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花隔雲端。 花魁娘子人如其名,形若煙,貌似霞。 煙霞善舞,此時也是身著水袖紗衣,在臺上亭亭玉立。雖沒親眼見過,但這位的名頭和令譽王世子沖冠一怒為紅顏的事跡,她還是略有耳聞。 怎麼想都是一位光彩照人,傾國傾城的女子。 正如眼前的姑娘,雖然發絲微亂,衣襟不整靠在欄桿上,神色清冷,別有一番韻味。 丫鬟將煙霞解救出來,周圍有幾個侍從護著,才堪堪壓住那些洶湧著往上躥的人群。 林卿卿嚇壞了,連忙替她整理妝發,卻被煙霞驟然推開。 還好是徐令嬈拽了她一下,不然得掉到水裡去。 煙霞卻是毫不愧疚,她孤冷的目光掃過在場的人,嘴角勾起一絲顯而易見的嘲諷。 “煙霞從此不再見客,諸位回去吧。” “當了婊子還立牌坊。” 臺下有刺頭冒出來,煙霞隻是瞥了一眼,便懶著嗓子,冷冷應道:“奴家本就是以色事人的妓子。” “那你肚子裡,是誰的種?” 此話一出,全場寂靜。 這消息不知道是誰透露出來的,但愈演愈烈,加上煙霞今日宣告從良,便無端的將此坐實了。 “怎麼?敢做不敢說?” 徐令嬈不認得說話那人,瞧著家境也是不錯,她側頭看向林卿卿,後者眨巴眼睛,湊上前來。 “大東家,那人叫陳長青,是刑部侍郎家的公子。” 真是巧。 舅舅屬官家的小輩,難怪沒去成夜宴,還在這裡鬧事。 陳長青沒注意到陰影中的兩人,他死死盯著煙霞,仿佛被她辜負的傾家蕩產一般。 “秦世子對你掏心掏肺,你就是這麼回報他的?!” “嘶——” 京城的能叫秦世子的,也隻有那麼一位。 在場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今天這陳公子的嘴真是開了光,句句往人心窩子戳。 沒等徐令嬈回頭,林卿卿就壓低嗓子補充著說:“陳公子和秦世子是至交好友,秦世子確實對用情至深,隻是贖身就提了三次呢。” “但煙霞對他始終冷冷淡淡的,連贖身都拒絕了。” 秦琰看著是挺不靠譜的。 “至於腹中的孩子……是真的。” 林卿卿麵色發白,眸中驚懼:“我跟煙霞向來不對付,也不知道個中緣由。” “怎麼會出這樣的意外呢。” 徐令嬈挺有興致的看了煙霞一眼,這種境地,這姑娘不去醉春閣找閣主,反而跑來林卿卿的小畫舫。 林卿卿那小笨蛋能做什麼主,莫不是沖著她來的。 這花魁娘子倒還真有幾分本事。 “奴家與世子之間的情誼,還輪不到你這個外人插嘴。” 煙霞是有些傲氣在身上的,這些年醉春閣和京城的少爺們待她不薄。 陳長青臉都要氣紅了,脖頸間青筋驟起。 難道秦琰救過他的命?護的跟親爹似的。 徐令嬈看過去,和煙霞四目相對。美人眼尾染上緋色,艷麗的妝容和繁復的衣裙都比不上她明珠似的樣貌。 煙霞突然跪下,額頭抵在地上,結結實實行了個大禮。 “奴家懇請大東家做主。” “……” 比美人垂淚更具沖擊力的,是看向來清冷孤高的花魁娘子,卑微叩拜。 徐令嬈感覺身上瞬間就落了很多視線。 林卿卿愣了一下,就狗腿子似的般過來一張軟凳,還貼心的端著茶杯,在她身邊站著。 恍惚間,徐令嬈覺得自己好像那管家的主母,身邊是囂張跋扈是丫鬟,麵前跪著不守婦道的外室。 “說。” 徐令嬈坐下,漫不經心的道。 煙霞直起上身,依舊跪著,燈光打在她單薄的肩膀,寒風引起一陣顫栗。 當真是好顏色。 “煙霞不過一介孤女,年少時險些餓死街頭,幸得閣主救濟,奴家感激不盡。” 她再次磕頭,又重又響,額頭瞬間滲出血來,臺下的王顯德心疼的不行,恨不得代她受過,但又無可奈何。 “他們常說風塵中人最是無情無義,煙霞自認涼薄,也沒什麼好替自己解釋的。” “秦世子的確待煙霞極好,但並非是陳公子以為的那樣……掏心掏肺。” 眼看著陳長青又要炸毛,徐令嬈伸手掀起林卿卿手上的茶杯蓋,精準的砸到他腳尖前一寸。 瓷器破碎的聲音,讓陳長青瞬間語塞。 徐令嬈甚至都沒有看他一眼,就這樣將場麵震住了。 眾人紛紛猜測這女人的來歷,傳說中的大東家? 醉春閣背後的主人是誰,向來令人津津樂道,可眼前的女人分明陌生的很,一時之間,都不敢輕舉妄動。 徐令嬈卻難得走神。 怪不得溫雋和戚凜都喜歡摔杯子嚇人,那感覺是真的爽。 “繼續。” 她麵不改色的,抬眼看向煙霞。 “是。” 煙霞再次磕頭,起身後,卻是閉了閉眼:“秦世子待奴家好,是因為……” “奴家腹中胎兒的生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是譽王爺。” “……” 好一出大戲。 “你休要胡言!” 陳長青眼睛都紅了,秦世子是他的摯友,譽王爺更是他心中的神明。 哪個京城公子,大啟少年不是聽著譽王驍勇善戰的傳說長大的? 此言一出,臺下瞬間亂起來。 “譽王修身養性這麼多年,豈容你在此胡亂攀咬?” “閉嘴。” 徐令嬈皺了皺眉,夾雜著內力的聲音灌入每個人的耳朵。 “在場若是想聽下去的,出了事,可別賴到我醉春閣頭上。” 此言一出,大多數人都慫了,紛紛離得遠遠的,隻有陳長青和王顯德還站在原地。 陳長青滿臉憤慨,看著煙霞的目光恨不得殺了她,而王顯德卻是警惕的盯著他,生怕陳長青發瘋傷了煙霞。 徐令嬈使喚林卿卿將人扶進內室,便偏頭看向二人。 “跟上。” 內室暖和許多,林卿卿在關鍵時刻還是非常靠譜的,許是顧忌煙霞腹中胎兒,她甚至往凳子上放了個軟墊。 煙霞還是那樣冷冰冰的模樣,隻有看見徐令嬈的時候才目露幾分情緒。 “你昨日便贖了身。” “眾目睽睽之下,逼我管這閑事。” “煙霞,你好大的膽子。” 徐令嬈每說一句,她的臉色就白上一分。 “奴家知錯,但奴家所言句句屬實,從未有半分欺瞞!” 煙霞言辭激動,目光懇切,但這並沒有讓徐令嬈的心情好上一些。 她不喜歡被人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