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屋這種建築源於黑斯雷夫群島東北部伊洛克島上的原住民。烈日40年左右,這支長相奇特的部族在地底大開拓中被探險家們發現,有了“長屋人”這個被民俗學家認可的稱呼。長屋人熱情勇敢,對主人和伴侶無比忠誠。一些貿易者或甘蔗種植園主在把他們作為奴隸帶回地下摩斯港的時候,也帶回了他們引以為傲的建築風格,並慢慢傳到了地表。 根據烈日47年的文獻記載,地表最早的長屋由生長十年以上的火鬆木主乾和火鬆樹皮建造而成,用高桿樹枝做成長矩形的大屋外框架,然後在內部進行粉飾,十分寬敞,一棟房子裡能塞下一個20人以上的長屋人大家族。 現代的長屋居住麵積大規模縮水,改為磚製或水泥瓦製,但依然能輕鬆塞下六個成年男性的床鋪,通常有個能裝下一張大長桌的飯廳,供主人在12月聖母誕招待親朋好友。 完全無法入睡的瑞文把金抓了過來,讓他聯係市區周圍幾片附屬街區的房地產經紀公司。大都會人壽保險公司隻提供南部的平房,顯然不在考慮範圍內。 “可以考慮布朗家族房地產在威奇托街的那幾棟長屋,著重問一下。”他把捷特帶回來的報紙拿給金,翻到租貿欄那一頁。 在開發之前,紅日市區和周圍的附屬街區曾經被統一稱作中區,街道大都以和新德市相同的風格命名。後來開發的紅日市區和城郊街區都舍棄了這種風格,街道多以和“烈日”或“火”相關的字眼命名。 這種割裂的特色同樣體現在家族名稱上。歷史學者們普遍認為“斜陽”、“新日”之類的姓氏起源於烈日50年後,傳承不超過四代。更加古老的家族往往采用變體姓,將原有詞匯改寫,或將復數含義美好的詞匯融合為一個姓氏。 瘋導演米涅瓦的姓氏,可圖以撒,就是“日蝕”的其中一個變體寫法,這意味著相對古老,至少百年以上的家族歷史。 布朗家族房地產代理的一般是3000到5000烈洋左右的房屋租貿,這在同類型中相當合理。不過,三人分攤下來,一人需要承擔的房租也相當於一名普通工人一個月的幾乎全部收入。 在自己腳下的新德市南部,事情就完全是第二種說法了。相同的租金,隻能勉強負擔得起比現在這棟房子還要狹小一些的單間公寓。 “優先考慮那些有帶棚頂小花園的,其次是齊全的家具配置和寬敞門廳。如果中介特別強調門口有幸運馬蹄鐵,不要考慮,我們之後可以買個幸運兔腳掛上去。” “別盯著那些市區資助住房宣傳看。我承認,它們很誘人,但是接受資助意味著我們會喪失一些公民權益,從簽字的瞬間開始,直到永遠。” “周邊最好能蹭到市區的遮陽走道。不是所有客戶都像斜陽夫人那樣耐曬,他們當中的一些皮膚嬌弱得很。”瑞文翹著二郎腿,揉著太陽穴,咬著食指,時不時提出一兩個或合理或任性的要求。 “那......電視機呢?”金不確定地回過頭問道。 “電視機?”瑞文挑了挑眉毛,把臉湊了過去。 “這裡。隻有這一家有電視機。”金指著報紙左下角的威奇托101號招租廣告。 瑞文仔細地看了好幾遍,才確認那幾行小小的烈日詞匯裡確實寫著“包含電視機”。 問題在於,他隻在夢境世界裡親眼見過電視機。奧貝倫有電視,但公共電視廣播業務在今年年初才剛剛展開實驗,訊號距離非常有限。照理說,現階段不可能有任何一臺電視機流入民間,接收範圍根本達不到。 除非...... 瑞文突然完全不困了。 “金,打電話,我們待會過去看看。” 除非那裡曾經住過一位不為人知的大發明家,又或者,一名接觸過夢境世界彩電的奧法守秘人! 自己把空調和冰箱技術從夢境世界帶了過來,誰又規定其他守秘人不能把電子電視機帶過來呢? 4月20日晨昏,瑞文無視了卡梅隆靜養的忠告,架著助手和學徒,從車站報亭順了一份《火球報》,然後來到了威奇托街布朗家族中介所。說是布朗家族房地產公司旗下,但這些中介所一般以個人模式掛名經營,因此,招牌下麵還有一行小字:由溫克爾經營。 溫克爾先生正坐在玻璃櫃臺後擦汗,用幾張宣傳單扇風,穿得很少,外套扔在一邊,櫃臺裡整齊地碼著幾盒防中暑藥片和止吐劑。 瑞文在外麵看著他,隻感覺越看越像空調的最佳受眾。當然,除了那些天生對高溫不敏感的人群和烈日生物之外,空調的受眾是奧貝倫蕓蕓眾生。 他在門口仔細地檢查了一遍卡梅隆的袖扣,瞪了嬉皮笑臉的對方一眼,然後推開了門。 就像其他文明的生意人一樣,溫克爾先生看人先看袖口。對方沒穿正裝外套,也沒打領帶,但袖扣是銀的。於是,他想當然地把這歸咎於酷熱的天氣。 在他看來,在奧貝倫穿三件套的人恐怕個個都靠舌頭散熱。 “您好,先生。我們和您在電話中聊過,想看看那棟101號的長屋。”瑞文清清嗓子,祭出了幾天沒用的營業笑容。 他故意沒透露租房用途,也沒提電視機的事情。 “噢,當然,那是個好地方。很適合休假放鬆,戶外種植,或者安置情婦和她們的孩子。別問我為什麼知道,有不少人這麼做,你知道的,限酒令那段時間。” “我知道,就像六個妻子的丈夫那樁著名的案子,那位先生自找的。”瑞文順勢打趣道: “那間房子的擁有者是誰?報紙上沒登。” “那是他的要求。有些中介會很在意,但我隻會善意提醒一下感興趣的人,這種匿名招租的人背景可能很復雜,房子裡很可能出過不少人命,或者藏著一些沒被發現的詛咒。” 如果那臺電視機真的和奧法守秘人有關,瑞文還巴不得屋內藏著更多相關的筆記和物品。人命他才剛鬧出不少,連自己都“死”了一回。至於詛咒......也不知道驅魔包不包括驅邪,如果包括的話,也許能用“驅逐之威”解決。 不過,溫克爾先生用的是男性人稱,那這人大概率不是林心。 “沒問題。現在去看不會打擾什麼吧?” 瑞文象征性地問了個沒什麼意義的問題。隻要肯出錢,打擾也會變成一種禮貌。 威奇托街101號。 一輛小轎車悠閑地從公路上駛過,突突突地吐出幾小股黑煙。 這棟小型長屋靠著行車道,門開在另一側,有個很小的帶棚花圃。建築樣式讓人想起金曾經居住的穀倉,但是刷了一層厚厚的隔熱漆,和日輪街區的淺色小別墅散發著不一樣的生活氣息。 瑞文一眼就看見了棚頂長出的一疊疊白蘑菇,和自家窗臺上的完全一樣。花圃裡的花槽是空的,邊緣長著一些雜草,將來可能要委屈那些橘子苗擠在一起,但總比花盆強。 “金,去看看你最在乎的廚房吧。”早有目標的瑞文推了推說不出話的老實人,自己跟著溫克爾先生走進了屋子。 長屋內部和捷特在市區的假兩層公寓不同,上層和下層的空間麵積差不多。這棟房子的裝潢類似人們通稱的“繁榮初期”風格,也就是限酒令實施初期的風格,屋主的年紀隻可能比我大。瑞文通過屋內的家具布置,粗略地在腦海中側寫著屋主的形象。 屋內采光有點差,以深棕色為基調,一扇朝南的窗戶是封住的,另一扇有四層隔熱擋板,拉起來的時候,撒撒淡金的昏黃起居室有種別樣的美感。長方形空間被以理想比例,分割成了門廳、起居室、餐廳和廚房,廚房是半開放式的,又通回起居室,規整得有點接近強迫癥。 除了這份強迫癥般的輕微壓迫感外,屋主沒留下什麼特別有用的線索。墻上打的洞用藍色黏土填了起來,曾經掛著掛畫或展示架。家具缺乏弧度,大都呈正方或長方形,契合進空間的角落裡,留下一些可利用的小縫隙,塞進了帶玻璃櫃門的小儲物櫃。 一種“白鐵”派別的工學美感。瑞文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了邦克和邦尼克文教授的結合體。 在二樓的主臥裡,他看見了那臺黑色的“電視機”。 和他在任何一個地方聽說或看見過的類似物品都不相同,就像一隻被扒去了皮膚的電子怪獸,除了屏幕之外,電線、電子槍、零件......什麼東西都是外露的。 很顯然,這是一臺手工組裝的電視機。瑞文對現實和夢境裡的電視機結構都不了解,因此就算內部結構赤裸裸地擺在麵前,他也沒法推測出這一臺究竟更接近哪種構造。 重點在於它能不能用。如果能用,哪怕沒有信號,隻能像留聲機一樣讀類似聲筒的信息儲存裝置,都說明它已經超越了奧貝倫技術的範疇。 “抱歉,先生。如果您和其他人一樣是沖著這個來的,您可能要失望了。” 溫克爾先生滿頭大汗地出現在瑞文身後,笑著點破了對方。 “請不要生氣,我們總要點營銷手段吸引眼球。況且,有電視不代表能用啊。這應該隻是個模型或失敗的試驗品,沒法打開。您想想,如果是真的,這麼貴重的東西屋主怎麼可能會留下?” “當然,這棟房子的其他方麵也是非常不錯的。如果您不滿意,我們還有大量其他的戶型......” “不。”瑞文臉上依舊掛著職業笑容,打斷了溫克爾先生。 “這房子我還打算看一會。” 就在剛才,他注意到了這臺電視機的屏幕外框上,有一行不起眼的小字: Swap the RED and BLUE wire! 是英文! “把紅色電線和藍色電線對調。” 屋主在這臺電視機上留下了隻有夢境世界的人才能讀懂的文字暗號! 在夢境世界裡,自己的母語雖然不是英語,但是在入職歷史文化博物館前考過國際英語測試,拿了7.5,英文閱讀毫無障礙。 瑞文抿了抿嘴,用門牙咬緊了下嘴唇,手指關節微微作響。果然,在奧貝倫還存在著其他的奧法守秘人,這一位在夢境世界很有可能是外國人,一位外國人老先生,或許不老。 租定這裡了! 他打算在住定之後,再慢慢鼓搗這臺神秘的電視機。 瑞文鬆弛麵部肌肉,沒在中介麵前表現出任何興奮,漫不經心地走下了樓,和剛從半開放廚房鉆出來,將內心想法完全暴露在臉上的金四目相對,微微皺眉,示意對方把眼睛裡的星星收回去,然後偏頭詢問溫克爾先生: “關於屋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真的一點信息都不能透露嗎?如果日後我要請偵探公司的人祛除詛咒,我至少得知道一點最基本的資料。” “嗯......我隻能告訴你他人大概已經去新德市了。幸運的老家夥,這些年的名額可不是那麼好拿。” 他是在最近幾年才離開的。瑞文沉下眉頭,感覺與其再問,不如將來好好看看對方在電視機裡留下了些什麼東西。 他拍了拍金的肩膀,把同伴們叫到了一起。 “卡梅隆,這應該比你現在住的地方要好不少,以後你也不需要每天晨昏專門跑一趟。當然,這麼大個地方,我們得分開區域製定一份打掃日程單,輪流負責。” “金,你以後可能得坐上十分鐘左右的公車去餐館。不過,請好人之後,也不需要每天去顧,這要看你自己。現在,挑你的臥室去吧,你還需要一大堆床品,之後慢慢去看,我之前看到過一個很大的卡薩兔布偶,摸起來很軟和,差不多有一個人高。” 瑞文少說了一句,那個卡薩兔布偶是捷特的,上星期五他剛好看見對方把它掛在屋外的晾衣棚下曬,用繩索吊著脖子。 限酒令實施後一段時間,奧貝倫中介的權力顯著增加,租客的決策權相對較弱。不過,自己可以要求一次全方麵的檢修、詛咒驅除和粉刷服務,由上麵的布朗家族房地產公司出錢。 3800烈洋租金的獨立房屋,放在上個月,自己想都不敢想。 最重要的是,自己在奧貝倫,終於要有個真正意義上的生活居所,終於要有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