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葬 　　上世紀八十年代，在蒙冀交界處的一個小山村，村民們重復著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耕生活。在他們看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老天給每個人設定的固定角色，就像老天爺給自己從一出生就調好了的機械一樣，從沒有想過要改變什麼。 　　一個叫黑沙河的村莊坐落在一個緩緩的山坡上，一層疊著一層，像魚麟片一樣鋪在了那片養活他們祖祖輩輩的山坡上。村子的夜空很清澈，像一麵圓鏡子一樣罩住了他們，鏡子中有好多小星星懸掛在了每一個人的頭上。一群又一群的星星又組成了一條泛白色的絲帶飄在一起，讓夜色更加嫵媚。 　　每到秋後的農閑季節，三五成群的村民坐在一起，混著夜色在搖曳的煤油燈下討論著身邊的人和事。那副油畫般的厚重浮在了每一個人的心頭，沉悶中夾雜著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尖銳的嗩吶聲由遠及近不斷的飄進每個人的耳膜，像波浪一樣推了過來。 　　“咱們村誰又沒了？”酸杏媽抬頭問，手裡的針線活還是不停。 　　“二虎他大，可憐一輩子，好幾年的肺結核，沒錢治，一直拖到現在。”二牛媽說話了，聲音清脆的像水桶裡掉進了石子。 　　“三虎還沒成家了哇，嗯，就是，這回他大沒了更不頂了，又和他老輩子一樣打光棍。”酸杏媽嘆氣。 　　“看的也是，他老輩子和大虎一般般大，年輕時大虎爺爺看見大虎和他老輩子都想成家，就夠一個人的彩禮錢，最後讓大虎成家了，從八道河那邊找個媳婦。” 　　“八道河？呀，那不是河北那邊，不過離咱們這不遠，二十裡地有哇。” 　　“把個他老輩子放下了，後來打光棍了瘋瘋顛顛。活得不像個人樣，東家乾活吃一口，西家做點給一口的” 　　“跟他嫂子一樣，” 　　“一家子好幾個了，大虎他姐姐也快呀，那天還打人了。” 　　“他們家就是這命了，咋能翻了身，翻不了了，就是個這了。” 　　“這也是遺傳我看。” 　　“神經病還能遺傳了？” 　　“快點哇，大虎家的叫你去做飯搭把手，找你半天跑這坐的了”二牛大急匆匆從外麵闖進來把他老婆拽出去。 　　大街上一群穿白衣的人抬棺往前走，最前麵是個八九歲的男孩，扛著一個木頭桿子做墳頭桿用。不到一會一行人就走到了村後麵山坡半道上，一圈又一圈的紙錢飄來飄去，隆冬的北方冷的讓送葬的每一個人都穿的臃腫厚厚的裹了一層又一層的棉布衣服，棉衣到處都黑的發亮。 　　最後走到了亂墳崗一處挖好的土坑邊，一夥人把棺材緩緩抬下去，放幾響炮仗後開始一鍬一鍬的往棺木上撒土。 　　男孩眼神呆滯的看著棺木漸漸地被土埋沒，想起了爺爺生前常帶著他，記憶裡有一段時間是爺爺帶大他的。自己一個人在炕上爬來爬去，爺爺在旁邊把棉襖裡的虱子翻出來用指甲擠得嘣嘣響，爺爺看著滿指甲的虱子血微微笑著。 　　童年 　　男孩叫虎子，九歲二年級是班裡年紀最小的。今天是他爺爺下葬，第一次體會到了親人離開的感覺，懵懵懂懂對生命的概念還是不太清晰，隻是大概知道了以後得日子裡爺爺不會擠虱子了。 　　村裡還沒有通電，虎子每天放學趕緊跑回家趁著天還沒黑下來先把作業寫完，要不黑了虎子媽可不舍得早早點上煤油燈讓他寫作業，他也不想鼻孔被熏的黑黑的。好在是虎子從小心靈挺聰明，成績很好，寫作業從不用爸媽操心，自己早早完成吃了飯就跑出去大街上瘋玩。 　　今天和鄰居家大強打寶回來，贏了一大堆用紙疊成的寶。進門就坐炕上吃上了麵條，虎子最喜歡吃他媽做的麵條，一碗又一碗能吃三四碗，就著醃好的酸白菜，那感覺像吃到了世界上最美味的飯。 　　虎子還有個小妹妹剛三歲，叫胡燕，看著他哥吃飯香的她也吃了大半碗，抹著嘴嗬嗬笑。虎子吃完抹了嘴又跑了出去找大強玩。 　　“早點回家”沒等他媽說完就跑出了院子。 　　“大強，大強，你吃了飯沒，”虎子爬在墻頭上喊著他小夥伴。 　　“沒了，我正吃呀，你先過來哇，虎子。” 　　虎子熟練的翻墻過去進了大強家，大強和他爸媽弟弟正圍在一起吃蓧麵，炕中間擺了一大籠蓧麵，熱騰騰的升起了熱氣，被窗外照進來的下午陽光穿透而過很是溫馨。大強爸媽趕緊招呼虎子吃蓧麵，虎子吃過了不再想吃，隻是坐在那裡看起了電視。 　　大強狼吞虎咽趕緊吃完飯拉著虎子跑了出去，冬日的黑沙河街上石頭子到處都是。虎子和大強穿著各自母親做的棉鞋特別結實，和他們一樣大的小夥伴都是每一個農村婦女在數不清的夜晚就著煤油燈一層一層納著鞋底，做好鞋幫，再用膠鞋底把鞋幫用粗麻繩縫合起來。每個農村婦女一冬天要做一家人一年的鞋子，要是有那個混小子把鞋子撕扯糟蹋壞了可免不了挨他媽一頓打。 　　“今天運氣太差了，我輸了好多寶，又的撕以前練習冊疊這寶，氣死我了。”大強一邊腳踢著路上的石子發泄一邊抱怨著。 　　“今天一會找到三愣子你別出手了，你手氣不好，我來贏他們。”虎子後麵緊跟著說。 　　“三愣子他們今天不知道出來不了，見了再說吧。” 　　“哎呦，倒黴了石頭都跟我過不去。”大強不小心踢到了一塊凍住的石子上，踢得腳趾頭生疼。 　　到了村中心的大街上，一群小夥伴拉成一串站在冰麵斜坡上往下滑，大強和虎子也跑了過去和他們滑起了冰，一群人棉褲棉襖的裹著。後邊拉著前麵人的衣服，串成了一條蛇一樣的隊形歪歪扭扭遊來遊去，最前麵的那個人的蹲下去怕摔倒。 　　忽然前麵的有人卡在了冰麵上的石頭子上絆倒了，後麵一堆人人仰馬翻一起疊了起來。伴著幾聲大叫，最下麵的被壓得撐不住了，上麵的人趕緊站起來把裡麵的小夥伴巴拉開，幸好這次沒有壓壞的，旁邊大人罵罵咧咧把一群娃娃們趕回了家。虎子和大強和別的小夥伴一樣糊了一身冰雪，用手拍凈冰雪兩個人又跑去找他們小夥伴了。 　　外婆家的日子 　　虎子從三歲開始到上學這段時間是在外婆家度過的，外婆家在二十裡地外的八道河村，是張家口壩上的西北邊上的一個村子。在外婆家的日子特別的開心，外婆家鄰居是一個做木材生意的人家，有個男孩和虎子一樣大，每天兩個小夥伴到處瘋跑。會一起趕著鴨子到不遠處的水塘裡看著它們遊來遊去，會一起在一大堆的木材堆裡捉迷藏，會在門前的枳笈叢裡跑著逮鵪鶉，會在下雨後到西邊樹林裡采蘑菇。 　　外婆家的日子特別的安逸幸福，可能是因為每個上學之前的小朋友都要經歷的幸福日子，那樣的學前玩耍是真的無憂無慮，沒有任何牽掛和羈絆，不用操心學習之類的煩惱。外婆的腿腳不好，經常會拄著拐杖出來的院子裡轉轉，有時會到門口和村裡別的婆婆們坐在墻角嘮家常，每到遇到和虎子玩的小女孩還會戲逗人家要嫁給虎子。 　　到了外婆村裡有老人去世了也是虎子他們最熱鬧的時候，虎子他們會聚集一夥在看戲的人群裡鉆來鉆去，還會看電影。黑黢黢烏壓壓的人群熱鬧異常。虎子他們看著電影裡打鬥的場景不禁興奮得學了起來。 　　放牛 　　夏天和秋天是虎子和他的小夥伴們滿山坡放牛的日子，村裡每戶人家大多數都有兩三頭牛，在大多數的農戶沒有拖拉機的年代，牛是用來耕地、拉莊稼乾各種農活的主要勞力。乾活之餘的讓牛吃飽，所以放牛這樣的活一般會交給虎子他們這樣年齡的孩子們去乾，因為不怎麼費苦力，大人也省的操心他們到處亂跑惹禍，也算給他們點農活乾。孩子們也喜歡放牛，因為不放牛得去乾更苦力的農活，他們也吃不動那麼重的苦力，還可以跟著牛滿山坡的亂跑。 　　虎子家有兩頭大牛，一頭小牛，大強家有兩頭大牛，兩頭小牛。他們每天和另一個小夥伴一共三個人攆著牛屁股到處跑，從南山坡跑到北麵溝裡，從東大農場跑到西北河溝裡。一天也不停歇，早晨早早出來，中午太陽曬得人臉發燙趕回來吃飯，下午兩三點再趕著牛跑出來一直到太陽落山再回來。三個小夥伴走慣了路，跑習慣了一天跑幾十裡路也不覺得累。有時遇上下雨沒帶熟料布會淋濕成落湯雞，夏天暴曬胳膊脖子曬起皮也不覺得熱，像泥土裡躥出來的土耗子一樣生命力頑強。 　　虎子第一次放牛是十歲的時候，讀三年級，沒有牛屁股高，卻趕著兩個大牛懵懵懂懂的跟著好幾個大人走了一天。自己不知道出去乾什麼，也不知道牛吃不吃草，就是跟著牛走，也全是別人給看著他家的牛，虎子走了第一次走了那麼遠，回到家疲憊不堪。從哪以後，他慢慢成了一個放牛郎，一到周末和暑假就肯定是要出去放牛的。 　　河溝邊的放牛是有危險的，有次他們三個夥伴攆著牛跑到了西北河邊，趕回來的時候把大強家的牛趕著趕著牛走到了河中心，淤泥太深，大強家的一個大牛前蹄陷了進去拔不出來，眼看著大牛越陷越深，大強急的哭了，虎子看到撒腿往回跑，跑回去把大人喊過來才把大牛拉了出來，那次可把大強嚇壞了。還是一個西北河邊的夏天，他們出來早了，天一直陰沉沉的，快到中午下起來小雨。中午下雨是不好回去了，三個泥娃子商量了一下讓大強回去拿乾糧，虎子和另一個夥伴給看住大強家的牛，大強披著一塊破雨布走回去又拿了乾糧返回來，三個人才稍微填了肚子。 　　秋天的放牛也算一個漫長的日子，因為虎子他們上學的時候是會放秋假的，秋假就是方便種莊稼的老師也收割莊稼，也是為了讓孩子們回去幫助家裡乾一些農活。虎子他們當然還是願意秋假放牛，但是在秋收最忙的時候還是得和父母一起幫忙，拿起鐮刀和大人一樣一壟一壟的收割麥子，然後把麥子捆起來，再用牛車拉著一個一個碼好的麥子拉回去打麥場裡。 　　娛樂項目 　　虎子上三年級的時候村裡開始通電了，虎子家剛通電的時候家裡隻有一個電燈泡，有電燈的第一個晚上妹妹不再瘋一樣炕上跑，妹妹說怕跑的把電燈給扇滅了，虎子媽告訴他說電燈是用電的，扇不滅。通電不久後村裡有人家開始陸陸續續買電視機了，小夥伴們跑出來到處炫耀他家有電視機，虎子羨慕的也想讓他爸買，可是虎子不敢開口說。過了幾個月，虎子四叔來到家裡說虎子爸買了電視，虎子媽埋怨他爸貴的買那個乾什麼，不一會虎子爸從外麵抱進來一臺電視機，虎子激動的跳了起來，高興的想著終於能看電視機了。虎子看見自己家的電視機和大強家的電視機一樣大，也是14英寸的黑白電視機，BJ牌。這可是他們小夥伴特別開心的娛樂工具。虎子爸開始做天線了，因為看電視必須窗戶外麵立個有樹那樣高的天線桿，天線桿高過房頂，天線是用鋁線做成的，像麻花一樣編成四行中間用一個粗的鋁線串起來，轉好方向，能接收到的最清晰的就是河北電視臺了。虎子在三四年級看到的動畫片是聰明的一休、大力水手、葫蘆娃，還有武俠電視封神榜、甘十九妹。看了第二天去學校同學們就會討論劇情。 　　虎子酷愛閱讀，隻要是個紙片就會拿起來都把上麵的字看完，可是在虎子那個年齡所處的農耕環境能看到的書少的可伶，虎子最愛跑到三叔家玩，因為三叔家有小人書。小人書是那個年級孩子們最愛看的讀物，有圖畫，下麵一兩行文字，虎子在小學階段看的最多的就是小人書了。 　　勞動 　　在夏天虎子放學後先去地裡拔一口袋田苣，一種當年喂豬的苦菜現在反倒成了人吃的健康綠色食材，想起來真是覺得世事無常。拔到滿手泥土和著菜葉汁手也酸痛，回來再和上麩皮提上一桶去喂豬。 　　每年的秋收對於虎子來說就是一個劫，因為他每天會累到躺著炕上渾身疼痛動也不想動呼呼睡去。從割小麥到割蓧麥再到收土豆虎子一樣也不落下，雖然做的沒有父母多，但是也得一直忙著。 　　秋後的晌午太陽還是那樣火辣辣，虎子大哼哧哼哧在院子裡的磨刀石上磨著那把用了好幾年的鐮刀，刀刃已經消掉一半了，但是虎子大覺得用的熟練了也沒再換新的。 　　“虎子今天也拿去和我們割麥子哇，別放牛了。”虎子大歇了一口氣說完繼續磨刀。 　　虎子聽了心裡一萬個不情願，心想又不能放牛了，得下苦力了彎腰割麥子要腰疼了。不過心裡不情願也不敢在他大麵前說不去，不然虎子大會胖揍他一頓，還不如去割麥。磨完刀虎子大開始套牛車，虎子幫忙拽住牛，虎子家的牛車破的快要散架了，隻能用鐵絲捆了好幾遍木頭才勉強能用。套好牛車虎子趕緊進去用熟料油卡灌了一桶冷水，院子井裡的冷水倒也涼爽，隻是熟料水桶在太陽底下曬的時間長了有股熟料味。但是在太陽暴曬下揮汗如雨的割麥子能喝水已經很好了，也顧不上什麼味道了。 　　套好牛車虎子一家四口坐在牛車上晃晃悠悠的往他們家地裡走，那頭牛走的速度還沒有人走路快，隻是大家都能在牛車上乘著這個空隙休息一會。虎子家終於到了他們的麥子地裡，虎子大把牛車卸下來把牛用韁繩栓在一片割完的麥子地裡，讓牛啃著麥子地裡的苦葉子吃。虎子爸媽戴上草帽彎下腰開始割麥，噌蹭的聲音伴隨著他們起伏的背部不大一會一片麥子倒在田裡。虎子看了看他爸媽也試著彎下腰用鐮刀割麥，虎子割麥的速度太慢了，和同齡人比起來也是慢吞吞。為此虎子大沒少罵他，但是罵了還是那樣，看著虎子成績還行，慢慢的也就隨他了，虎子大雖然大字不識一個，也知道娃上學好比賣苦力強。少乾就少乾些吧，收多收少也不指望虎子，能跟上割就行了。虎子妹妹跟在後麵把灑在地上的麥子撿著放在麥堆上，開始新鮮還好好撿，一會撿的累了也坐麥田裡自顧自玩去了。不大一會，虎子爸媽已經四壟割了來回，虎子割了兩壟還沒割到一半，虎子腰已經疼的直不起來了，臉上苦大仇深的臉和著汗水被太陽曬得黑黝黝的。 　　“虎子，你在學校不好好學習以後就得一輩子乾這農活了，像你這樣乾活你的打光棍餓死。”虎子媽看見虎子割不動就趁機教育他一番。那個年代能上學全憑爸媽用苦力教育，大多數農家娃娃早早體會到了生活的艱辛，所以在學校上學也是特別用功。雖然鄉村教師隊伍的素質一言難盡，好在吃過苦力的教育是最好的教育。活生生的現實就擺在眼前，不學習是什麼樣的艱辛大家都清楚的很。 　　趕在太陽落之前虎子一家終於把剩下的兩畝麥子割完了，虎子沒有割到他爸四分之一卻累的坐在田間腰疼的像斷了一樣動也不想動。虎子媽帶著虎子妹妹步行回去做晚飯，留下虎子和他爸把麥子打捆再用牛車拉回去。虎子大一捆一捆的捆麥子，虎子把牛從牛車上解開拉著牛吃吃別處的草，順便歇一歇。到了太陽落下來天開始黑了下來，虎子大套好牛車開始裝麥子，虎子跳上牛車把麥子碼好，一摞一摞最後把今天下午割的麥子都要碼好高高的一車，再用繩子絞緊了。虎子大在前麵牽著牛車往回走，虎子躺在麥堆上隨著牛車一深一淺的顛簸搖晃著。虎子望著黑下來的天上的星星想著學校裡的學習該是多麼的幸福，自己一定要珍惜在學校裡學習的日子，再苦再累也比在田間地頭乾苦力割麥子強百倍。 　　國慶節後開始收土豆了，虎子一家種了八畝土豆，算上虎子一家三個勞動力一天最多能收一畝土豆，虎子爸媽用鐵鍬把土豆一顆一顆挖起來撒在一邊，虎子提個柳條編成的筐子把土豆一個一個撿到筐子裡，撿滿了再提著筐倒在牛車上用柳條編成的大圍子裡，風刮起來的時候塵土在他們一家的臉上蒙了一層灰土，看起來像是剛從土裡鉆出來一樣。餓的時候他們從自己縫的布袋子裡拿出中秋自己打的月餅吃，可能隻有收土豆的時候會吃到月餅。累了一天黃燦燦的土豆終於都收在了牛車上，虎子爸把牛拉回來套在牛車上把滿滿一車土豆拉回自己院子裡，因為土豆收回來需要放到地窖裡。虎子家的地窖就打在了他們窗戶下麵，有兩米多深，不能再深了，因為再往深打地窖會出水，那樣就成水井了。今天虎子爸把土豆拉回家照例還得虎子下地窖往地窖深處倒土豆，因為虎子身材小，在地窖裡能自如活動。虎子自己掀開地窖蓋，自己翻身就用腳蹬住地窖兩側的腳窩裡一深一淺的下到了地窖口裡。虎子爸開始一筐一筐的把大些的土豆撿到筐裡再用粗繩係著慢慢放下去，虎子自己在下麵把筐提到地窖最裡麵倒進去。就這樣循環往復慢慢的他們就把所有今天收獲的土豆放到了地窖裡。 　　小夥伴 　　虎子有好幾個小夥伴，都是住在他家附近的，但是和他最親密的小夥伴是住在他們房子前麵一排和他們大門正對麵的人家，他家就有一個孩子就是誌平。在虎子他們那個年齡段，每家基本都是兩個孩子，雖然有計劃生育管製，但是每家都要跟風生兩個孩子，哪怕是二胎被罰也情願，二胎被罰一般都是從家裡搬走幾件值錢的東西。 　　誌平是他父母的獨生子，不像別的小夥伴有兄弟姊妹，誌平家自他很小的時候家裡比其他人家要富足一些，因為村裡沒電的時候隻有兩家有風力發電機，他們家就有一個，還有個12英寸黑白電視機。在黑沙河村裡沒有電的年代，誰家有風力發電機和電視機可是不得了。村裡老人們一般會聽收音機的評書，也有愛看電視的就會到他們家看會電視。虎子在他三年級的時候才和誌平慢慢熟悉的，然後每天拋下小妹妹自己一個人跑到誌平家玩，再後來就是不想繞路直接從誌平家的房頂翻過去跳進誌平家院子裡。因為誌平家的後墻很是低矮，直接就能跨上去，前麵院子裡又有兩三米深。 　　和誌平玩的樂趣太多了，從踢毽子開始，誌平的毽子踢得就像毛毽子有磁吸在了他的腳上，分外的穩，一起一落的毛毽子不管他怎樣的花樣百出的跳躍都始終又穩穩的回到了他的腳上，隻有踢到了一百多個以上自己體力不支了才會停下來。虎子很是羨慕，卻又怎麼踢都是踢不過誌平的。於是乎也隻有羨慕的份了。到了五年級開始玩象棋，誌平的象棋是虎子教會的，但是後生可畏，誌平的棋術日益精進，僅僅過了一年虎子就總是要輸給誌平了。從踢毽子到玩象棋能看得出誌平是個腦瓜子很是靈活的小夥伴。隻是個子矮了一些，也很是能吃，慢慢的就比虎子寬了一圈，從此一個胖乎乎的小夥伴總是陪伴在虎子身邊。誌平的學習成績很好，找書苑 wwｗ.ｚｈaosｈuyuan.com 考試總是能考到班裡前三名，誌平爸媽開心的一直都能把這個話題掛在嘴邊像街頭鄉親們炫耀， 　　到了六年級，誌平媽的一次醫療事故徹底把他們家打入深淵，誌平媽長期踩著縫紉機乾活，為了省錢冬天的白天的也不生火爐，屋裡長期陰冷，就靠著太陽光避寒，可是時間長了身體就扛不住了。一次的腰疼厲害讓誌平爸帶她去了縣醫院檢查，讓庸醫誤診了把病耽擱了，慢慢變成了半癱瘓狀態，從此他們家生活一落千丈，把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都變賣了，最後房子也賣了，農村的土房子本來不值錢，但是也沒辦法。到最後沒有錢給誌平媽看病，誌平爸開始沿門沿戶和鄉親們借錢，說是借一家十塊二十塊的就當是大家捐給誌平家了。可是誌平媽的病是個無底洞，多少錢填進去也不管用，到後來誌平爸開始自暴自棄了，有時會對誌平媽打罵。 　　過年 　　過年是虎子他們這樣的農村小朋友最開心的時刻了，因為隻有過年會穿新衣服，會吃餃子，年糕，燉雞，燉豬頭這樣一年中都吃不到的好吃的，還可以吃糖塊、花生這樣的零食，也可以用零花錢買幾盒小的鞭炮玩。 　　所以過年從小年就開始熱鬧了，各種壓粉條，蒸年糕，寫對聯貼對聯，虎子樣樣都會參與。虎子在村裡的長輩除了去世的爺爺就是他的親弟弟二爺爺了。每到快要過年的時候虎子都會跑到二爺爺家裡玩，因為二爺爺家有四個子女都已成家，都會回來，人特別的多，特別的熱鬧。二爺爺家有三個女兒，一個兒子，虎子分別叫大姑二姑三姑四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