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1 / 1)

長魚 滿月與悅 5560 字 8個月前

懷夕拿不定這個魔族之人想乾些什麼,也就先按兵不動。   薑曄吃好放下了碗筷,坐在位置上等懷夕。他實在有些無聊,隻能一遍遍撥弄著筷子,擺放整齊後又打亂組成一個個簡易文字,再重新擺放規矩。   好一會兒,他將花樣玩了個遍,餘光突然瞥見坐在不遠處的白衣男子。他想到些什麼,身體前傾,壓低聲音對懷夕道:“懷夕姑娘,我怎麼覺得那個男子……很奇怪?”   “哦?”懷夕示意他繼續說。   “他雖青年模樣卻一頭白發簡直怪異,而且……”薑曄後麵沒說了,這人雖然看著周身仙氣纏繞,可他心底卻止不住覺得他是妖孽,除開獨特的模樣外,他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說明此人的不對,但直覺就是告訴他應該離這人遠些。   “薑小公子可以啊!”懷夕誇贊道,“直覺真準。”   她沒有刻意放低聲音,在靜得針落地可聞其聲的客棧裡十分清晰。   薑曄耳根迅速爬上一抹淡紅,輕聲道:“懷夕姑娘……”說著朝白衣男子背影努努嘴,示意懷夕小聲點,別被別人聽了去。   懷夕好笑,“好啦,你正常說話就可以了,反正你聲音再低他都能聽清。”   什麼!薑曄滿臉不可置信,可看懷夕的神情又不像是在開玩笑。他又將目光轉向姬淵,人家依舊穩坐如山,似沒受到這邊一丁點兒影響。   薑曄忍不住心虛,陷入了自我懷疑,他到底聽沒聽到剛才說的話呢?人家至少目前沒乾什麼傷天害理之事,他就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議論他,多少是不禮貌的。   薑曄沉默。   霎時間,客棧內靜得隻能聽見懷夕手中筷子與瓷碗碰撞發出輕顫聲,一股詭異的尷尬氛圍在空中蔓延。   好在這種奇怪的氛圍並沒有持續太久,懷夕放下手中碗筷,從身上的挎包裡掏出一塊娟布,慢條斯理將嘴邊擦凈後又拿出一錠銀子置於桌上,“老板買單!”   老頭一瘸一拐走過來,眼睛直勾勾看著桌上的銀子,眼底是掩不住的貪婪之色。   懷夕不看他,自顧自接著道:“以往的事呢與我不去多管閑事,但今日你們所掙的錢夠你們後半輩子了,以後就好好經營你們這客棧,為路上行人提供歇腳之處,就當為自身積點兒福。”   她頓了頓,忽轉頭與老頭對上視線,“千萬不要乾什麼違法亂紀之事,免得哪天陰溝裡翻了船。”   懷夕語氣輕飄飄的還帶著笑意,但若仔細斟別是能聽出話語中的冷意和不易察覺的壓迫。   老頭臉色沉了下去,慈祥懦弱的神色瞬間消失不見,看向懷夕的目光帶著十足的狠戾和殺意。   懷夕眼神不避,似沒有察覺到他變化似的,仍悠閑用手支著下巴,等著他的回答。   薑曄此時已經神誌不太清了,從半刻鐘前他腦袋就開始昏沉沉的,他還以為是天氣太舒適使得飯後瞌睡上頭,可隨著眼前視線逐漸模糊,他就是再傻也意識到自己中藥了。   但是太晚了,他思緒模糊得無法思考問題了,隻覺得身處在一片綿軟的泡沫裡,無法動彈,意識沉淪。   他沒來得及想明白懷夕說的話,就聽到物體碰撞的聲音,聲音好像從另一個世界傳來,虛幻縹緲極其不真切。   他強撐著困意,費力睜開沉重的眼皮,大腦茫然混亂間就看見原本空蕩蕩的客棧不知從哪裡冒出了十幾個手持大刀的壯漢,薑曄身體下意識的反應比腦子快,猛地起身抽出刀就想往前沖,下一秒腿一軟,就要往下跌,虧得身體的慣性動作手抵住桌麵勉強穩住了身形。   懷夕瞧見這一幕絲毫不慌,甚至還饒有興致翹起二郎腿,雙手環胸,懶散地斜倚著桌子,嘴裡的話挑釁更是十足:“人心不足蛇吞象啊!給你們生的機會也不中用,抓不住,嘖嘖。”   剛才還走路搖晃的老頭老婦人此刻哪還有之前瘦弱可憐的模樣,拿著一柄大刀站在壯漢中間,老頭嘴裡叼著才點燃的旱煙,惡狠狠道:“小娘們,爺爺我做事還輪不到你來教。你剛剛若是乖乖中了藥還能讓你走得輕鬆點兒,接下來的痛苦都是你自找的。”   他的軟骨散這麼多年來從來沒出過問題,如今見懷夕還好好坐在這裡雖驚訝,也隻當是她提前吃過一些藥效較好的蒙汗藥解藥,壓根兒沒往其他方麵想。   旁邊接到老大示意的手下揮著刀朝懷夕砍去。   懷夕臉上笑意不減,姿勢也沒有動的打算。   薑曄心中著急,連意識都清醒了幾分,他想開口叫她躲開,嗓子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電光火石間,一條憑空而現的黑線飛速生長,在刀刃離懷夕額間不足一指距離時觸到刀麵,並順著兩次纏繞,刀尖無法再移動分毫。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就聽見“哐當”一聲,刀掉在地上,而後壯漢撕心裂肺地慘叫聲穿破雲霄。   壯漢拿刀的手還保持著剛剛的姿勢無法動彈,手臂上一圈一圈的血珠不斷滲出,眨眼間匯在一起形成血流極速滴落在地。   麵對如此詭異的情形,眾人還沒來得及驚叫,姬淵周身騰起的黑氣化作一縷縷黑線飛快沒入眾人體內,眾人臉上皆是驚恐,張大嘴巴卻發不出一絲聲音,雙手胡亂地在脖頸處撲騰,想要抓住些什麼,可惜隻抓了個空。而臉上的驚恐也很快被痛苦之色取代。   懷夕瞥見周身旁交錯的黑線,沒有半分詫異,這倒符合魔族人的手段,殘忍果斷。   但這些本就是惡人,不值得可憐。   她趁這個間隙從挎包拿出一個紫色小瓶子,倒出一顆素夕丸,起身到薑曄旁邊,扶著他坐好,將藥丸喂了下去。   藥效見效很快,一碗水剛落肚,薑曄意識漸漸清明,眼前場景將他下了一跳,好在曾經與師父行走江湖多年,大風大浪見過不少才忍住沒叫出聲來。   他轉頭見懷夕淡定從容抱胸站在一旁,一顆砰砰跳的心漸漸定了下來。   他再次將視線落在店內被黑線纏繞的幾人身上,饒是見慣了各種奇聞異事此刻眼皮也忍不住突突直跳。   方才還氣焰囂張的幾人早已痛苦不堪言,身上的每一處肌膚快速衰老褶子爬滿全身,血肉一點一點乾癟下去,人的生氣匯成一縷縷銀絲順著黑線流向靜坐不動的白衣男子。   不過一息,幾個生龍活虎、一身肌肉的壯漢變成了具具乾屍,皺巴巴的皮膚貼在骨架上,眼珠子突起,彰顯著幾人死前的痛苦和死不瞑目。   事畢,黑線又猶如靈活的小黑蛇從乾屍上鉆出,後退融入白衣男子周身的黑氣中,然後沒入他體內。   客棧內瞬時隻剩三人,死一般的寂靜。   三人皆默不作聲。   唯有地上散落的乾屍和大刀彰顯著這裡發生過一場激烈的打鬥,不——是一場單方麵殘忍的虐殺。   姬淵起身,掃視了一圈自己留下的“戰場”,好看的眉毛蹙起,餘光掠過滿眼戒備的薑曄和一旁看戲的懷夕,沒有與他們解釋方才詭異一幕的打算。   不過區區兩個凡人罷了,不會對他造成威脅。   他徑直朝門外走去,如果不是為了來取這幾個畜生的性命來療傷,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到這麼這旮旯角落的地方來,如今目的達到了,他一秒也不想在這裡多待。   至於這幾個螻蟻的屍體…哼,平時就是作惡多端的惡賊,殺了他們也算是為這群凡人除害了。   姬淵心裡毫無負擔。   腳還未踏出門檻,一陣刺骨的痛意突然自腹部傳來,姬淵悶哼一聲,還沒來得及運轉魔氣平息痛意便失了知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懷夕正欲上前查看他的情況,被薑曄攔了下來。   他一手緊緊握住劍,眼睛死死盯著倒在地上的白衣男子,語氣嚴肅道:“別過去,此人頗為詭異,小心有詐。”   懷夕輕輕拍了幾下他的胳膊,”怕什麼,我自有分寸。”   說罷,她上前蹲下身,撥開地上人臉龐上幾縷淩亂的發絲。   剛才背對著他,懷夕沒能看真切,近看此人鼻梁高挺,眉目舒朗,有遺世獨立之風,可若仔細瞧又有幾分邪氣張揚,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出現在一人身上竟有一種說不出的魅力。   可惜眼下她沒什麼心情欣賞美人,心中是少有的凝重。   先不說此人周身的氣度,單是他的實力就算沒有完全展露,懷夕一眼也能瞧出不可小覷,這人在魔界的身份不簡單,可她之前對此人毫無印象,想來應該是她離開仙界後才崛起的後起之秀吧。   也不知道魔界發生了什麼,這樣一個人竟重傷逃到了凡界。   懷夕沉思,目前也不能完全確定此人心性如何。   她承認她如同大多數仙界之人一樣對魔族有偏見,但也做不到不分善惡緣由見到魔族之人就要除之而後快。可若此人是個十惡不赦之徒,讓他在凡界簡直後患無窮。   罷了,看在方才他隻對惡人動手的份上暫且相信他不是那種濫殺無辜之人吧。   不過還是得將此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行,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不然若是因自己的一時心軟給凡界造成災難那她可就罪孽深重了。   薑曄見懷夕蹲在那裡深思,快步走上去護在她身旁。   想通後,懷夕起身,腿竟微微有些發麻,她伸手扶住一旁的門框,開口道:“薑小公子,如今飯已吃足,賊人已死,那我們就接著趕路吧。”   說罷,彎腰扶起地上的姬淵,順勢要把他背在背上。   薑曄忙上前從她手中扶住姬淵身體:“懷夕姑娘,你這是乾什麼?要把他帶上一起嗎?他不是普通人,還是不要管了吧,免得惹上麻煩。”   懷夕故作為難,輕嘆一聲:“可我們也不能見死不救吧,不管他是什麼人,出於什麼目的,好歹也算是在關鍵時候救了我們。況且他才替天行道殺了那些不知殘害了多少人性命的山匪,做了好事一樁,我們就見死不救實在說不過去。”   “可是……”薑曄還是猶豫。   不怪他冷血不近人情,實在是剛才這人展露的能力簡直是聞所未聞,十分詭異,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他下意識就很排斥這人。   “好啦,這人方才沒對我等無辜之人動手,定不是那等惡人,別擔心了。相信我,把他帶上不會有危險的。”懷夕語氣溫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薑曄見懷夕堅持,也不再說什麼,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股莫名的力量讓他不由自主地信服眼前這個姑娘,她從容淡定且笑意吟吟的模樣就像,就像……曾經一直在身前保護他的師父一樣讓人覺得心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