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暖陽普照。 有了幾聲鳥雀於山間林中回蕩。 這是極為寶貴的信息。 對於普通人來說,這代表著林中並無妖獸,也代表著安全。 無退此時坐在牛上趕著牛車。 車中一老一少。小的在生悶氣,老的在生明氣。 無退主動駕車,免得遭到波及。 “前輩,晚輩身體已經近乎痊愈,該走了。”無退按照先前的計劃,早該跑路了。 自己的山門名為天一門,地處南瞻部洲,巴國,青玉山。 眼下的路段是通往楚國,兩者是截然相反的方向。拖得越久,自己之後需要走的路程就越遠。 “你現在修為全無,出去找死嗎?”老者一句話留給自己憋回來了。 到了這時候,無退再遲鈍也發現自己身體出了問題。 已有修煉根基,重修怎麼會如此之難。 一旁的叔?沒有理無退。 因為之前他居然站在老祖那邊批鬥自己。真是忘恩負義。 他可是自己一路背上牛車的。 連車都是自己掏的腰包。 狼心狗肺,死了算了。 但一想到身上的血都是自己擦拭的,肌肉線條還不錯。臉又是一紅。 老祖看著臉紅的叔?,那雙滄桑的死魚眼中包含著看戲的神色。 再一望牛上的無退。氣運丹田,心無雜念。凡塵拋於雲霄外,浩然正氣藏心間。 好重的純陽之氣,好純正的道家功法! 嗯。 老祖點了點頭。 沒可能了。 身份,地位,財力,實力,壽元。沒一個對得上的。 不過頭是一樣的鐵。 難得。 “小子,可曾想過放棄仙道,改為習武?”白眉老祖開口問道。 “武道雖無延年益壽之法,但見效可遠非煉氣能比。一旦修成高深武藝,與仙人對陣也不落下風。” “入老夫門下,我可保你三年以內凝聚三花。” 說起來那玫丹藥也算是姬家的財產,肥水不能留外人田。 “前輩哪裡話”無退婉拒。 “晚輩不才,但也是青玉山天一門大弟子,若是另投他派,叫我如何有臉麵去見我師弟師妹。” 天一門?大弟子,三花連一花都聚不上?估計是哪個不知名的小門派。 這點倒是早有預料。 封神之後,大點的仙門都搬去了東勝神洲。如今留在大周的仙門,都隻是在茍延殘喘而已。 “既然已無事,想走就走吧。” “多謝前輩!”無退一個翻身爬進身後車中。從稻草中取出自己打著補丁的包裹,下了車。 “姑娘,前輩,他日有緣,無退必會湧泉相報。” 便朝著來時的路走去。 多好一個年輕人啊,怎麼我姬家出的盡是毛駒這種玩意兒? 望著無退背著包裹離去的背影,老祖不禁一聲感嘆。 真是可惜,好好的一個年輕人,修的卻是些歪門邪道的神通。 老者還記得當日無退被毛駒捆住脖頸。 原本毛餘應該跟手下一同趕到。 一根中指硬生生將毛餘趕到的時間截短了五息。 這種逆天改命的邪道,真是不知者無畏。憑他的命格還能用幾次? 不對! 無退暈過去了所以不知,當日他被毛駒踩在地上,背上的包裹已經被踩壞。 那他這時背的是什麼東西? 老祖望向身旁瞇起眼縫偷瞄自己的鐵頭娃,左手一張。 抓著叔?的天靈蓋硬生生提至半空放於自己身前。 “你把武學典籍放他包裡了?” 叔?臉上露出一陣不好意思的笑容。 老祖嘴角一抽。 “給了多少?” “全……全給了。” “我寫的那本?” “給了……” “孽畜!” …… 小路邊上,是小橋流水人家的畫卷。 無退坐於一株樹旁,手中拿著個陶碗,碗中是討得的清水。 尋常人家安居樂業,沒有集市中那麼多的心眼兒。 這是當今天子的功勞,哪怕有很多人暗中說他激進。 但無退知道,那位陛下解決了許多大周子民的痛處。有氣雲閣活躍的如今,大周子民再也不會經歷當年無退受過的那場洪水。 姬家講究受命於天,能成為天下共主是因為先祖的德行。 其實國教像毛駒一般肆無忌憚的才是少數。但並不意味著無退就能對國教抱有好感。 如毛駒這種混蛋,他站得太高了。性情乖張,引起的後果也太大。 在大周,女人的名節很重要。像他那般行事,輕而易舉的就能毀掉姑娘和其父親的一生。 無退歷練也經過了不短的歲月,他很清楚。毛氏承擔後果,不過是因為那個老前輩欣賞自已。 如果老前輩不在,自己也不過如眼前即將到來之人一樣。哪怕僥幸活了下去,也要為今後的存亡奔波。 …… “大人,前麵情況有變。” 國教身著無紋玄端的姬姓子弟,對著眼前的大人匯報著。 而站在他麵前的,是原本該被禁足的,金石手毛餘的親兒子毛蹴。 也就是毛駒的堂弟。 “連跟了三日,終於等到了。”毛蹴的眉眼與毛駒有些像,但是眉眼中展現出的精氣神,卻截然不同。 這是頂上三花的表現。三花也叫“三華”:一華為精,一華為氣,一華為神。 根據本人的性格,所散發出的,是如指紋一般,每個人都有所不同的氣息。 毛蹴的精氣神,多了些正氣。源於平日裡父親對他的教導,也源於身處國教要職的責任。 “一會兒聽我命令行事,此事如何處理,關係到我毛氏一脈的將來!” “我等願追隨大人。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好!” 握住腰間的佩劍,毛蹴等人並未運功。 因為對方如今修為全無。一旦感受到習武之人內力的運轉,他就有逃開的可能。 能讓自己堂哥萬劫不復,自己絕不能有絲毫放鬆。 春分之末,總有細雨綿綿。 毛蹴與手下的鞋底,沾滿了路上泥濘。 腳下的泥越汙濁,眼中的目光就越堅定。 隻要此事可成,自己身為毛氏子弟,縱是上刀山下火海又如何? …… 來了嗎? 無退右手中指微顫。這是使用之後的些許後遺癥。 截天指。這是師傅四指道人唯一自創的道法。 不為渡人,也不為傷敵。截天指,截的是天道氣運。是天命。 根據白眉前輩對自己的口述,自己當時截了毛餘救援的時間,那右手的氣運便能微微感應到他毛氏的命數。 來者又是毛氏! “大娘!”無退對著施舍了自己一碗清水的大娘喊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快帶著孩子進屋躲躲!有臟東西來了。” “道長您可別嚇我嘞!”說罷,大娘便一把抓起自己孩子躲進屋中。她男人去坡上趕山,說是孩子還小,要吃些肉。 大娘一陣擔憂。 但道長那句臟東西又讓她不敢亂動。身為母親,必須先保護孩子。 無退依舊坐於樹下。自己這一身經脈裡凝聚不出半絲真氣。站不站起來其實差不多。 也許白眉前輩是知道國教在跟蹤自己等人,才提出讓自己學些武藝防身的? 不過此時後悔已經晚了。 山路的拐角,一群身著黑色玄端的國教修士,並未運行半絲內力。 每一步將腳從泥土中提起,潮濕的泥土都會響起黏糊糊的聲音。 像是銅壺滴漏用來計時,滴答滴答的水聲。 水滴完了,人也就近了。 隻見為首之人,身著一身六紋玄端。 無退記得,這件衣服幾日前還穿在毛駒身上。 毛蹴立於無退身前,一手如來時一般握住腰間佩劍,一手負於身後。 他臉上很嚴肅,沒有毛駒那般輕浮。更沒有展現那鋪天蓋地的氣勢壓向無退。 隻是如貴族應有那般,鬆弛有度。謙遜,有理。 負於身後的右手放回身前,與搭在佩劍的左手相合。腰向下彎曲,行了一禮。 “見過道長。” 無退現在能很清楚的看到,他的右臉也有一個紅彤彤的巴掌印。 如金石相接後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