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雪停了。 徐令嬈叫上文墨,估摸著時間去慶安堂蹭飯去了。 剛好趕著沈丘明從衙門回來,連帶著被迫同他去長見識的沈行舟一起,慶安堂很久沒這麼熱鬧了。 不過今日還多了個不速之客。 他沒進慶安堂,隻在院子外麵,一臉嚴肅的同沈丘明說話。 若不是那人腰配繡春刀,頭戴三山帽,徐令嬈也不會多看了他兩眼。 “他生的比我好看?” 沈行舟突然出聲,跟個木頭樁子似的杵在那,看著那錦衣衛的眼神略帶不爽。 “……大差不差。” 她定了定神,卻見沈丘明同那人一起轉過了頭來。 “哼。” 沈行舟抱著雙臂,斜斜往廊柱上麵一靠,張嘴就讓沈丘明想對他動家法。 “顧千戶,您交代完了沒有?我爹快餓暈過去了。” “……” 沈丘明額角青筋直跳,徐令嬈心下一凜,不動聲色的往旁邊挪了挪。 等她再抬頭時,便見那姓顧的大人正全神貫注的盯著自己。 徐令嬈:? 怎麼,她爹還有什麼滄海遺珠?這位看上去嫩上不少,總不會也逮著她,逼她叫叔吧。 “今日叨擾了,顧某告辭。” 沈丘明一捋胡子,客客氣氣的道:“顧大人來都來了,不如留下用膳再走?” “……也好。” 沈丘明:? 卻見這愣頭青一般的小子恭恭敬敬行了個禮:“多謝沈大人款待。” 沈行舟也呆傻了一瞬,但他難得見自己老爹吃癟,於是坐了回主,樂嗬嗬的將人迎了進去。 飯桌上都是些人精,三言兩語便將那位顧大人的生平套了個七七八八。 顧西亭,淮州人,家中是開走鏢的,如今的親人隻有長嫂與侄兒,正擔任錦衣衛千戶,可謂是一表人才,年少有為。 “這麼說我就想起來了。”柳若蘭神神秘秘的笑了一下:“那年啊,小姑娘們一連幾日都春心萌動的。” “一是為了風流倜儻的探花郎陳長青,二呢,就是為了這位玉麵郎君,武狀元……顧西亭。” 武狀元?沈行舟眉眼都嘚瑟起來。 那這武狀元混得一般啊,三年了還是個千戶。 不過顧西亭沒什麼背景,又是這樣的愣頭青性子,倒也說得過去。 徐令嬈卻是走了神。 沒想到陳長青那個炸毛小狗竟然還是個探花,不過整日和秦琰玩在一起,怎麼說也是臭味相投。 秦琰還欠自己一個人情呢。 “……令嬈,你覺得呢?” 嗯? 徐令嬈回過神來,卻見眾人都盯著她看,剛剛說到哪裡來著? 柳若蘭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又看了看一旁芝蘭玉樹般的顧西亭,正是越看越順眼。 恨不得馬上就給兩人定下終身。 恍惚間,徐令嬈也琢磨出味兒來,眼看著柳若蘭的目光愈發熾熱,她心下一凜,忙拽了一下沈行舟的袖子。 後者會意,淡定的拍了拍她的手腕。 “娘,你別給顧西亭找難堪了,誰知道他在淮州有沒有什麼青梅竹馬的老相好。” “……” 徐令嬈抿唇,她就不該情急之下找上這家夥。 “你這個倒黴孩子,怎麼說話呢。” 柳若蘭眉心亂跳,正想著說些什麼緩解一下僵硬的氛圍,耳邊卻響起一道清正平和的嗓音。 “沒有青梅竹馬的老相好。” 霎時間,屋內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顧西亭身上,柳若蘭的嘴角險些沒壓下去,她垂在桌子下的手激動的狠狠揪著沈丘明的腰。 一時間,夫婦倆皆是麵目猙獰。 沈行舟皺起眉來:“沒有就沒有,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看你這不解風情的臭脾氣,想也沒有姑娘瞧得上你。” “沈行舟!” 柳若蘭剛沒好氣的瞥他,沈丘明就一巴掌呼了上去。 沈行舟:習慣了。 真不愧是他爹,這樣才能討到青梅竹馬的老相好做了一輩子的夫人。 不過經這麼一打岔,屋內氣氛再次融洽,除了始終沒什麼表情的顧西亭。 沈行舟送他出府,結果剛跨出門,就在拐角處遇見了個鬼鬼祟祟的女人。 “誰在那?!” 寒光一閃,顧西亭的刀就架在了她的脖頸上。 是個有些落魄的女人,衣衫不算整潔,神情淒苦,很是可疑。 “這裡是沈府?沈丘明是在這裡嗎?!” 沈行舟眉頭一擰:“你是何人?” 她卻像受了驚嚇似的,渾身顫抖,看得沈行舟越發不耐。 顧西亭卻如司空見慣一般,隨手收了刀,麵無表情的道:“靈州口音,出身富貴。” “靈州?” 沈行舟想起方才在飯桌上,他娘提起的白日裡鬧事的那對夫婦,令嬈的三叔三嬸,似乎是想讓沈府替他們養閨女? 之前在刑部審案的時候,他也聽令嬈提起過,好像叫什麼…… “徐靜柔?” 話落,那女人卻抖的更厲害了,腳腕一轉就頭也不回的跑開了。 沈行舟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顧西亭閃身追上去,再次把刀架了上去。 “人家好歹也是姑娘。” 顧西亭冷著臉瞥了一眼沈行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並沒有收手:“麻煩沈公子通報大人,是押回刑部還是帶進沈府。” “……行。” 沈行舟臊眉耷眼的進了府門。 不一會兒,顧大人去而復返,還帶著個女人的消息就傳到了徐令嬈耳朵裡,看著周圍路上丫頭們晦澀的目光,真是如芒在背。 人都在外廳,徐令嬈趕來的時候,第一眼就認出了坐在椅子上兀自垂淚的女人。 “靜柔?” 那人聞聲抬頭,又用那種似曾相識的,看救命稻草一般的眼神看著她。 “令嬈姐姐。” 沈行舟興致勃勃,顧西亭正襟危坐,沈丘明麵色凝重,看著她都像在看一個板上釘釘的犯人。 難怪跟個鵪鶉似的。 “我以為你明日才會進京。” 徐令嬈坐下,麵上不冷不熱的,徐靜柔一時也估摸不著她的態度。 “那些官爺沒怎麼看著我,我昨日就偷溜出來了。” 徐靜柔麵露羞澀:“在路上花光了盤纏,不過幸好,還是找到了這裡。” “你爹娘在棲雲客棧。” 徐令嬈並不同情她,這姑娘雖說是她的堂妹,可徐青山年少時就被人販子拐走了,中年回靈州的時候才認祖歸宗,徐家這邊的親戚也不甚走動,實在是陌生的很。 “可、可令嬈姐姐的舅舅是大官,隻有令嬈姐姐能救阿鴆了。” “哪個鴆?” 徐令嬈皺眉,卻見徐靜柔愣了愣,一字一頓的說道:“飲鴆止渴的鴆。” 那一瞬間,徐令嬈腦子裡隻有兩個字。 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