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琰拽著她的手腕往外跑,他向來放浪形骸慣了,但如此不顧著徐令嬈的清譽,也足夠令人頭疼。 她忙不迭甩開。 配上紅通通的眼睛,這人快要哭出來了。 蘇清苓還沒離開,她沒有像之前那樣伶牙俐齒,看向秦琰的目光帶著些探究和審視。 目的性太明顯,往日裡秦琰肯定是要數落人的,但他現在沒那個心思。 “好好走路,”徐令嬈揉了揉眉心:“我又不是跑了。” 秦琰卻並沒有放下心,他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便被突然湊過來的蘇清苓嚇了一跳,瞬間出手扼住了她的脖子。 “放、放開我,我知道——咳咳——” 蘇清苓漲紅著臉,形色有些狼狽,但她臉上有種睥睨一切的神情:“煙霞,對嗎?” “……” 莫名其妙。 秦琰眉頭一皺,就又要去掐她的脖子。 蘇清苓連忙伸手護住:“我會醫術,我知道她的毒,我可以救她。” 徐令嬈:“?” 這又是何方神聖啊。 秦琰的臉色並沒有好上半分,他嗤笑一聲,漫不經心的揮手叫來侍衛:“帶走。” 又是像帶走煙霞一樣,毫不猶豫的打暈。 徐令嬈突然覺得脖子一冷,她仰頭看向目光危險的秦琰,麵不改色的道:“我自己可以走。” “嗯。” 他沉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 走出江南布莊之前,徐令嬈靠著門框敲了幾下,以徐家人特定的傳信方式,告訴葉玉,讓她替自己去通知沈行舟。 秦琰這狗東西發瘋,可不能把她搭上。 世子爺當街綁人可以說是他生性頑劣,他也不差這一條罪名,大不了回頭再跟皇帝哭一哭,就無事發生了。 但徐令嬈不行,若是她在眾目睽睽之下的跟他走,又不明不白的從譽王府出來,這京城最不缺也最便宜的就是茶餘飯後的談資。 她可不想明日一睜眼,悠哉悠哉打開浪蕊樓線報的時候,看到的是自己的流言。 譽王府位置極好,從江南布莊出發,直接坐上馬車,沒多久就到了。 也難怪秦琰來的這樣快。 他掀開簾子,朝徐令嬈伸手。 “走。” 徐令嬈淡淡看了他一眼,毫不拖泥帶水的跳了出來,自顧自的往王府內走去。 秦琰麵不改色的收回手,抬腿跟上她。 管家早就等在府門口,奇怪的是,見著自家世子爺也不打招呼,反而見著徐令嬈就像看著什麼救星一樣,熱情的過分。 徐令嬈沒搭理他,回頭看向秦琰。 他的心情平復下來,不像之前在江南布莊裡的時候,看上去隨時都要爆體而亡似的。 此時的秦琰溫順許多,就像是流亡的孤鷹終於找到了巢穴,盡管那巢穴在風雨之中搖搖欲墜,也並不溫暖。 “不走嗎?” 秦琰開口道,他的雙眼像黑色漩渦,沉沉的像要將人埋葬在裡麵。 “帶路啊。” 徐令嬈挑眉,腦袋小幅度的朝門內點了一次,唇角勾起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 這譽王府有點意思,秦琰的過去和未知的遭遇令她有些久違的興趣,而這種興趣來源於記憶中的熟悉感。 徐府上下,上至爹娘下至家丁,每個人對徐令嬈都帶著一絲或明或暗的審視,徐令嬈很小的時候就感受到了,她直到現在才有些許驗證不了的猜測。 而譽王府,她在踏足這裡的瞬間就感受到如出一轍的壓抑氣氛。 這裡不是家。 如果說徐府是徐令嬈的訓練場,那麼譽王府就是秦琰的鬥獸籠。 它空有一座寬敞精美的宅院,但隻要一抬頭,就隻能看見四四方方的天空,哪裡是給雄鷹翱翔的地方,分明是逼仄又煎熬的牢籠。 而裡麵的人走不出,外麵的人進不來,始終在互相糾纏,互相折磨。 徐令嬈看著秦琰僵硬的步伐,深深吐出一口氣。 還不如被打暈了抬進來。 好在煙霞的院子並不偏僻,他們這些人很快就趕到了地方。 等徐令嬈邁進去的時候,煙霞首先站起了身,她就在院中那顆淩雪綻放的紅梅樹下,遙遙的看著自己。 樹下的石桌上,坐著一身道袍,神色凝重的擺弄卜卦法器的譽王爺。 曾經驍勇善戰的大將軍秦旗風,怎麼就成了這般模樣呢。 秦琰麵無表情的站在了徐令嬈身邊,他見怪不怪了,徑直走過去,一掀衣袍跪在石桌前幾步遠的地方。 “人已帶到。” “……” 徐令嬈心神一顫,秦琰那樣的人,在譽王府竟然是這樣的境遇。 她看向終於回神了似的譽王,卻見他正抬眸直直盯著自己。 不愧是父子,那雙眼睛有著同樣的鋒利和煞氣。比起秦琰毫不掩飾的攻擊性,秦旗風多了些經年累月的疲憊,和看透一切的淡漠。 他沒有理會跪著的兒子,而是朝徐令嬈招了招手。 “徐青山的丫頭?過來。” 老東西,去你的。 怎麼又來一個。 徐令嬈絕望的閉了閉眼,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然後氣的破罐子破摔般的勾起唇角,抬腿走了過去。 秦旗風麵上帶了些笑意,似乎很喜歡看見她這副被命運逗弄,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事實上徐令嬈也確實有些想殺人的沖動,她討厭這種事事都沖著她來,卻又毫無防備瀕臨失控的感覺。 一步一深淵,一步一雲端。 這次又是什麼老相識?是敵是友?是笑麵虎還是青雲梯? “譽王喚我過來,所謂何事?” 煙霞裊裊婷婷的,給她倒了杯熱茶:“不是王爺,是我。” “這裡有你說話的份?” 徐令嬈將茶杯摔出去,恰好落在秦琰腿邊,浸濕了他的衣服,可雙膝早已凍僵,熱茶也沒有喚起半分暖意。 她縮回手,冷靜了一些。 “小姑娘就是氣性大。” 秦旗風嗬嗬的笑,並沒有怪罪她,反而用一種懷念的語氣說道:“夫人年輕的時候也這樣,有一回啊,徐青山帶著人深夜造訪我譽王府,嚇壞了夫人。” “然後她就像你方才那樣,用盛滿熱茶的杯子砸徐青山。” “可我那王妃不會武功,徐青山抬手就將那杯子拍回來,碎片險些劃傷了她的臉。” 壞了,是仇家。 徐令嬈眼皮一顫,不知道怎麼接話。 秦旗風卻眉眼雲淡風輕的,就將自己的茶杯砸向跪著的秦琰。 瓷器碎裂的聲音響起,空氣中彌漫著幾絲血腥氣,徐令嬈沒有回頭,也能想象出秦琰臉上的傷痕。 “就像這樣,你看他多蠢,都不會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