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獅子與魔女與衣櫥(1 / 1)

“泰拉......”   奎爾丁警官打開手機,瀏覽起了今日新聞。一行接一行的浮誇新聞標題有助於刺激大腦回憶過去,這是那些千方百計吸睛的花邊存在的唯一意義。   自己一定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也許是幾個月,也可能是更久之前。這是個讓他難忘的名字,而那通常意味著不好的回憶。   “政治陰謀、龐氏騙局、世紀殺人魔......”他的目光從一個個誇大的關鍵詞間掠過。   “獅子。”他想起了那件震撼一時的砍頭案。   “嘿,提姆,你還記得那起獅子亡魂案嗎?”   “十二名男女被砍頭那個案子?我聽說過,但那時我還在區級警察學院裡摸爬滾打呢。”   “好吧,在你上網搜索關鍵字之前,仔細聽好。”奎爾丁警官向正欲點開瀏覽器界麵的下屬清了清嗓子,試圖以自己所知道的舊事掩飾自己對現今案情的一無所知。   “你搜不到的,那是一級機密。獅子亡魂案是一起異教崇拜引致的謀殺事件。犯罪者阿貝得.阿爾德福是位目前尚被收監在巨嘴鳥灣監獄的瘋子,一位極端主義者——一般這種人不是成了統治者就是成了殺人魔,或兩者皆是——五年前,他在新華爾街各處尋覓獵物,身材健壯的男人,把他們的腦袋割下來,全過程拍成視頻傳上加密論壇,認為這樣就能喚醒‘偉大的獅子亡魂’。”   “長官,抱歉打斷,但,獅子亡魂到底是什麼東西?”   “目前還不得而知。警局內部曾經猜測他是在嘗試通靈某位被擊斃的極端恐怖主義分子,而‘獅子’是對方的稱號,但這猜想得不到證實......回到‘魔女泰拉’這個家夥,他或她是那個論壇的經營者。難聽點來說,那裡就是罪犯和瘋子聚集的無形窩點,而且他們全都有著某些莫名其妙的執念或信仰。”   奎爾丁警官邊說邊想著自己的配槍。他需要對這件事情作出合理的解釋,而遊行人群是最好的借口。   至於那段視頻的影響,如果實在壓不下去,他就不得不采取必要的止損措施,革掉一名最近犯了過錯的小警員,私下給他一筆錢,讓他和家人到沒人的鄉下地方去,遠離網絡,舒舒服服地度個長假,直到所有人都忘記他為止。   當然,這一切實施的前提是他搞清楚一切原委,找到發揮的切入點,以證明自己行為的客觀合理性。   “現在,泰拉又出現了,這足以證明威利.蓋斌和阿貝得.阿爾德福一樣,是個十惡不赦的瘋子。老實說,他死有餘辜。我甚至覺得應該給那麼做的警員頒發一枚獎章。”他強調道。   “我看過了那段視頻,它是俯拍的,這說明攝製者要麼當時就在樓上,要麼就是控製了航拍或其他飛行攝影工具。我多派給你一些人,務必找到屍體和拍攝者的蹤跡。要知道,我這人獎罰分明。”   “這我當然明白,長官!”提姆點頭,從懷裡掏出了對講機。   ============   “讓奎爾丁先生講講五年前發生的事情。”瑞文說。   “什麼?”金有些摸不著頭腦。   “那是什麼?奎爾丁先生剛才好像沒有提及相關的......”他在注意到奎爾丁狐疑的目光後住了嘴。顯然,在對方眼裡自己隻是在對空氣說話。   “是的,但我覺得他應該知道些什麼。不僅僅是那個世界發生的事情,還有這邊——五年前。”   “五年前?”奎爾丁聽了金的問題,仔細地在腦海中搜刮了起來。   “的確,那具身體裡留存著一些相當清晰的記憶碎片,是關於‘獅子亡魂案’的,在我通過他的眼睛看見威利.蓋斌的照片時,那些回憶就自動被勾了出來。”   “記憶中,‘我’在五年前陸續發現了十二具無頭屍體,還有他們被殺時的十二段直播視頻——它們類似於電影,但是短些,而且是彩色的。”他特意解釋了一下‘視頻’的意思,順勢吃了點小餅乾。   “稀奇的是,在差不多的日期,這邊也發生了些事情,就在當年‘血霧連環殺手’第一次襲擊市區後不久。十二個男人被發現在奧貝倫的各個地區,五個在地表,七個在新德市,並沒有引起什麼注意。他們的屍體相當奇怪,原有的頸椎被壓迫變形,生長出了另外一根頸椎,變成了一顆腦袋大小的肉瘤,上麵還能依稀看見近似五官的突起和凹陷。”   “換言之,他們長出了第二個腦袋。當然是死了。”   “您,您的意思是......”金下意識地握住了拳頭。   “我想我需要補充一句。”奎爾丁說:   “五年前的‘我’沒有找到頭,一顆都沒有。它們全部都消失了。”   ============   這兩者間會不會有所聯係?奎爾丁警官心想。   五年前的“獅子亡魂案”中,十二具無頭屍體的腦袋無一尋回。盡管警方能輕易通過兇手上傳的砍頭視頻辨認出死者的樣貌和身份,但阿貝得.阿爾福德拒絕供述那些腦袋的下落,不論使出任何手段都毫無結果。   而在一個小時前,不僅僅是威利.蓋斌的腦袋,他的整個身子都不翼而飛了!   五年了,那個瘋子可能有所改變嗎?   穿過越叫越起勁的示威人群,回到自己的人體工學椅上,他立刻將電話打給了巨嘴鳥監獄。   “我需要向一位被關押在這的罪犯進行程序問詢,阿貝得.阿爾德福。這是我的通知和警方命令,我稍後會提供正式申請文件,以及一些個人感謝。”   監獄負責人相當了解他這一套。   “當然,警官,程序可能要花上幾小時到一天的時間,希望不會耽擱您什麼事情。哦,您也許會想知道一件事情。阿貝得的兒子死了,死在遠東區,涉嫌一起謀殺未遂案。相關執法部門答應擇日將屍體送還。”   “有其父必有其子。”奎爾丁警官啐了一口。   “監獄方轉告他了嗎?”   “就算我們告訴了他,他估計也不會在意。”巨嘴鳥監獄負責人說道。   “這個囚犯生了重病,看起來非常糟糕,甚至可以說是慘不忍睹。奇怪的是,他似乎對此很高興,一直在看護間大笑......他說今年六旬節終於要來了。”   ............   與此同時,花都警局總部。   “多年未破的馬家大案突然間又有眉目了!幾個小時前,當年的走私頭目威利.蓋斌疑似在新華爾街被目擊,相關執法部門第一時間聯係了我們,尋求跨區合作。”   會議上,所有連夜加班的警員都在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至少,這次出現的是新的轉機,而不是又一起火上澆油的新事件。   “既然有了新進展,我們也要加一把勁!”陸均憐警官說道:   “立刻開始搜索當年遺失的槍械,並對一切可能的違禁藥物走私渠道進行封鎖,尤其是網絡上的交易平臺。這是我們一雪前恥的時刻,不得有任何閃失。”   “羅迪爾格.馬怎麼辦?”   “目前動不了他,隻能派人暗中監護,密切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裡,還有什麼要補充嗎?”   一隻纖細的右手舉了起來。   平時一直待在東八區警局診所內的瘦小警隊醫師李艾冰舉手發言道:   “剛才,監獄中心醫院來了信息。一直被留院管控的恒特突然出現了異常狀況。”   聽見恒特的名字,所有人剛鬆下的氣立刻又提了起來。   “醫院同事報告,恒特的軀體無故水腫,內臟充血,神智不清,甚至還伴隨著肉眼可見的軀體變形,就像吹氣球一樣......”   她用手抹了抹臉蛋,似乎正在為如何形容這種前所未見的狀況而絞盡腦汁。   “怎麼了?”虛安部主任先開了口。   “恒特怎麼了?”   “他的身體至少膨脹了兩倍大,照片看起來恐怖極了。”李艾冰終於把話說出了口,翻轉手機,將那駭人的圖片展示在會議室眾人眼前,聽著他們不約而同地倒吸一口涼氣。   “聽同事說,在精神尚算清醒的時候,恒特指名要見一個人。”她哆哆嗦嗦地說了下去。   “警隊裡的人?還是他的同夥?”陸均憐警覺了起來。   “不,都不是。”李艾冰用力搖頭。   “是瑞文。”   ............   三小時後,巨嘴鳥監獄。   奎爾丁警官在走道的另一邊就聽見了那駭人的大笑。隔音墻似乎沒能發揮半點作用,笑聲中,他甚至還能分辨出艱難的吞咽聲和刺耳的磨牙聲。   “嘻嘻嘻!!噫嘻嘻!!哈哈哈哈!!”   仿佛有一噸脂肪堵在發聲者的聲帶周圍般,那聲音聽起來就像一團哈哈大笑的肥油。奎爾丁警官緊緊皺起了眉頭。   “你們沒有辦法讓他安靜?”   “鎮靜劑已經徹底沒用了,連麻藥都不能讓他安靜下來哪怕一分鐘。”監獄主管聳了聳肩。   “他完全沒法簽署知情同意書,我想他應該也不可能聽進米蘭達告誡。所以......問您想問的吧,盡管法庭不一定會承認這些證詞。”   管製病房的門後傳出噗噗的悶響,仿佛有個人挺著大肚子在門後作深呼吸,不時讓肚皮碰到門板。也許是聽見了腳步聲,阿貝得.阿爾德福笑得更歡了。   “打開這扇門安全嗎?”奎爾丁警官不悅地詢問道。   監獄主管搖頭,將一把平頭鑰匙插進門上的小鐵窗,示意來訪者退後,拉開了鐵製隔板。   映入眼簾的,是一座不停大笑的肉山!   “我(消音)!(消音)!!!”   奎爾丁警官後背一涼,後腦勺撞到了對麵的墻壁上。他非常慶幸自己的槍沒在身上,否則他很可能會不顧場合,下意識地向窗內的東西打光一梭子彈!   曾經是阿貝得.阿爾德福的東西停止了大笑。在眼前的一團橘皮組織停止蠕動時,奎爾丁警官才看清,那些脂肪和水腫下有別的什麼東西,不停顫動著,像是另一種生物,磨牙聲似乎不是從對方的嘴裡,而是從這些東西裡麵發出來的。   “五年了,混蛋。”   理智再度在最混亂的瞬間支配了奎爾丁警官的大腦,讓他不至於直接掉頭就跑。他承認自己或許不是什麼好人,但絕不承認自己是個懦夫。   “希望你能聽懂我的話,因為我要給你帶點該死的消息,並問你幾個該死的問題。”   “是你啊,奎爾丁。”讓他意外的是,肉山吐出的句子尚算流暢,甚至可以說得上輕鬆愉快。   “你怎麼在這時候來了啊?”   “你的兒子死了,死於異國他鄉。”奎爾丁警官沒好氣地說。   “崇高的犧牲,可惜他從小就很自大,注定不能成事。”阿貝得.阿爾德福平靜道。   “已經過了這麼久,你現在能告訴我那些被你砍下的頭去哪了嗎?”   “死了的東西總會在另一個地方活過來,這是獅子的規則。”阿貝得.阿爾德福回答。   “這套規則現在變得更加完善了,這是我開心的原因。魔女的衣櫥很快就會打開了,獅子的亡魂會回到這裡來,把我們全部帶到另一個世界去。”   “你什麼意思?”   “隻是一個比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五年來,一直都是這個比喻。獅子,魔女和衣櫥,聽起來相當貼切,不是嗎。”   “魔女......”奎爾丁警官迅速地將這個字眼和“魔女泰拉”聯想到了一起。   “衣櫥又是什麼鬼東西?”   “這是個很好猜的謎語啊。”   一根巨大的手指猛地塞滿了小窗,指甲尖指著監獄主管的眉心,把他嚇了個半死,空氣中迅速傳來了氨水的味道。   那片指甲輕輕向下一劃,從那人的眉心指向肚臍。阿貝得.阿爾德福用嘴模擬出了拉拉鏈的聲音。   “明白了嗎?”   “我明白了。”奎爾丁警官啐道。   “瘋子這種東西放久了,隻會越來越瘋。”   “可是你在和我說話啊。”阿貝得.阿爾德福嗬嗬笑道:   “試問,有哪個精神正常的人,能夠和一座肉山正常交流呢?”   奎爾丁警官的後頸一陣發毛。也許隻是一瞬間的錯覺,但他似乎在那一瞬間覺得對方是對的。   “又或者,換位思考一下,可能是你們都瘋了,隻有我是個正常的人類?”阿貝得.阿爾德福似乎正在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這也說得通啊,從我的手指和你的腦袋的大小比例來看,說不定你們就是一群患了妄想癥,整天幻想自己是人類的螞蟻也說不定啊!”   “夠了!”   奎爾丁警官的右手下意識地摸向槍袋,手卻和另一隻手疊在了一起。   ——一直以來,他似乎都忘記了螞蟻長有六條肢體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