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的??(1 / 1)

回到艷陽街23號的一室公寓裡,瑞文立刻開始搜尋那件記不起名字的遺產來。   畢竟,家中某處躲著一件用途不明,可能還攜帶著某種廣域詛咒的黃色遺產怎麼想都是一件挺滲人的事情——這種遺產在民間可不算少見。   有些來自600米深地下的遺產能把人悄悄地變成一條魚,這並非一兩天就能察覺到的異變。   也許自己某天醒來會發現脖子兩側多了幾道淺淺的魚鰓,或者嘴唇突然變厚,皮膚分泌奇怪的粘液。   他把五響左輪也帶在了身邊,希望它能夠給自己提供一點玄學的力量。但是,找著找著,他慢慢地意識到,除了這件黃色遺產確實存在之外,其他的信息,他全都想不起來了。   他記不清這件遺產的外觀、效果、副作用。   也不記得自己究竟是在什麼時候,從什麼地方得到的它,為什麼要將它放置在家裡。   嘶......   偵探的心中開始有些發毛了。他討厭一聲不吭的危險玩意,如果那玩意在房間裡發出什麼動靜嚇人固然可怕。   可是如果一點動靜都沒有,那更加可怕。   瑞文揉著太陽穴,把桌上僅有的幾本書拿下來亂翻,仔仔細細地回想著這件遺產可能的名字,希望能從書中文字裡找到點靈感。   但是,想了半天,他卻隻想出來一個“的”,因為絕大部分遺產名字裡都帶一個“的”。   嘶,這不正常,這絕對不正常。   當奧貝倫市民遇到難以解決的“遺產糾紛”時,可以致電偵探公司,他們很快就會派出專員來解決相關問題。   但是,偵探公司收取的手續費比瑞文一個月的生活費還要多,而且那件遺產在被找到後也會歸偵探公司所有。   怎麼看都不劃算。   偵探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把睡帽往頭上一扣,倒在了臥室的床上,一本厚重的《奧貝倫貴族議會法》蓋在臉上,大腦疲憊地轉動著,開始分析現狀。   他目前所想到的最合理的一種解釋是,這件“??的??”的效果或者副作用,應該至少有一項和記憶有關。   土星貓和日環蜥蜴身上都有這類遺產的素材,素材本身就像這些生物一樣來無影去無蹤。   如果我的猜測沒錯,這玩意讓我把它給一直忘在了家裡,也不知道忘了多久。   在奧貝倫,這類窘事並不是特別稀罕,這座城市裡可能存在上千件被“遺忘”的遺產,也許就這麼一直放在那也沒事。   但是,不排除它有一天會突然吐出毒氣,讓半徑三百米內的人全部睡死,再也醒不過來。   想到這裡,瑞文突然有了辦法。他打算利用“偏執的天國”來尋找這件“??的??”。   黃色遺產多半對生命存在一定威脅,而“偏執的天國”會讓他在接近威脅時感到莫名的興奮。他之前在櫥窗內看見那團紫黑色絲線的時候就明確地感受到了這種興奮,並且牢牢記住了那種感覺。   偵探拖著沉重的身軀從床上爬起來,開始沿著陋室的墻壁進行地毯式搜索,視線掃過每一樣物品,拖鞋、地毯、床頭櫃、日歷、枕頭、被子。   又回到地毯、門廳、椅子、茶幾、空糖罐、花瓶、書桌、翻亂的書本、窗戶、衣帽架......   他在看向衣帽架的時候突然感受到了那股悸動,像電流一般由後頸處竄至全身,讓他指尖一麻——那玩意大概就在這一帶!   他仔細地查看著衣帽架上的物品,上麵掛著一件隔熱外套、一條很久沒用過的領帶、一對備用鞋帶,共三根......   等等,怎麼是三根?   奇數的鞋帶讓偵探一個激靈。他立刻發現其中一條“不合群”的鞋帶微微反光,獨立掛在旁邊。   瑞文深吸一口氣,慢慢伸過手去,準備撚住它。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觸碰到那根偽裝成鞋帶的柔軟條狀物時,它居然“呲溜”一聲彈了開來,蹦離了他的視線。   “消失的??”。   遺產的名字瞬間在瑞文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半。   這玩意居然會跑?瑞文暗忖道:說不定當時就是這樣給它逃掉的!   “消失的??”剛一脫離視線,他腦內的記憶立刻開始模糊。他立刻從書桌上抓起一支墨水筆,在手背上畫了一條“鞋帶”,總算是記住了遺產的大致模樣。   他拿起了黑色的《奧貝倫貴族議會法》,邊看手背,邊開始了下一輪地毯式搜索。   經過第二輪辛苦搜索後,他終於發現那條“鞋帶”又一次偽裝了起來,混進了地毯邊上的一條流蘇裝飾裡。   偵探屏住了呼吸,踮著腳尖,拿著書悄悄逼近,他可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需要和遺產本身,而非植入遺產的歹人鬥智鬥勇。   當判斷自己已經走得足夠接近時,他猛地朝著“鞋帶”丟出了書本,隨後自己也撲了上去,將它牢牢壓住。   巨大的“150”燙金字樣出現在眼前,這是書脊上印刷的出版年份。   記憶瞬間回流!   “消失的第三者”,黃色,取自土星貓的活體血管,植入時將取代手腕或頸部的一節靜脈。其作用是讓自身和宿主的存在感變得極其淡薄,小偷的最愛。   副作用是無法取下,長久以來,宿主和遺產本身都將被所有活著的事物遺忘,在人群中孤獨地死去。   若要避免這一點,則必須每隔一段時間弄出一次驚天動地的大動靜,或與一位重要之人建立長久穩定的聯係。   怪不得......這玩意的副作用也太強大了點,貌似不需要宿主也能生效。說回來,為什麼我會有這玩意?我目前不需要降低存在感,更加不需要消失。   偵探百思不得其解。他嘆了口氣,用腳踩住“消失的第三者”防止它再次消失,從桌上找了個裝墨水筆的空紙盒,在上麵寫了一段話:   “遺產,‘消失的第三者’,千萬不要打開,它會逃跑!”   隨後,他一把揪起“鞋帶”塞了進去,口子封好,打算先把它這麼放著,將來拿去格子店問問價錢。   嗯?等等,為什麼盒子下麵還有字?   偵探把墨水筆盒子翻了過來,然後,看見了內容和筆跡一模一樣的一段話。   “......”   好奇心害死貓。   最後,他無奈地在紙盒的兩麵都加上了“來自過去的偵探瑞文”這行字,用膠帶貼好扔進抽屜,就此把它忘記。   天空開始泛紅,正午的陽光即將傾瀉。瑞文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把窗戶上的三層隔熱板全都拉上,房間內瞬間暗了下來,可是依舊悶熱無比。   他把隔熱睡帽拉至耳邊,全身脫力地再次倒在了床上,立刻陷入了深沉的昏睡,什麼夢都沒做,隻在腦海中莫名其妙地浮現出了一係列奇怪的剪影和難聽的樂聲,他在煩躁的時候總會想到這個,是從烈日140年開始年年舉辦的長草音樂節。   “咚咚咚!”   晨昏三點,偵探在腦內的薩克斯風吹出第十五遍相同的藍草樂曲後被吵醒了,卡梅隆準時來敲他的門,讓他意外的是,助手還帶進了一位等在門口的客戶。   那是個身穿吸熱格子襯衫的紅發年輕人,人很瘦,麵孔老實巴交,從著裝來看,像是在穀倉或畜欄之類的地方工作。   他的皮膚曬得很黑,身上有幾大片陳舊的曬傷瘢痕,左耳還貼著一塊很大的黑色紗布。他的精神狀態極差,走路歪歪扭扭,看起來隨時要昏過去。   這應該不是捷特他們引介過來的人,不可能這麼快。偵探在心中暗忖,他本來還以為能夠歇息兩天。   “歡迎光臨,先生。”瑞文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問道:   “恕我冒昧,您是在焦麥田或者牧場工作的嗎?請先進來,您看起來就像好幾天沒睡好覺。我聽說那邊的老板確喜歡壓榨員工,如果您有關於低保或者維權的問題......”   “不,偵探先生。”瑞文注意到,年輕人眼中除了疲憊,還填滿了恐懼,說話特別大聲:“我昨天看見您了,就在麥田那邊。我親眼看見您趕跑了那團黑霧。您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異咒專家!”   您難道沒看見我事後吐血嗎?瑞文在心中哀嘆道。在搞清楚異語的真相之前,他可不想再碰一次了。   不過,一個沒有防曬傷遺產的人從遠在南麵的焦麥田趕過來,隻能說明他剛到晨昏就立刻動身了。   “很抱歉,如果您是為了再看一次我的“雜耍表演”而來,恐怕我要讓您失望了,因為那並非毫無代價,好使好用的東西。”偵探並不想對此作出任何委婉的修飾。   說實話,就算放眼整個奧貝倫,恐怕也找不出一兩件這樣的好東西。   “不,不對,不是這樣的,偵探先生!”年輕人磕磕巴巴,語無倫次道:   “比起黑霧,我的請求對您來說應該隻是一件小事,畢竟,畢竟隻是幾隻鳥而已。”   “隻是幾隻鳥?”偵探重復道。   “直覺告訴我這位先生有很長的故事要講。”卡梅隆笑吟吟地端上一盤焦麥餅乾:   “而他再不坐下就真的要摔倒了。”   “他有沙發不坐。”瑞文嘟囔道。   這就是奧貝倫鄉下人,不是毫無規矩,就是膽小怕事。   “我,我名叫麥金托什,有很多夥計嫌念起來麻煩,叫我金。我從前的確是靠領取偵探公司的低保過活的,可那些錢隻能讓我勉強填飽肚子,連租單間公寓都不夠。”   “後來,麥田的主人老亨特先生給了我一份看守穀倉的工作,讓我和其他工人一起睡在穀倉裡,每個月的收入十分穩定,還替我們購買了保險,這讓我十分感激。”   “大都會公司的保險?”   “大概吧......我也不太確定。”   他可能都不知道保險保的是什麼,偵探心想。   這個人的褲子口袋穿了洞,而他就這麼把財物別在了腰間,雙手虎口不僅有繭子,還磨出了血泡,分布十分均勻,指甲因為分揀穀物的工作殘缺不堪。   不過,他一直在瞄我櫥櫃裡那些穀物袋的標簽,說明他識字。人在陌生的環境裡總是會不經意地留意自己熟悉的事物,而他毫不懂掩飾這點。   這還真是個大寫的老實人。這麼活生生的例子在奧貝倫真不多見。   “繼續你的故事。”瑞文裝作漫不經心地說道。   “好。”金實誠地點了點頭:   “我有一個業餘小愛好,飼養風魔鳥。確切來說,不算我養的,它們每天晨昏飛到穀倉門口來找我,我就隻是喂喂它們,飼料是那些孵出來就被曬死的小雞。牧場那邊每周都會扔出來十幾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久而久之,我就喜歡上了它們撕扯新鮮肉塊的模樣,有時它們還會把自己的食物叼來和我分享,那,那是我生活中最大的快樂。”   我就姑且不評價,您喜歡上的是一種危險的猛禽這件事了......偵探暗忖道,他隻記得這種黑色的鳥喜歡啄食其他生物的肝臟,而且偏好活食。   很久以前,這種鳥被用來處理埋不下的屍體,直到烈日95年南部墓園擴張至城外,所有的遺體都有了它們的好歸宿,長眠地下六英尺。   “我有一件父親留下來的遺產,名叫‘耳蝸裡的金絲雀’。”金繼續講述道:   “它住在我的耳朵深處,會用鳴叫提醒我即將到來的危險,在我居無定所的那段時間救過好幾次我的性命。它在周圍有風魔鳥的時候安安靜靜的,這讓我明白,這種鳥類其實並不危險,而且非常好相處。   可是,前天晨昏,它突然在我耳朵眼裡劇烈地掙紮起來,像瘋了一樣。我想我的耳蝸一定是被它給弄破了,因為我現在還一直在耳鳴。”   這大概是這件遺產的副作用,聽起來不算特別嚴重,但對方又開始瞄自己的穀物袋了,這件事讓他特別緊張。   偵探開口詢問道:“對於金絲雀的突然暴動,您自己有什麼頭緒嗎?”   “有,有!父親說過,它隻有在感應到極度危險時才會那樣。”   “我大叫著跑出穀倉,想要尋求幫助,然後,然後我看見不遠處的天空中彌漫著淡淡的血霧,地麵上散落著上百片風魔鳥的屍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