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不可能吧!”琳連連搖著頭。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應該早就沒命了!況且,為什麼他們心中的‘神明’會是這樣?” “我不知道,我對這裡的了解來自你的口頭描述,但我們可能都忽略了什麼!” 說到這裡,菲忽然倒吸了一口氣。 “除非!” “什麼?” “除非有什麼存在主動響應了他們,想要借機降落到地麵上來!那東西內裡的本質或許並不是‘夢魘’,而是一個真真正正的怪物!” 菲的話音剛落,陰影已經完全覆蓋了洞穴。 啪! 一具無手無腳的男性死屍,就這麼掉在了兩人的麵前,血肉飛濺! 琳被嚇得一個哆嗦,立刻將枝葉伸展開,以阻擋另一具即將砸到頭頂的屍體。 信者們卻對此視若無睹,仿佛他們根本看不見這些東西。“渡鴉”從礦洞上空掠過,並不作停留。片刻之後,又折身飛向南方,開始了下一輪可怕的盤旋。莫爾索和孩子們歡呼著,將枯枝堆放在背風處,在空地上點起一大團篝火。 “火焰不會傷害我們!”他高喊道: “祂會教流風吹走有害的火苗,將珍貴的火種留給我們,讓我們得以炙烤食物和牲禮!” “祂注視我們,聆聽我們的話,教祂的靈庇佑我們的身體,啟迪我們的靈魂!” 淚水逐漸盈滿了信者們的眼眶。他們在帳幕內外進出,試圖用筆、木棍、指甲,在任何一個地方記錄下此時所見之物。 “祂不會注視他們。” 奔走相告間,兩個女孩身後傳來了“教祖”的聲音。 “他們在祂眼中並不可見,而祂僅會疑惑於為何羽翼日益沉重。” 漢克先生的身上披了件更加誇張的袍子,鬢發和胡須修剪成了王朝先知般的造型,頭上戴著用細樹枝編成的荊環,仿佛已經完全投入進了自己所扮演的角色當中。 “究竟發生了什麼,漢克先生?!”琳大聲質問道: “這真的是你們做的嗎?” “世人有求,祂必應。”漢克先生以顯然取自某段經文中的句子熟練地應答道: “‘神’是世上最苦的差事,祂不能有自己的意誌,隻是一部實現願望的機器,對信者亦然,對不信者亦然。” “琳,我們得回市區去。外麵的風越來越大了!” 菲拽了拽琳的胳膊,對方卻沒有回應。 “有求必應......實現願望......”琳喃喃道: “如果‘夢魘’能由集體意誌融合產生的話,市區裡!” 數千上萬名溶解聖母的狂熱信徒,此刻正分布於紅日市區和附屬街區的大街小巷之中,其中不乏真正的狂信者。受烈日88年的宗教運動影響,直接受益者大都蛻變為了中上階級,同時享有階級和宗教特權。 為了捍衛作為權力根基的信仰,他們可能會做出任何事情! “你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斜陽夫人。”漢克先生盯著琳的雙眼,滿意地點了點頭。 “是時候正式選邊站了,聰明的女士。” “從焦麥危機到糖蜜災難,從農民到工人,這出鬧劇終將會演變成一場剝削者與被剝削者,階級與階級之間的,聖戰。” ............ “幫我打通電話,金。” 回到家裡,瑞文立刻投身安樂椅中,翹起二郎腿,拆開了順路買來的鹼水結餅乾,咯吱咯吱地嚼了起來。 “我嗎?” “對。我也不曉得自己的存在究竟稀薄到了什麼地步。要是我瞎說一氣,對麵什麼都聽不見的話,事情就不好辦了。別擔心,我會把你該說的都寫下來。” 他從茶幾下方抓起一支墨水筆,就這麼在火球報的邊緣位置寫了起來,進度相當緩慢,不時會停下來思考一大段時間。 “來點冰塊,金。我熱得要命。” 美麗的壺小姐靠在桌邊的餅乾罐上休憩,壺把歪向一邊。最近一段時間,金發現她開始試圖向遠在廚房掛鉤上的燒水壺求愛,而對方顯然沒法給出任何回答。 加冰威士忌上了桌,兩人把門廳當成下一家酒吧,愜意地享受著正午前的最後一段時光。 蜂蜜薑汁色的陽光之中,金再度感覺到了不真實。 “......瑞文先生,我感覺,您對不久前發生的事並不緊張?” “唔?”叼著鹼水結餅乾,斟酌著字句的瑞文轉過了頭。 “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覺得,您似乎早就見過那隻飛在天上的怪物。而且,而且似乎並不打算真正出手對付它。” 窗外,陽光正逐漸變成讓人不舒服的橘紅色。金起身走到窗前,拉下了三層隔熱窗板,正午的熱力逐漸透過隔板傳至手心,燙了他一下。 “與其說我沒有打算,”瑞文打破了沉默: “更準確的說法是,我沒有做好準備。因此,對我來說,如今更加重要的,或許還是找出那起事件的真相。” “這兩者之間存在什麼聯係嗎?” “如果你仔細觀察那些從怪鳥背部掉落至地麵上的屍體,你就會發現問題。”瑞文把餅乾嚼碎,在咽下去的時候被噎了一下。 “他們全都缺少了四肢。軀乾和頭部基本是完整的,唯獨手部和腿部不翼而飛。” 金回想著屍體墜落的光景。 像果實,或雨點。 的確,因為他們沒有手腳,軀乾墜落時,觀感就像一顆顆圓球。 “屍體缺少的部位太過一致,太有針對性。如果是頭部、心臟或肝臟還說得過去,偏偏是手和腳。這不禁教人懷疑,那是否包含著‘人為’的因素......” 瑞文忽然轉移了話題: “況且,當一部電影中最大的沖突被解決,除非導演還想來上一個驚人的反轉,否則,故事就該結束了,不是嗎?” “呃,您這是什麼意思?”金完全沒聽明白。 “沒什麼。打電話!”瑞文把寫著號碼和“臺詞”的《奧貝倫粗俗報》一把扔到了小夥子臉上。 “最好不要結巴,聲音放沉些,別露餡了。” “瑞文先生,請問......” 金在仔細閱覽過一遍內容後,把報紙翻了過來,指著其中一個奧貝倫斜體字字符: “這個,該怎麼念?” 兩米開外,黑衣偵探挑了挑眉毛,笑著聳起了肩膀。 ............ 與此同時,地下長石鎮。 “看,自八月的第二個星期開始,那些曾經介入糖蜜災難調查的全日製偵探們就開始接二連三地失蹤。” 公寓內,捷特和洛克茜逐一翻閱著近期搜集到的所有二手資料,大汗淋漓。新的冷凝器至少還需要半個月才能送到地下,在習慣了涼爽的辦公環境後,打回原形對他們來說簡直是雙倍的折磨。 “而那正好是摩爾桑太太來投訴倉庫問題,我們開始介入混沌崇拜調查的時間。那期間居然連‘群青’都來摻和了一腳。要說它們毫無聯係?反正我是不信。” 捷特將一張黑白照片甩向同事。 “她的名字是雪莉福德,常以雪萊的假名來往商界和政界。她失蹤的時間剛好是在我們發現血人齊格飛的同一天,是距今最近的一名失蹤者。也許,我們接下來可以回溯一下她先前的動向。” “老實說,我知道地毯式搜索讓我們看起來有些走投無路,但隻有查出事情的始末,我們才能扔掉那顆像正午的太陽一樣燙手的山芋。” 整整一個多星期,他們忙著調動警方的力量,封鎖那條馬爾博羅香煙的進貨道,並想方設法為齊格飛先生提供庇護。對方是斯帕德軍備公司的前核心成員,近期諸多商業政治醜聞的背負者,為這家夥的行蹤保密外加尋覓收容之處動用了捷特無數的關係和精力。 最惱人的是,他然因為鄰居的善意報案而被象征性地拘留了半天。對方是一位心地善良的送奶工,在8月18號到22號晨昏連續四天敲門,沒有聽見長石3街21號門內不耐煩的“我們不訂牛奶!!!”或“我再說最後一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有乳糖不耐癥!!!”之後,慌慌張張地報了警。 “為什麼洛克茜就沒事?”捷特在心中嘟囔道。 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熟客那一臺。嗯?但這號碼我好像不認識......準備記筆記,洛克茜。”捷特猶豫著拿起了聽筒。 電話的那頭,是個他確定自己完全沒聽過的陌生聲音。 “正午好,捷特先生。今天是你的幸運日,因為我手上有些你絕對會感興趣的信息。” “呃......謝謝祝福。但,先生,我有給您留過名片嗎?” “我沒印象,捷特先生。但是,我記得我留了些東西給你。” 有那麼一瞬間,捷特強烈懷疑自己遭遇了傳說中的電話詐騙。 叮叮的單車聲響從窗外傳了進來,是那位被摩爾桑太太罵過“孬種”的新督查,從屋外巡邏而過。 “嘿!正午好,警官!”捷特故意朝窗外打了聲招呼。 “您巡邏辛苦了。我需要再重申一遍,抓我對您的績效沒好處。” 年輕的督查搖鈴回應,臉色盡是無奈。 “呃,我並不害怕警官,捷特先生。”對麵的陌生人顯然咬了下舌頭。 “如果你想不起來的話,我給你留的東西,是一筆錢和一封信。” 刷! 捷特立刻撲向窗戶,把窗簾給拉得嚴嚴實實。 “所以,你,你就是那個?”再度拿起聽筒時,輪到他咬了下舌頭。 “是的,先生。”陌生人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我,是——‘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