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鴛鴦茶(1 / 1)

4月14日。   趁著電影三人組前往南部回收遺產的檔口,瑞文坐紅皮火車來到市區,旁聽了他人生中的第一節大學專業課。   露西亞副教授語速很快,而且講到興奮的時候,總會發出一種黑斯雷夫群島居民獨有的吹泡泡般的彈舌音。也許她本人擁有少量的隱性虛海血統,或者曾經親自到地下考察民俗。   不過,奧貝倫地下的通行權和永居權在限酒令頒布的133年起就變得極難獲取。即便是在此之前,也要經過偵探公司的資產水平、貢獻評估等嚴格審查,然後還得排隊搖號。隻有極少數的幸運兒能在一年內獲得進入地下的資格,這些人的平均資產約為30萬烈洋左右。   除非教職員擁有什麼特權,否則這一可能性微乎其微。   瑞文把墨水筆帽夾在耳朵上,飛快地抄筆記,在露西亞副教授停下來喝水的時候,他就趁機翻閱抄過的東西,試圖將那些晦澀難懂的術語翻譯成自己能理解的語言。   這節專業課的課題是“上位魔學的深層差分”,以自己能夠理解的角度來說,就是上位存在對待人類的不同態度。   有的上位存在予取予求,會積極回應對應派別的深層獻祭。瑞文將三類上位魔學中級別最高的深層咒術進一步理解為了和上位存在的直接溝通。   如果普通異咒是程序化的外賣訂單,那深層咒術就相當於直接和廚師點菜,獲得的可能是一次性的強大援助,也可能是為自己量身定做的永久啟示。   還有一些上位存在相當我行我素,不是根本就不回應深層咒術,就是要求數量眾多的祭品或堪稱變態的獻祭儀式。   當然,瑞文自己也不確定溝通對象究竟是奧法守秘人,還是上位存在本身。   如果將來自己要推廣“渡鴉”派別,那就一定要搞清楚這點,“接電話”的究竟是自己,還是自己背後的那位大人物。   如果是前者,那他就能努力嘗試做一個“善良”的施予者。   如果是後者,那他隻能祈禱背後的那位也這麼想。   唉,若非我自己就是奧法守秘人,若非我清楚這隱藏在背後的潛規則,我現在估計就和身邊的一群“同學”一樣一籌莫展,還得為突擊考試擔憂。   這班五十多個學生裡,一大部分都還沒有異語遺產,沒有選定派係和派別,這節課對他們來說具備一定的參考價值。當然,如果他們能一直猶豫到“渡鴉”派別出爐的話更好。   毫不誇張地說,自己身邊的“同學”們就是自己日後的主要目標人群。他們大多為中產出身,比自己小四五歲,對未來充滿憧憬和迷茫。   “賈斯帕先生,你不介意跟我講講剛才她說的那部分吧?我有點跟丟了。”   瑞文漫不經心地詢問右邊身材瘦高的“同學”,他剛才舉手提過問題,自己因此知道了他的名字。   一方麵是想套個近乎,另一方麵是想看看普通人對這套理論的簡介。   等等,這卷發......   瑞文想起了3月29號那天自己在羅蘋咖啡館看見的那名“風流公子”,對窗外美女吹口哨那位。   就是他。   “呃......我也不是特別確定。她大概是想說,上位存在不可言說,也不可捉摸,所以當我們施展深層咒術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謹慎。”   他顯然覺得自己說的有些空泛,於是補充道:“嗯......可能就類似於去咖啡館。”   “嗯?說來聽聽?”瑞文來了點興致。   “這個嘛,就像對待咖啡館窗外的美女一樣,因為美女同樣不可言說,也不可捉摸,就像櫥窗外麵的尤物,而我們是櫥窗裡麵的困獸。你要足夠大膽,卻不失風度。你的口哨聲不能讓整街人都聽見,但一定要精準無誤地傳進她的耳朵。激起她的芳心。你要顯得彬彬有禮,但也要暗中展示自己狂野的一麵。”   “狂野的一麵?”瑞文有些哭笑不得地挑起眉毛。   “對,讓她們感受到困獸的壓迫,感受到藏在野獸內心的饑渴。但與此同時,一切又要合乎規範,不得隨意越界,不能隨意看對方的胸部,這才是風度的體現。呃,深層咒術應該也是這樣。”   對方終於意識到自己跑偏了。   瑞文暗暗在桌下握緊了拳頭。老實說,這人理解的還挺到位挺透徹,就是有點欠揍。   以後我要是接到這家夥的“調情電話”,就直接送他個詛咒,讓他內分泌失調。   “對了,你叫什麼?我們可以找一天上咖啡館泡妞。”賈斯帕問道。   “阿特拉克。老實說,今天下課就行。我在羅蘋見過你一次,你可能沒看見我,但我看見你了。”瑞文報出了在咖啡館偷聽用的假名。   “嘿,你就是那個大情聖?”賈斯帕的眼神多了幾分競爭對手的尖銳。   “什麼鬼玩意?”   “你不知道嗎?那家咖啡館掛了你的名字,代表愛情的飲料。”   瑞文愣了一會,然後想起了3月29號當天的信口胡謅——   阿特拉克的新發明,代表愛情的飲品,夢境世界的鴛鴦奶茶......   賈斯帕疑惑地看著瑞文突然單手扶額,一副恨不得鉆進地縫裡的模樣。   露西亞副教授手裡的教鞭敲了三下。   ............   紅日市區廣場,羅蘋咖啡館。   貝殼裝飾發出叮叮的清脆碰撞聲。   戴蕾絲邊帽子的闊太太正和丈夫坐在窗邊,用手帕邊擦汗,邊討論著市區議會雙黨的競爭,今年6月的議員選舉,以及議員夫人和年輕銀行家的緋聞八卦。   兩位麵目嚴肅的政治專業學生穿著西裝,議論著新德市各區區長的選舉問題,盡管這些大事和他們的垂直距離隔了足足兩百米,但他們還是樂此不疲。   聊了一會,話題又扯到了花園聚餐和喜歡的女孩上。   一位陌生的男性客人站在咖啡機旁邊,正準備和店員穆恩小姐展開一次注定沒有結果的調情。   瑞文和賈斯帕找了張角落的空桌坐下,然後用“女巫的嫉妒”臉不紅心不跳地把咖啡館內所有的交談盡收耳中,並以此判斷出現在的中產階級依舊關注選戰,盡管是以一種觀眾看猴戲的態度。   盡管地表和新德市依舊存在議會,但誰都知道真正的掌權者從限酒令頒布那天開始就成了偵探公司和新德市各區的巨型企業。   也許是周末的原因,羅蘋咖啡館比上次要熱鬧了不少。瑞文抬起頭,一眼就看見了小黑板上新加的東西:象征愛情的飲料,由浪漫的阿特拉克先生傾情推薦。   “......”   瑞文無語地把頭低下,對上了穆恩小姐咪成縫的雙眼。   “你那要殺人的表情看起來就像傳說中的新德市特務。難道我一直都搞錯了泡妞思路嗎?”   賈斯帕盯著瑞文的臉,支著腦袋,若有所思起來。   瑞文剛想順口懟一句“閉嘴”,穆恩小姐就滿臉笑容地迎了上來,她今天塗著有些另類的亮橙色口紅,指甲的顏色也一模一樣。   “阿特拉克先生,抱歉擅自用了您的名字。它真的很好賣。您是從哪來的?我很想知道這種口味來自哪個地區,從沒在地表見過。”   它來自夢境世界的購物天堂,東方之珠,瑞文在心中嘟囔道。   “南部。”他隨口敷衍道:“那裡有一種作法和這個差不多,我隻是吸取了些靈感。這種配方的名字叫鴛鴦茶。”   “鴛鴦茶?”   “對,意思是‘兩個人的茶’,所以我才會說它可能代表了愛情。”   “噢......您可真是個懂情調的人,阿特拉克先生。”   嘶,為什麼感覺誤會又加深了?   瑞文感覺到了身邊賈斯帕復雜的目光。   自己隻是想解釋一下之前這麼說的意思而已。   “我這就改名字,現在的名字的確有點拗口。”穆恩小姐拿下了小黑板,把上麵的字改成了“鴛鴦茶”,就在兌水咖啡的下麵。   “我按照您的建議定價22烈洋,銷量好極了,今天我請你一杯,算作命名費。”   她笑瞇瞇地把一杯鴛鴦茶端了上來:“要報紙嗎?五月報紙又要漲價了,來這裡看比自己掏錢買劃算。   瑞文平靜地接下穆恩小姐遞來的一份《火球報》和一份《奧貝倫學術報》。《火球報》一如既往以娛樂作頭版,今天的主角還是撰寫了致富經《隻為愛情》的矛盾集合體比利。瑞文探頭去,看了看學術報的頭版。   “噢,不會吧,阿加雷斯失蹤了?”賈斯帕揉了揉眼睛。   “誰?”瑞文下意識問道。   “阿加雷斯教授,學術先鋒派的主心骨,搞植物學研究的,最重要的是,他是我前女友的叔叔。”   前女友的叔叔......瑞文在聽見這最後一重關係時不自覺地挑了挑眉毛。   “他剛在先鋒派學術交流會上繼承了植物學之父的大腦,也就這個星期二的事情。”   星期二?   瑞文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不妙的念頭,星期二正是他在奧貝倫大學和琳偶然碰麵的那天,也是他推斷出永恒是個人的那天。   “他什麼時候失蹤的?最近他有什麼學術研究成果?”   周四晨昏11點半被發現在家失蹤,當時他本應出席一個公開講座。   而且,研究項目恰恰和黑蓮有關......   瑞文的臉色隨著賈斯帕的描述越發難看。他隱約感覺,是“永恒”又開始作怪了。   如果真是“永恒”動的手,那就能證明一點,阿加雷斯教授的研究思路是正確的,也許直指“永恒”的要害。   瑞文立刻想到了琳,但自己應當謹慎,如果反應過激,很可能因此連累其他人。   但如果阿加雷斯教授還沒確認死亡,就還有把他找回來的希望。拖得太久,不僅人會死透,每過一個正午,外部線索就會被湮滅一分。   想到這裡,瑞文心中有了個計劃。   “賈斯帕,你不會剛好還有你那個前女友的電話吧?”   賈斯帕一口咖啡差點沒噴出來,警覺地瞪著對方。   “你不會想打茉莉的主意吧?別碰茉莉,你肯定已經有很多妞了,我知道很多人喜歡規劃自己的睡覺時間。”   你在開玩笑?瑞文腹誹道。   自己隻是想把“詐騙電話”那套再來一遍而已。   “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誤會了,我對她沒興趣,隻是琳感興趣。她們是一個專業的。你知道,女孩子們。”   事已至此,他乾脆順著賈斯帕腦內的想像將計就計。反正自己也懶得和一個二十一二歲的小夥子澄清什麼。   當然,對方最好不要認識斜陽夫人,否則自己的形象可能就成了調戲有夫之婦的變態混蛋。   賈斯帕意味深長地看了自己一眼,露出有些兇狠的表情:   “我會盯著你的,小子。”   瑞文不動聲色地從筆記裡撕下半張紙,喝下一口淡巧克力色的鴛鴦茶,打算待會從這位叫茉莉的小姑娘身上好好壓榨一番。   那些已公開或未公開的學術文獻固然十分有用。   如果能套出阿加雷斯教授的住址,進而順藤摸瓜找到他,自己也許就能直接得到克製那件黑色遺產的弱點。   當然,前提是他還活著。   瑞文唯一的顧忌是單獨行動。這是他和“永恒”的私人恩怨,他不想把卡梅隆或金拖下水。   但是,轉念一想,自己背後不是還有瘋導演嗎?   那個偷窺狂隨時都能通過自己的眼睛掌握一切情況,因此,現在自己不論什麼時候都算不上“獨自一人”。   上回對方沒出手,應該是覺得沒有必要。真要到了緊急時刻,他一血矛就能把自己紮醒。   想到這裡,瑞文默默地轉身低下頭,擼起袖子,看著左臂,沉聲問道:你在聽吧?   他立刻就感到了手臂上的刺痛,血珠從毛孔裡爭先恐後地鉆出來,組成了簡短的文字: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