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你怎麼說都行。”捷特翻了個白眼,把與一團爛肉無異的左手塞進口袋,檢查另一把銀白手槍內的子彈。 “要我說,夥計,你對於綁架這樁事的經驗不太足夠啊。再拖一會,我們的人質就要死在裡麵了。” 有了剛才不愉快的經驗,他不再打算貿然靠近那扇門,默默地和它隔了五米以上的距離。 “沒有......關係。”佩特爾先生平靜地用五響左輪指著木門,仿佛僅需如此就能讓所有即將發生的糟糕事情定格下來,留給他們多些交流時間。 “請幫我找兩片口香糖,休息室裡應該就有。” “請不要順便使喚你的談判人。”捷特在照做的同時抱怨道,順便給自己也來了兩片。甜菜口香糖的影子嚼起來似乎比本體要軟一些,有股淡淡的血腥味,那來自他抓過右手的手指。 數秒鐘後,他的身後突然憑空撐開了一道幽深的空間裂口! 巨大的血紅眼睛和不定型的利爪在豁口中若隱若現,一名十二歲少年的腦袋從中冒了出來。 捷特的表情一下扭了起來。他見過這孩子,在火鳥會所,那一切的起因是一隻辣醬熱狗,而一切的結束讓人非常不愉快。 最近一段時間,不論是牽扯到熱狗包還是熱狗腸的事件,全都充滿了波折,他正考慮讓洛克茜短暫地戒一下熱狗,或許再戒一下辣。 “凱文,你應該留在家照顧你媽媽。”佩特爾先生抬頭看著自己的孩子,仿佛這既在意料之內,又有些超乎預期。 捷特瞄了眼那男孩帶著一絲委屈的表情,非常能夠理解他此刻心中所想。他自己也經歷過這種事情,老爸在老媽害重病的時候外出鬼混,那是他們一家還住在新德市麥西坎區的時候,布萊米希家族的發源地就是那裡。 問題在於,老媽依舊用一種近乎偏執的堅持愛著老爸,而自己童年的模糊印象中也隱約有個好爸爸的形象。 主要是對方那個用於掩飾不快的擁抱,讓那段輕飄飄,近似不真實的回憶在某個節點突然變得很有分量。那個節點的回憶莫名地像一部公路電影,幾千幾萬輛黃色轎車的聲音和霓虹燈的光、人造雨的氣味全都一股腦兒濃縮擠在客廳的一個小方窗內——明明是它們在動,卻莫名給人種是他們住的那棟大房子在潮濕路麵上狂奔的感覺。 那就是新德市給人的感覺。 佩特爾先生單手給了從虛空中鉆出來的小兒子一個擁抱,把他放到地麵上,另一隻手仍托舉著手槍。 “抱歉,凱文,我很快就會回去。既然你已經來了,能幫我個忙嗎?”他遞給少年一片口香糖,指了指那扇門的後麵。 到頭來,這還不是在你的計劃之內,捷特不爽地心想道,暗自下定決心,將來一定不會變成這種人。 凱文身後的漆黑縫隙快速縮窄,那隻被馴化的“獵犬”在一瞬間藏進了空間縫隙中,化作一團黑霧,鉆入了門內。 嘰! 捷特相信自己聽見了“嘰”的一聲。 緊接著,他看見了一隻形狀堪稱怪異的小鳥,撲騰著落到了二樓的欄桿上。 “這什麼鬼玩意?”他不禁皺起了眉頭。 與其說是鳥兒,不如說那是一顆撲扇著“翅膀”的火鬆果。 ............ 紅星遊戲場一樓大廳。 一隻鬆果鳥悠悠拍起翅膀,似乎想要往高處飛,卻在下一秒憑空消失了。 與此同時,房梁的一角突然出現了一條平整的擦痕。 樓層的另外一頭,安保人員突然躁動了起來。 這一切都被金給看在眼裡。 ............ 二樓休息室內。 同樣感知到了異常的瑞文開始思索,該不該想辦法進入那片突然與遊戲場本體分離的影子空間。 這件事顯然超出了自己的計劃之外,但可以確認的是,它的出現伴隨著場館內最主要的異變的中止。又或者,可以認為異變的源頭同樣被帶走了。 這樣一來,對方的目的和立場就相當值得深究一下了。 最先消失的“眼線”是捷特,他顯然不會是這樁突發事件的主導者。而在這段時間內和他聯係最緊密的那位...... 就是一直在和自己相互試探的佩特爾.阿特米斯。 這一點,瑞文在先前視野消失的時候就有察覺,甚至能夠基本確定,那張突然出現的撲克基本等於明示。 照理說,即便對方進入了影子空間,自己依舊能夠使用標記觀測到對方的狀況,就好比兩天前,自己和捷特之間隔著一個位麵的差距,照樣觀測不誤。 因此,對方多半直接對自己的標記進行了某種程度的乾擾。當初在運動會所的時候也是,對方有特意提防自己的名片。 或許這也是在試探我呢?能做到這種地步,估計也相當於對方的最後考驗了,能不能最終取得對方的信任,掌握我想知道的情報,估計就在此一舉。想到這裡,瑞文打定了要摻和一腳的主意。 前提是他能控製住眼前的夫人,並找到進入影子空間的方法。根據自己過往的經驗,現在自己從幻境裡出來比進入還要稍微簡單一些,後者也不難,主動放掉一些血,讓自己精神陷入一定程度的恍惚就行。 問題在於,在夫人眼前做這些事情的風險太大了。 這時,他忽然察覺到了什麼,悄悄地把視角挪下了一層。 卡梅隆弄出的其中一隻鬆果小鳥在飛行過程中突然閃爍了一下,在幾秒鐘後出現在了遊戲場二層。 那顯然不是他自己現在所逗留的二層,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遠處的房門前卻堆積著一大堆花瓣。 二樓走廊上,某名自己曾經見過的小男孩抬起了右手,控製一團黑霧鉆進了房門的縫隙內。 他的手上是一件遺產,現在依舊被偵探公司給懸賞的,價值一萬烈洋的“牧者的手杖”。 正發愁該怎麼進去呢,就有人給自己創造了機會。瑞文不動聲色換了個坐姿,一邊繼續起了和夫人之間的“友好交談”,一邊在鏡片後方的視角內操縱了起來。他把視線轉移到了同樣身處影子空間的捷特身上,發現對方的左手不知怎地又出了問題,塞在口袋裡,扭曲的五指正在滲血,哢哢轉動。 他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了五月份的“日升街雜物堆事件”以及對方當時差不多的窘況。 這地方果然藏有阿加雷斯的屍塊。瑞文毫不客氣地直接從對方的斷手上抽起血來,在對方吃痛的同時讓血液像蛇一樣抬起“頭部”,“看”向門的內側。 那木門突然“砰”一聲打開了。 數不清的玫瑰花瓣裹挾著黑霧滾滾而出。 緊隨其後的,是被黑霧拉扯的一團龐然大物。 那是一名裹在上百朵鮮花中的少女,緊閉雙眼,不省人事。 尤娜.晨曦!文明社會的寵兒。 瑞文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真正和她見麵,但他沒有多想,直接凝起一根血矛,朝她身後張牙舞爪的鮮花枝蔓刺去,試圖挑破她身上的衣服。 他在血矛劃破那層薄紗布料後不由得皺了下眉頭。 那件款式繁復、華麗,以至於接近怪誕的鮮花禮服下,竟縫製著層層疊疊攤開的皮肉,它們讓禮裙表麵的薄紗透出了淡淡的粉紅,鮮花全都紮根於內,轉動著滿布血絲的眼球,嫩肉在旁側微微湧動。 “嘔......”如果不是嘴裡含著粘性極佳的口香糖,捷特差點沒乾嘔出來。他不是沒見過更惡心的畫麵,但眼前的這一幕沖擊力著實有些恐怖。 這是名副其實的“六月女王”! 砰!砰! 佩特爾先生不慌不忙地扣下了扳機,兩顆鉛彈在半空中劃出弧線,掠過層疊花瓣、血肉和枝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朝著尤娜的背部飛去。 瑞文隨即會意,又抽出一根血矛,朝著彈道落點處擲去,那裡是禮裙的接口部分,有某種硬物凸了起來。 每一朵玫瑰卻都突然在他眼中直立了起來。 每一片花瓣和葉子上都豁開了一張小小的嘴,一張一合,直接將“聲音”透過視覺一股腦兒地塞進了他的腦海中。 “殺了我!” 那是卡爾的聲音。 “殺了我!” 那是阿加雷斯教授的聲音。 “殺了我,讓我得到解脫!” 那是亨特的聲音。 “讓我得到解脫!!!” 那是屬於阿夏古雷的聲音。 讓我得到解脫。 那是,屬於“祂”的聲音。 你有完沒完啊? 瑞文不耐煩地緊握右拳,讓血矛歸位,在半空中分裂成一圈。 這是屬於他自己的電影,早被決定好的命運軌跡,沒有任何人能左右任何一個節點! 神也休想。 一下心跳後,血矛同時落下,迸裂成無數道血紅色的絲網,將花瓣盡數紮穿。 與此同時,瑞文端起茶杯,當著夫人的麵,若無其事地喝了一口。 有人在門外急促地敲了兩下,門鏈發出沙沙顫動聲。 夫人的臉色頓時一變。 “請別進來。”她連忙開口道: “我們還有事情要談。” “真是抱歉,夫人。”門外傳來了一位女人的輕笑聲。 “請問您和您屋內的那位先生,有見過尤娜小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