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切爾!”R1又驚又喜道: “你去哪了?你一直都在這嗎?” 瑞文默默地後退了兩步,收起笑容,揚起觸須,作出戒備姿勢。 “告訴我你是誰?我們該怎麼出去?” 他停頓了一下。 “我不知道我的同伴會怎麼做,但你隻要告訴我,我就想辦法把你從‘溶解聖母’體內弄出去。” 直覺告訴他,眼前的白衣少女不可與外麵的龐然大物混為一談。她是“溶解聖母”的一部分,渴望脫離的一部分。 在自己的力量壓製住“融合”的本質後,她的意誌就顯現了出來,把自己和R1引導到了這裡。 她求救,她呼喚自己,是為了離開。 蕾切爾抬起頭,用不帶惡意的雙眼看進瑞文的眼睛裡。 “我可以告訴你我知道的一切,但我不確定這是否也是謊言。” 她的聲音和自己一樣,由喉嚨深處的摩蹭和嗡鳴組合而成,並非單純的人類聲音。 瑞文點了點頭,放下了護身的觸手。R1同樣退後兩步,等待著她的開口。 “我起初和你們一樣包覆在人類的軀殼之下,能夠自由支配我的身體和思維。我的體內是從這個星球的外殼內部取出的正極能量,一塊從地球體內摘下的肉。” “一塊星球的肉?!” “嗯,就像人類的皮膚和血管一樣,把這顆星球表麵的地殼和熔巖揭開,就是這顆星球的肉。” “那我呢?”瑞文揚起一條觸須。 “我和你又有什麼區別?” “哥哥和我沒有明顯的區別。我們都是星球的肉。”蕾切爾搖了搖頭。 “隻不過,你體內的肉來自很遠很遠的地方,還沒有完全支配你。” 這和林心的理論大差不差,瑞文心想。 星球是活的,就像祂的細胞們一樣,星球的外殼下包裹著活著的血肉。 唯一的偏差在於,上位存在的力量來源於星球的肉,本就屬於更高存在的一部分! 不論是世界意誌,還是癌,本質上都沒什麼區別。地球的內部和其他星球一樣詭異恐怖,從中掉下的肉塊都能算是所謂的“邪神碎片”。 不,現在它們有了更加貼切的統稱。 星肉! 自己的力量來自那顆被呼喚而來的隕石。上位存在的力量本質上就來源於星肉。 “你就是‘溶解聖母’的人類意誌,對嗎?”瑞文又問。 “為什麼現在你反而被困住了呢?” “我體內的肉已經長大了。”蕾切爾解釋道: “地球從不在乎人類的死活。生命的誕生和滅絕對祂們來說就像換皮。抖落人類對祂來說隻是抖落塵埃。” 她指向瑞文和R1。 “你們也會的。”她說。 “你們的肉也會長大,你們最後也會被肉給支配。” 兩人臉色同時一沉。 “我就知道......”R1陰沉地喃喃道。 “有壓製的辦法嗎?”瑞文追問道: “有什麼辦法能夠延緩這種變化嗎?” “欺騙。”蕾切爾回答。 “可以欺騙祂,用人類的人性來欺騙祂,人性的本質就是欺騙。” 瑞文忽然想通了什麼。 蕾切爾,林心,弗朗哥老先生,三位奧法守秘人的理論能夠被綜合起來!每位奧法守秘人所掌握的秘密,都讓這個理論更加貼近真相! 星球是活的,上位存在的力量來自星肉,這份力量隨時可能反噬祂們自己,將祂們身而為人的意誌抹殺。 而要遏製反噬,就必須像弗朗哥老先生所說的一樣,用秩序禁錮混沌,時刻保持自己身為人類的認知! 可是,撇除沖突的部分,這三個理論綜合起來仍舊沒法揭示這個秘密的全部。 為什麼地球還是生病了?為什麼會出現烈日?為什麼隻有自己還維持著最原本的人類形態? 為什麼卡梅隆能夠和自己分開? 上位存在共有十二個。倘若每位奧法守秘人都掌握著這個秘密的一部分,自己現在充其量也隻拚湊出了真相的一小半。 也許,想要了解真相的全部,就必須與更多的奧法守秘人進行接觸! 咕嚕!咕嚕! 瑞文剛想繼續追問下去,房間的輪廓卻再度扭曲了起來。 蕾切爾眨了眨眼睛,擔憂地看向天花板。 “沒時間了。” “祂緩過來了。 “那我們快走吧。”R1抓住蕾切爾的手。 “該怎麼出去?” 蕾切爾搖了搖頭。 “祂要重新支配這裡了,祂不可能讓我出去。” “那就硬闖。”瑞文伸出觸手,準備迎敵。 “我壓製住那些鬼東西,你盡全力維持你對‘溶解聖母’的支配,我們摸到塔樓的外墻,然後一起逃出去!” 說完,他拉弓射出一箭,正中天花板上探出的一條手臂。觸須橫掃過去,將那自墻麵上長出的肉瘤和血管生生逼退回去! “你們還愣著乾什麼?找啊!” 被撕裂的血肉顫抖哀嚎著,扭曲的走廊逐漸被秩序壓製。蕾切爾張開雙翼,帶著兩人離開實驗室,在走道上高速穿梭起來。 白色,紅色,白色......秩序與混亂爭奪著主導權,走廊和地麵在肉塊與金屬間不停變換,一刻不停地試圖吞掉三人。走道和樓梯亂成一團,門時而在地麵和天花板上開出口子。電梯井忽然出現在三人下方,化作一道無底深淵! “嘶!”瑞文用觸須抓住了蕾切爾的腳踝,懸吊在虛空之上。襲來的手臂沒完沒了,持續接敵很快就讓他有些吃不消了。 “都是上位存在,你怎麼這麼難搞!”他大聲抱怨道。 轟! 電梯間忽然在三人麵前坍塌,一團慘綠色的巨型藤蔓自上方撞了下來! “是來自外部的力量!蕾切爾抬起了頭。 “心!一定是她在外麵和‘溶解聖母’糾纏,乾擾到了我們這裡!”瑞文大喜道: “現在變成二打一了!” 隨著藤蔓橫向一掃,整條樓道瞬間分崩離析!三人被沖力擊飛,狠狠地撞上了墻壁。 “喂!別把自己人也給打死了!”瑞文嚷道,觸須卷住一片斷壁,背著R1艱難地爬上立腳點。蕾切爾從空中落了下來,指向高處。 “那是......” “光!” 瑞文抬頭注視遠處的細小光點。藤蔓爭相自墻麵的豁口湧入,末端張開一張張滿是尖牙的巨口,撕咬著“溶解聖母”的血肉。 “快,往那裡飛!” “它們就是從外麵闖進來的,我們可以沿著它們破開的缺口出去!” 瑞文用觸須撕下襲來的血肉,將它們用力拋入電梯井中,朝蕾切爾伸出沾滿鮮血的右手,滑了兩三下,終於牢牢抓住了對方。 蕾切爾用柔軟的羽毛包裹住二人,像隻輕盈的白鴿般展翅而飛,在轟鳴坍塌的塔樓內部左閃右避,奮力撲扇翅膀。 可那出口的距離始終沒有變近。越來越多的樓道崩潰,翅膀的扇動越來越吃力。 哢! 塔樓的天花板整座垮塌了下來!磚石墜落,將避無可避的三人給砸了下去,重重撞擊地麵! 蕾切爾的翅膀被勁風和襲來的血肉迅速扯了個粉碎! 無數巨石正朝他們逼近! 絲線!瑞文心想。 星肉在他落念的一瞬間將力量傳遞了出來! 每條觸須的末端都延展出了大量絲線,編織成了一張巨大的絲網,將石塊和血肉擋在了他們的麵前,牢牢縛住! 瑞文用盡全力拉扯,血肉和石塊逐漸在絲線的拉扯下回升,一塊疊著一塊,形成了一座直通出口的橋梁! “把她帶出去,我撐著這鬼地方!” 他用全身的觸須拽住絲線,對R1和喊道: “趕快!她不走這夢醒不過來!” “蕾切爾,抓住我!” R1費勁地攀上一塊石板,朝下方伸出了手。 羽毛再度從蕾切爾的後背上生長而出。她回頭看了瑞文一眼,伸手抓住了R1的胳膊,兩人開始朝上攀登。 “快點!再快點!”瑞文在下方催促道,他感覺全身的觸須和肢體隨時會四分五裂! “心!我在這裡!”他朝肆虐的藤蔓喊道: “救命!我不想死在這!” 接連不斷的呼喊下,其中一條藤蔓終於響應了他,扭曲著朝他伸來,卷住了他的腰。 失去了絲線的支撐,石塊與血肉紛紛垮塌,橋梁在瞬間分崩離析! 翅膀再度從蕾切爾的後背上延展開來。她反抱住攙扶她的R1,相視一眼。 “記住你在這個夢裡經歷的一切。” 她對R1說道: “活下去,不要害怕孤單,記住欺騙祂的方法!” “什麼?你在說什麼?蕾切爾?”R1不解地瞪大了眼睛。 “再見了,哥哥——北落師門星。” 丟下最後一句話,蕾切爾雙腳離地,縱身朝那此刻已然近在咫尺的光亮撲去。 刷! 夢境在白衣少女的身軀離開塔樓的瞬間進裂,化作萬千色彩斑駁的碎塊! “咳咳咳!” 瑞文抽搐著醒了過來,身上全是血和灰塵,復眼和觸須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的身側是一片斷壁殘垣!破碎的玻璃窗幕後,是早已被碾成碎片的花草樹木,場麵一片狼藉! 砰! 一塊瓦片在他身前被擊碎! 卡梅隆從瑞文的影子裡抽出幾根腕足,在他昏迷的期間一刻不停地擊碎飛向他的石塊,保護他不被砸成肉餅! 瑞文反射性地向上伸出手,指尖自然而然地放出絲線,借 力引體,接連躍起,來到開裂的地麵上方。 眼前,數不清的血肉,白膜與藤蔓交織在一起,相互融蝕,相互啃食! “她逃出去了......” 瑞文看著墻上開出的大洞,幾根細小的白色羽毛從洞口起飛,飄入肆虐的風雨雷電中。 那正是蕾切爾展翅消失的地方! 哢嚓! 他剛才躺著的地麵凹陷下去,石塊落入一團猩紅色的血肉漩渦之中,像極了一張空洞的嘴巴,內部交織著層層疊疊的鈍牙! 一隻卷角山羊的腦袋從漩渦中探了出來,腦門碩大,毛發稀疏,橫瞳骨碌轉動,牙齒摩擦出近似人類的聲響。 “睡醒了?” 林心的聲音平靜地說。 “真正的狩獵,才剛開始呢。” ============ 聖母會教堂外,莫爾索等人屏住呼吸,自兩翼展開包圍,朝傳出陰森風聲的門洞處緩慢接近。 教堂內部的盛宴仍在繼續。銀刀和銀叉隨著餐盤一同飛起,與逆飛的銀杯一同在空中翩翩起舞,血紅的酒液潑灑而下,一顆顆凝結在空中,映出三頂金皇冠與被瘋狂撕扯著的白鳥血肉。 忽然,凝結的酒液顫動了一下,嗖地直竄出門外,如同千百顆鮮紅子彈般朝著教堂外的暴動者們打去,自他們的腦門一穿而過! 莫爾索閃身一躲,一根石柱發出清脆的響聲,被酒滴穿出了一個碗口大小的洞!酒滴在空中停滯,向從暴動者頭顱中溢出的黑血邀舞,酒與血旋轉著回到教堂內部,重新加入了盛大的舞會。 僅在短短一瞬間,突擊隊就折損了半數人員! “遠離入口!”莫爾索和幸存者們見狀,立刻改變了作戰方案。 “擊垮這些石柱,把他們埋在裡麵!” 信者們念誦“無形之鋒”,將這些看不見的刀鋒劃向潔白的立柱和拱門,它們無聲無息地斷成了兩截,塵埃從教堂的棟梁處落下。 “愚民......乞丐......休得......無禮!” 噗! 莫爾索的脖頸忽然一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圈呈宮廷拉夫領狀的贅皮從他的脖頸中長了出來!他的腳後跟處紮出了兩根尖銳的骨刺,讓他看起來仿佛踏著一雙高跟鞋! “華服”接二連三地從暴動者體內長出,場麵血腥而滑稽。緊接著,他們的身軀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漂浮在半空中,金線從他們的嘴角長出,一下一下地縫合著他們的嘴巴。 悲劇女王的哭笑聲回蕩在教堂內。少女的骨骸漂浮起來,與暴動者們十指相扣,成了他們的舞伴。他們在驚恐與空洞的對視之間開始旋轉,於餐桌上方跳起交際舞。 夜色中傳來了噴氣式直升機的轟鳴聲。 六架27型噴氣式飛行器自遠空中低飛而來,排成一字隊列,機身上印著一頂黯淡無光的三層皇冠,那是代表鐵之王安德魯.卡內基的鐵皇冠徽記。 如今,這枚徽記成為了斯帕德軍備公司的注冊商標。 “真讓人難以置信,斯帕德軍備公司也參戰了!”桃樂絲在童劃基金會辦公室的窗邊觀看著遠處的飛機。 “他們是幫哪一邊的?” “我們這一邊的。”琳喃喃道。 她剛剛收到了捷特發過來的傳真,是一封來自斯帕德軍備公司董事會的親筆信。 “你的意思是,奧貝倫最強大的軍隊站在了我們這一邊?”桃樂絲驚訝道。 “是的。他們還說......”琳翻閱著一頁頁文件,眼睛越睜越大。 “他們會借用王朝基金會內威力最大的一件王朝遺物,以阻止聖母會的企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