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靜柔還是在沈府留下了。 她並不知道徐家滅門的真相,隻是單純的想為心上人求情,但她甚至不能證明那人的清白。 不過是個一片癡心的可憐人罷了。 明日那位也叫“阿鴆”的戲子便要被押解去刑部,到時候徐靜柔就會被帶著和他見上最後一麵。 徐令嬈也去,不過在盤問線索之外還要再加上一條。 看看他和阿鴆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聯係。 屋裡的炭火響了一下,文墨已經睡著了,徐令嬈披著外袍,慢慢悠悠坐起身。 “阿鴆。” 沒有反應。 “隻有危急關頭,你才會現身?” 徐令嬈又問了一句,依舊是寂靜無聲。 她索性穿好衣服,從窗口翻了出去,一路七彎八拐,來到了京城最亂的地方。 玉花巷,魚龍混雜,來這裡的人大多是些亡命之徒,奉求及時行樂,拿著通緝令過來抓人,那是一抓一個準。 醉春樓就在這,但她今夜並不打算去,而是換上一身惹眼的衣裙,臉上堪堪罩了一層墨色麵紗。 一道又一道不懷好意的目光頻頻落在自己身上,徐令嬈毫不在意,宛如誤入此地,不知道危險的小白兔。 她在一家賭坊門口站定,習慣性的抬頭看了眼牌匾,明晃晃寫著萬勝樓。 啊,喬家的地盤。 徐家的鋪子雖然斂財速度快,但大多沒什麼根基,在這方麵比不得商賈世家,其中以盤根錯節的喬家為首。 後來喬家就跟徐青山較勁,他瞄準一塊肥肉,喬老爺非要刮點油水下來。 就像徐令嬈看上了這條街,喬大公子就非得在醉春閣的對麵開一家萬勝樓。 所以當她一腳邁進去的時候,萬勝樓的小廝都緊張起來,拖延時間的拖時間,報信的報信。 不得不說,喬今朝是真的不當人。 他不僅找了最會畫像的丹青大師將徐令嬈的模樣畫下來,還分成了戴麵紗戴麵具的幾個款式,硬要讓幾個處於“危險位置”的鋪子掌事記清楚。 這不,徐令嬈一進門,掌事就如臨大敵,吩咐人嚴陣以待了。 不出半個時辰的時間,喬今朝也得趕來這裡。 很好,她睡不著,喬今朝也別想睡。 “徐姑娘,深夜造訪,有何貴乾呢?” 這人她認得,叫張全通,挺不錯的人,當初她本來想挖過來,但這家夥知恩圖報,非要為喬今朝當牛做馬,愣是沒打動他。 “萬勝樓燈火通明,不正是該夜裡逛?” 徐令嬈自顧自的走著,在賭桌之間穿梭,倒像是來巡視的。 “喬大公子倒是巧思。” 這樓竟然是螺旋向下的,一層比一層深,宛如黑不見底的深淵。 “是,往下一層是珍寶閣,再往下是生死臺。” 張全通介紹道,但他抬眼,就見著徐令嬈那似笑非笑的目光。 “我還以為喬家有多乾凈呢,今日當真是長見識了。” 往日裡喬家總喜歡說徐青山凈整些歪門邪道,用不入流的手段,賺些不乾凈的錢。 徐青山也不反駁,畢竟事實如此。 有時候徐令嬈都覺得迷茫,她到底是不是在助紂為虐,又是不是以另一種形勢在草菅人命。 當時啊,還是在文人清流眼中德高望重的外祖父找到她,說了句。 “天下烏鴉一般黑。” 當製度的籠子關不住野獸,就需要一部分人,以特殊的手段以暴製暴,然後等待天之將明。 沈平川理解徐青山,但這並不妨礙他看不慣這個女婿,所以他盡力的將徐令嬈引回正軌上,生怕她步父親的後塵。 比起父母,徐令嬈說是被沈平川和溫雋帶大的,更為貼切。 可惜這倆人沒見過麵。 沈平川每到入冬就得關門修養,而溫雋那時候才到江南。 ……她有些想這倆人了。 外祖父駕鶴西去,此生不得見,而溫雋還在幾十裡外的渭縣,情況未分明。 不過三日之後,驚蟄時分,便是溫雋的生辰。 “可有什麼稀罕物件?” 珍寶閣的規矩她也知曉,現場議價,價高者得,買者不可在閣內搶奪,出了這萬勝樓,便生死不論,概不負責。 聞言,張全通將徐令嬈帶進了上乘的包廂之一,又手腳麻利的送進來一本冊子,就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徐令嬈細細看著,發現都是些名貴首飾和擺件,若說有意思的,便隻有壓軸的那件“珍寶”——鬆心引。 一般人聽名字猜不出來什麼東西,但徐令嬈很清楚,那是一種罕見的藥材,本身是苗疆獨有藥蠍的尾針,因為形似鬆心,便取名為鬆心引。 更是溫雋痊愈需要的幾味藥材之一。 溫雋從不告訴她自己的病情,若不是徐令嬈常年給箭矢淬毒,到現在都會對他的身體狀況一無所知。 到底是什麼樣的糾葛,才會給尚在娘胎的小公爺下毒呢。 後來還是溫南那小子找到她,懇求她幫忙尋找解藥。 不知道今天有沒有他的人到場,這麼好的機會,可別錯過了。 “一千兩。” 閣內發出小範圍的驚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今夜的第一個溢價貨出現了。 碧血纏枝百花簪,出自江南阮氏,用料考究,設計繁復,手法出自宮廷,看著雍容華貴又不失優雅靈動,很適合用來討姑娘歡心。 “一千三百兩。” 竟然還在加價。 哪裡來的財神爺?一來就給了她這麼大的驚喜。 阮氏族人曾經是禦用的手藝師傅,金玉繡活樣樣精通。不過許是得罪了什麼人,二十多年前被遣散出來,雖然沒落什麼罪名,但知道些內情的人家卻是有些忌諱。 這麼多年遭仇人追殺,東躲西藏的,阮大家已經逝去,隻留下一對姐妹花,好在手藝沒丟。 大家漸漸的也忘了當年的事,在徐令嬈的庇護下,姐姐阮金枝化名阮娘,傳承了做珠寶首飾的手藝。 而妹妹阮玉葉,化名葉玉,正是江南布莊的掌事,也是整個大啟最出色的繡娘。 “一千五百兩。” 徐令嬈眉眼舒展,這簪子正是隔壁醉春閣新掌事阮娘的得意之作,喬今朝拿三成,阮娘拿六成,她什麼也沒乾還能分得一成。 積沙成塔,財就是這樣聚起來的。 “兩千兩。” 好家夥,這倆人有仇吧。 閣內竊竊私語的聲音越來越多,也正在這時,匆匆趕來的喬今朝推開了她的門。 “兩千五百兩!” 門外傳來侍女嬌俏的嗓音,最終那支碧血纏枝百花簪以兩千五百兩的高價成交。 徐令嬈挑眉:“恭喜發財。” 喬今朝樂嗬嗬的給她添了杯茶:“您才是我這兒的財神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