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叫漓姝(1 / 1)

陸見的家是在一處大山腳下的村莊,當地人都管它叫燕子崖,連綿無盡的大山,為當地的獵戶提供了一切吃穿用度的來源,也因為彼此經常一起進山打獵的的原因,村裡人與人之間顯得相當團結,等閑流民並不敢靠近這裡生事。   陸見原也不是此村中人,饑荒的時候被父母親帶著一路流落到了這裡,村長見其可憐,才幫助他們在村尾的空地上支起了個小家,陸見父親流落到這裡已經病弱,周圍人家時有救助,一家子也算過了一段安生日子,後來某天陸見父親帶著陸見進山打獵,再出來的時候就隻有陸見一個人了,沒過多久,那一年凜冬,陸見的母親也沒熬的過去。   沿路把小女孩背回到了自己的家裡,一路上也沒聽到女孩的說話聲,就算陸見自報了姓名,也隻有背後無聲的沉默。陸見見此也沒說什麼。   打開房門借著窗戶的月光把女孩從背上輕放在了自己的床上,再去廚房找了個乾凈的碗,把剩下的那個饅頭放了進去,剛想放在房間的桌子上,想想又覺得不妥,就拉了條板凳靠著床邊,把饅頭和碗放了上去,用手指敲了下碗邊“這裡放了個饅頭,你餓了可以吃。”說完又去桌上倒了碗水。   “還有碗水,給你放饅頭旁邊了。”   女孩躺著也不見說話,緊咬著嘴巴,眉眼間一顫一顫,陸見見狀也不惱,給她輕輕拉了下被子蓋住身子,然後走出了房門,關上房門後對著屋裡的女孩說道:“我就住在另一邊的屋子,有什麼你大叫一聲,我睡的很淺,馬上就能趕過來的。”   陸見說完在門外等了一會,也不見屋裡的回應,有點失望的走進對麵的房間,剛要關上房門,就聽到女孩屋裡傳來一陣碗和碗碰撞的聲音,不時還有咕嚕咕嚕的喝水聲,陸見頓時覺得沒來由的開心,失聲笑出了聲,似乎聽到陸見這邊的動靜,那一陣咕嚕聲也隨之停了下來,陸見捂了下嘴巴,趕緊關上了房門。   對麵的房間原是陸見父母的,陸見父母去世之後他就把這個房間改成了放獵具的房間,還沒鬧饑荒的那幾年,在原來的鎮子上陸見讀過一些書,平常文字也都認得,來到這裡後又跟周圍的獵戶學會了打獵和辨別一些草藥,醫館鄧阿叔見他每次來都鼻青臉腫的也教了他些藥理和製藥,陸見父母這屋裡除了些獵具就多了些自己搗鼓的瓶瓶罐罐。   來到屋裡之後陸見先是拿起一把弓,有點吃力拉了下,隻能勉強拉個半弓,心道這1石的弓對自己來說還是太早了,什麼時候能自如的拉滿,自己就能有底氣再往前跨多一座大山了,聽說村長年輕時可是背著一張3石弓,深入山裡三天三夜,獵了頭白額猛虎,引的城裡的城主大人都親自邀請他到城裡當官呢,不過我也不指望這些,不知這邊山裡是不是也有神仙,隻待我再長大些,就能再往裡闖一闖了。   陸見很有信心,之前趁著村長酩酊大醉,從他嘴裡撬到了個祖上傳來下的虎骨丸方子,據村長自己說長期服用可以使人增長筋力,陸見對此深信不疑,不然村長那些兒子哪能個個一身瞠目的肌肉,健碩的讓人看著都覺得在發光。事後雖然私下裡挨了頓教訓,還被逼著發誓不能外傳,但好歹能自己用,也算占了大便宜,之後的時間村長看見陸見都幽怨的像個怨婦一樣,搞得陸見每次都隻能躲著走,還好村長家都是男丁,不然陸見覺得自己多半會被村長綁到他家養起來當個上門郎了。   想到這陸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虎骨丸其他材料費些力氣山裡基本都能采到,就是這虎骨在醫館鄧阿叔那裡都是金貴玩意,前不久才攢夠了錢從鄧阿叔那裡買下了一截,眼下家裡隻有空空的錢罐子,以後還多了一張嘴的口糧,自己要更加努力了。想罷陸見掏出自己抄錄的虎骨丸方子再次仔細的研究了起來,確認沒有紕漏之後小心的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藏了起來,側耳聽了下旁邊屋裡已經沒有了聲音,在醫館那裡喝了點安神的藥,看來是生效了,陸見收拾出屋子的舊床,也開始和衣睡去。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陸見就醒來了,隔壁李嬸家的雞每天都是這麼準時。躡手躡腳的打開小女孩的房門,誰想剛一打開就見床上的被子抖了一下,陸見顯得有點無奈,好像吵醒某人了,還跟自己小時候一樣喜歡蒙著頭睡覺。   看著桌上吃乾凈的兩個碗,陸見笑了笑,又給碗裡再倒了些水,輕輕掩好房門,照例去院子裡麵打了遍王八拳,然後就去洗澡間開始洗漱了,昨天折騰了那麼久,身上早已都是味道,那小女孩身上更甚,隻是她有傷在身。廚房裡還有米麵,昨天本來想留著今天吃的饅頭也沒留成,陸見就去廚房裡熬了點粥,等到他做好粥想給小女孩送去的時候,就看見小女孩已經低著頭安靜的坐在了桌子旁邊,紅色眼睛的布娃娃依然抱著在懷裡。   陸見愣了一下,然後有點高興的看著她,鄧阿叔的膏藥是真好,小女孩整個人看著好了很多。   “起來了啊,是不是餓了,我熬了點粥,還放了點自己做的瓜皮,我自己做的,味道好的很。”   小女孩聞言一動不動,依然低著頭一聲不出,陸見皺了下眉頭。   “吃啊,沒毒的,我剛剛在廚房吃過了,沒事。”   小女孩還是呆呆的,陸見隻好蹲了下來,看向女孩的臉,消腫了,淤青還有些,臉看著很清秀,就是臉色通紅通紅的,陸見有點恍然大悟,他試著牽了下小女孩的手,沒見抗拒,就起身牽住小女孩往房門外走去。   待到小女孩從茅房出來,陸見又牽著小女孩的手一邊帶路一邊給女孩說道:“茅房這裡對過去是廚房。”   “廚房這邊是洗漱間。”   “然後這裡是大堂,大堂左邊這裡是我昨晚睡的屋子,右邊是你住的屋子。”說完領著女孩坐回剛剛的桌子,見女孩放下布娃娃開始拿筷子扒拉起麵前的粥,陸見繼續說道:“要不要我再帶你去一次茅房,剛剛忘記數著步數了。”   小女孩聞言有點羞惱,停下手上的碗筷一瘸一拐的往門外走去,陸見趕忙跟上。就像是要證明什麼一樣,隻見小女孩一路從臥房走到茅房,又走到廚房、洗漱間,然後又坐回到桌子繼續扒拉眼前的粥,陸見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不是說小女孩看不見嗎,全程也沒見她睜開過眼睛啊,陸見一時間忘了說話。   呆呆的望著小女孩吃完眼前的粥,等到小女孩用筷子敲了下碗,陸見才回過神來,小女孩又繼續敲了一下,陸見看著小女孩有點得意洋洋的臉明白了她的意思,去廚房給小女孩又盛了碗粥。把粥遞給她之後陸見就往獵具房走去,收拾了個竹筐和些工具,回到房間對小女孩說道:“你先在家呆著,我現在要去山林裡看下之前布的陷阱有沒有收獲,不用太久,中午就能回。”   說完也沒留意小女孩停住了手上的碗筷就跨門出去了。   等到陸見從山林裡出來已經是下午了,見陷阱沒有收獲,就往山裡麵更深入了些,尋到了些草藥,路過那片小山澗時看到花菖蒲開了,還特意摘了一些。   陸見放好背上的竹筐,走進女孩房間時看到小女孩還是早上見到的樣子,低著頭,安安靜靜坐的,桌上還剩著半碗粥,陸見有點不解。   “怎麼沒吃完嗎?”   女孩還是一動不動,陸見隻好又蹲了下來,等他看清小女孩的臉的時候,發現她眼角處似乎有些淚痕,陸見剛想伸手,小女孩就像忽然有了生機,捧起了粥碗。   “要不要給你熱一下啊?”   女孩聞言扒拉的更快了,陸見站了起來有點莫名其妙,撓撓頭走去了洗漱間。洗乾凈出來的時候記起要給小女孩也清洗下的事情,就去往了房間,到了房間看到的卻是桌上已經吃的空空的碗和床上用被子罩起來的一個山包。   陸見有點頭疼的看著四個角捂得嚴嚴實實的山包,最後隻能是狠了下心開始去掀被子,不想最後演變成了拉鋸戰。   “我帶你去洗澡間啊,你也想把身上的衣服換了吧。”   小女孩聽到這話掙紮的更厲害了,啊啊大叫用力拽著被子,陸見見她有傷在身,也沒敢太用力。   費了陸見好些力氣才把小女孩背在了身上,到了背上的小女孩也不安生,還在不停的用拳頭打他的背部。吵吵鬧鬧的把女孩背去洗澡間的時候恰好和隔壁李嬸打了個照麵,和李嬸說了小女孩的事情,李嬸聽完就把陸見訓了一頓,男女有別哪能在一起洗澡呢,陸見頓時後知後覺的有點不知所措。等到李嬸接過小女孩帶去她家,陸見都隻能訕訕的呆在一邊。   趁著小女孩在李嬸家,陸見趕緊去給她換了新的被子,清理了一些亂放的雜物,還找了個空瓶子裝了幾支花菖蒲放在了桌上。   等到小女孩回到陸見家的時候,整個人都煥然一新,蓬亂的頭發已經洗的順滑,還被惡趣味的李嬸給編了兩丸子頭,衣服換了陸見帶過去的舊衣服,顯的有點寬鬆,身上的塵土都清洗乾凈了,隻是到處都還顯青紫的斑塊有點觸目驚心。   陸見剛要去牽小女孩的手,卻聽到哼的一聲,人已經自己跑回房間裡了,陸見隻能無奈的和李嬸道了聲謝,李嬸笑了笑,有點戲謔的說道:“記得好好跟自己的小媳婦的道個歉。”   陸見頓時一囧,也不敢跟這些農村嬸子辯解什麼,太較真了真不行,用李叔自己的話說,他和她媳婦,吵架沒贏過,打架更沒贏過。陸見陪笑的送走了李嬸,趕緊往屋裡走去。回到裡屋,看到的還是一個山包,陸見隻好拉了張凳子坐在床邊。   “你的娃娃還在凳子這裡啊。”   山包也不見出聲,隻有一個青紫的小手從被子裡麵伸了出來,陸見看著這伸的筆直的小手有點無語,隻能把娃娃遞了過去,等小手接觸到娃娃,用力一抓就拽進了被窩又捂得嚴嚴實實的,陸見見此情不自禁的豎起了大拇指。   “對不起啊,本來說好中午回的,陷阱裡沒抓到東西,不想空手而歸就往山裡又走多了一些,不曾想發現了大熊的腳印,怕大熊還在附近徘徊,隻好繞了點路去到了山澗那邊,誰知道山澗的花菖蒲居然開了,就想給你和蘭青阿姐摘上一些,就放桌上這瓶,好聞吧,我阿娘說這花香最是能讓人舒緩放鬆了,有點難摘,就耽擱了,我真不是故意遲遲不回來的。”   陸見說完等待了一段時間,見山包還是不動如山,陸見有點犯難,隻好繼續開口說道:“我也不該扯著你去洗澡,隻是我一直一個人生活,對這些事情也沒去在意過,一時間也就沒注意到這個事情,我看你當時的味道也很臭了嘛......”   話沒說完就被被窩裡傳來的兩聲哼哼打斷了,陸見趕緊認了下錯,“錯了錯了,是衣服的味道,瞧瞧我這嘴,真是不會說話。”   沉默了一會,陸見繼續說道:“七歲那年之後就沒人再教過我這些事情,這幾年光忙著一個人生活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本來村長想出麵找個人把我收養咯,隻是我一點都不想離開這個家,不想要認新的人叫阿爸阿媽。我父母也教過我很多常識的東西的,那時候整天隻想著玩耍,對什麼都不用心,等我再想聽那些的時候他們就離開我了,離開的時候阿娘還跟我道歉來著,說對不起沒管我的意願就要丟下我了......我阿爸臨死的時候讓我照顧好阿娘,我阿娘臨死時讓我照顧好自己,我答應了阿爸卻沒照顧好阿娘,我答應了阿娘要照顧好自己,卻還三天兩頭的受傷。跟村長他們進山的時候,很多他們習以為常的小地方都讓我吃足了苦頭,於是我知道必須要去在意那些被疏忽的小地方,隻是很多事情靠自己發現可能會有些晚,所以如果我是有哪裡沒注意到或者沒做到的地方,你一定要告訴我,我肯定會改的,所以,別生氣了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感覺山包有了點鬆動,陸見安心了一些,隻是剛剛想到了父母,讓陸見顯的有點憂傷。   時間在怡人的花香中一點點流逝,忽然咕咕兩聲讓陸見想起他除了早上的粥到現在都沒再吃過別的東西,想著該做晚飯了,起身往廚房走去,等他走到房門的時候,想了想還是停住了腳,認真的對著屋裡的山包說道:   “我不會丟下你的!”   聽到這話山包打開了,從被子裡坐起了一個哭的梨花帶雨的小女孩,盡管身體上的疼痛疼的她呲牙咧嘴,但她就是覺得很開心,好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   “陸見你好,我叫漓姝,三點水離別的漓,姝麗妍華的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