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春中已過。 　　若以節氣劃分，正是春分之末。 　　春分有三候。一候玄鳥至，二候雷乃發生，三候始電。 　　玄鳥指定是至不了了，它現在屬於自身難保。 　　自武王伐紂，大周建立之後。玄鳥這玩意兒就成了危險的代名詞。 　　若市井流傳有玄鳥從你家屋頂飛過，第二天你就會被國教在屋外裡三圈外三圈圍住。 　　隨後便是在各地宗廟查你祖上十八代。 　　若是你祖上有商人血脈。 　　那更是會讓本就壽命不長的凡人雪上加霜。可能直接就拖回鎬京壓入天牢，周易卜卦開始糊你一臉。 　　一天算三次你有沒有反心那種。 　　無退覺得自己就是如此。 　　此時的自己躺在一輛牛車上。被一個小姑娘把著脈。 　　一天把了三次。 　　名為?兒的小姑娘還是如初見是那般，衣著樸素，腰間掛著氣雲閣的令牌。 　　身上的打扮是男裝。但說實話打扮得頗為隨便。 　　畢竟哪個男人身上會被花香醃入了味。隻是礙於其腰間的令牌，從來沒人敢揭穿而已。 　　無退就不同了。 　　他頭很鐵。 　　雖然在那顆丹藥與毛餘二十年功力的條理下，外傷內傷都回復得差不多。 　　但唯獨臉還因為此前窒息充血腫得像個豬頭。 　　但是頭鐵的個性並沒有因為頭皮的腫脹得到了絲毫緩沖。 　　“姑娘我衣服誰給換的？” 　　?兒臉一紅。 　　啪！ 　　一巴掌呼到了無退臉上。 　　“流氓！” 　　問題比較尖銳，不是一個傷患能承受的。 　　現在已經是第三天。但是臉上還是沒有消腫。 　　是什麼原因一目了然。 　　但是給自己把脈的?兒看著無退臉上的巴掌印，小臉微紅，頭朝著天空，嘴裡吹著小曲兒。 　　“這淤血腫脹還真頑固啊嘿……” 　　…… 　　其實要是你給換的衣服，自己早就被看光了。 　　你還臉紅什麼？ 　　這句話他不敢說。 　　他本來是下山在紅塵歷練。這次死裡逃生，傷好之後就該回山門看看了。 　　可頂著兩個紅巴掌回家，會極大程度加大無退的心理壓力。 　　掌印看得出是纖細的手指。 　　一旦被師傅認為自己在紅塵成了那登徒子，怕不是就準備清理門戶了。 　　一旁的老祖倒坐在牛身，看著車中倆小輩，不由得感慨年輕真好。 　　無退修的仙法，雖然修為低微但壽命悠長。此時卻從原本的少年郎模樣，變為了青年。 　　已與凡人無異。 　　“修為被打散了，還是沒恢復。我看你隻有重修了。” 　　?兒診斷完畢後，無退頂著豬頭坐起，試著運功。果然再難使出半絲真氣。 　　鍛體是修煉的開始。煉氣之前先煉皮。鍛體便是將天地靈氣融入四肢百骸後，如金屬般熬煉鍛打。 　　自己的身體不知怎麼回事。自從得救之後便一直在重復吸收天地靈氣。 　　怎麼都吸不滿，更別提鍛打了。 　　以前雖然隻有鍛體境，但是躲避尋常盜匪野獸不成問題。 　　現在自己隻怕連個習武的小孩都打不過。 　　也隻有賴在二人身邊，睡覺才能不必擔心葬身於獸腹。 　　“還沒多謝二位救命大恩。將來若是有機會，無退必會湧泉相報！” 　　無退在之前的治療中，知道了眼前的姑娘叫作叔?。 　　?兒是她老祖對她的稱呼。自己叫指定是不合適。 　　那老祖也是叔?的老祖。自己看他眉發皆白，就叫他白眉前輩。 　　“你也太莽撞了！那毛駒又是姬姓又是國教的，你要不是遇上我們，就真死了！” 　　叔?診斷完畢後，看著眼前的豬頭青年道。 　　“你也好意思講！”白眉老祖吹胡子瞪眼，當即就開始為自己受的那幾十腳討回公道。 　　“你比他也好不到哪裡去！” 　　“你個不肖子孫，我且問你，你若是直接沖出去將那毛駒殺了，結果會如何？” 　　叔?低下了頭，開始虛心聽講。 　　但無退在旁邊躺著，能看到她低下的頭在吐著舌頭做鬼臉。 　　她頭也不軟…… 　　“氣雲閣自從建立以來，便在明處暗處與國教對立。” 　　氣雲閣的職能是跨國追拿通緝要犯，維持江湖秩序。 　　看起來簡單兩行字，卻是另有玄機。 　　因為自昭王去世以來，天下多了許多怪力亂神的案件。 　　許多兇案在調查緝拿過程中，發現兇手或是被害人便涉及怪力亂神。 　　職能沖突了。 　　創立氣雲閣的天子在最初就想營造國教與氣雲閣之爭。 　　那毛駒當著氣雲閣的麵都是這般肆無忌憚。無退可以想象，氣雲閣成立之前，他姬姓族人又是何等的作風。 　　“你若隻是上去將那毛駒打了便跑，倒還好說。氣雲閣向來從民間招納奇人異士。” 　　“你將毛駒打了，他不知道你是誰，以後就隻會將氣撒在沒權沒勢的民間修士身上。” 　　“誰先動手，誰就會成為氣雲閣與國教火拚的起點，也是朝廷懲治的對象。” 　　“我氣雲閣修士皆是陛下選出，為國為民的義士。他們為了陛下的立場，必會忍讓。” 　　“整個氣雲閣的底層修士都可能因為你的行為擦屁股。” 　　無退眉頭一跳。這兩人好像不是氣雲閣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ｍ 哪有人這麼誇自己的？ 　　“那我直接暗中殺了他就跑不就好了？”叔?嘴巴鼓得像個氣球。 　　“姑奶奶別！”無退聽了直接頭皮發麻。 　　“國教官員代表的是姬姓族人。一旦在庸國當街被殺，先不提底下的軌長，裡長一眾官員要因為玩忽職守給那毛駒陪葬。” 　　“便是庸國國君都要親自上京表態，接受國教調查。” 　　“一旦調查開始，遲早會問出有兩個氣雲閣打扮的人，與毛駒一同出現在酒館。” 　　“他們又沒證據是我殺的……”還在嘴硬。 　　“需要證據嗎？”老祖看著不成器的後人，目光有些冷。 　　這般冰冷的目光，自己於恍惚間在毛餘眼中見過。 　　絕不是心慈手軟之輩能有的。 　　“就算宗伯信，塚宰信，司馬信，司寇信，國教他們信嗎？” 　　“國教與氣雲閣的沖突，根本在於一群江湖草莽出身的人，與他們國姓之人平起平坐。” 　　“是誰殺的，不重要。” 　　“你以為無退小友那一指為什麼沒動手？今天他將人殺了，明天他就會變成氣雲閣修士死在大街上。” 　　“從此死無對證。” 　　老者那雙眼睛，似乎見證了不少廝殺。 　　想要在紅塵中摸爬滾打，經驗是最好的底牌。好在娃娃還小。隻要見得多了，將來保命不成問題。 　　這便是紅塵。出身的身份有時不隻是優勢，也象征著責任。 　　尋常平民踏錯，輕則身死，重則家破。 　　王公貴族踏錯，輕則身死，重則國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