強了許多”,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哈哈,你小子還嫩了些!!”,一巴掌打在李清序後背,幾乎能聽見骨頭斷裂的聲音。 話音剛落,又傳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 “段師兄也不知小聲些,這院子都快被你喊塌了” “這位是蘇晏禮,蘇師兄”,李清序不知何時已經藏到喬野身後,低聲介紹。 “萬一驚擾到裴師兄......” “那這位呢?”,喬野麵向依在窗口的一位陰柔男子,見他剛剛說話時媚態十足,若不是從體型上能分辨出男女,真以為是個女子。 “那是關山月,關師兄” 喬野點點頭,玉清院房有五間,奇怪的是,不管早起還是晚歸,另外四間房內住的人喬野從未見過。 今日也不知怎麼了,一次性出現三人。 唯獨最西邊的房間還無人現身。 一聽到裴師兄的名字,段灼就像被從頭澆灌冷水一樣,瞬間蔫了。 喬野覺得奇怪,便開口問道:“剛剛關師兄口中的裴師兄是?” 李清序表現得有些為難,吞吞吐吐道:“裴寂師兄喜靜,甚少出現在人前。平日裡千萬不要去打擾他,否則的話......” 能讓向來明朗陽光的李清序欲言又止,不用他說完,喬野就猜到名叫裴寂的師兄有多麼不好相與。 直到現在他終於明白,明明那麼多院子,為何就玉清院獨剩一間。 這四人,沒有一個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