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為什麼要丟掉盔甲？” 　　“因為怕引人注目。” 　　“那為什麼不丟掉弓箭和彎刀？” 　　“朝廷禁盔甲，卻不禁弓箭和彎刀。有盔甲者，一定是將士。” 　　“爹，為什麼要丟掉馬鞍？” 　　“因為是軍中的馬鞍，行伍中的人一眼就能夠看出來了。” 　　二人一馬在第四日的時候來到虎牢關外，那如羅對此地頗有些感觸。十三年前，兄弟七人就在這裡死磕下了虎牢關，並俘獲南朝開國名將毛德祖，從此兄弟七人名聲大振，誰也不會想到十三年後竟然是這樣的結局。 　　“哎……”那如羅發出一聲嘆息，他原是感嘆造化弄人，那賀兒卻以為他又在思念母親，他道：“爹爹，是我不好，我應該勇敢些，若是我再勇敢些，一定能保全娘的性命。” 　　那如羅摸了摸那賀兒的頭，道：“那賀兒，你很勇敢，小小年紀，很棒！” 　　那如羅將自己胸前的狼牙吊墜拽下來，道：“這要是在草原上，你也是公認的少年英雄，這個狼牙吊墜就是送給英雄的，來，獠牙贈英雄，那賀兒，你戴上它。” 　　說罷，將其戴在了那賀兒的脖子上，又道：“我是對不住你娘的，她本是大戶人家的千金，被我搶來做了我的女人，我卻沒能護著她，叫歹人害了她，要不是你替為父手刃此賊，我這一輩子都不安心。” 　　父子兩人躲躲藏藏又過了三日才到了穎水堡。此時已經離近了南北朝的邊界，那如羅本意是帶那賀兒到南邊去的，叔孫建總說漢人的江南很美，是和大漠、大草原完全不一樣的魚米之鄉，這份期待也讓北魏兵一心想往南朝進軍。叔孫建常說，要不是淮水和長江阻攔，早就打到建康去了。 　　如今那如羅倒有了這個念想，他究竟是想去南朝瞧一瞧的。 　　可越靠近南北邊界，荒村就越多，已經連著好幾日沒有正經吃過飯，於是他們想到穎水堡內撞撞運氣。這一撞卻吃了虧，原來此時穎水堡內已經散布了那如羅的通捕令。 　　而七叔仇尼的人馬也在此地等候。 　　原來這麼多天，七叔一直若即若離跟著他們。 　　那如羅和仇尼麵對麵，用拳頭擊打自己的胸膛，隨後振臂道：“狼王在我腳下。” 　　仇尼背著身，做了和爹爹一樣的動作。 　　山神廟裡，迷迷糊糊的吳正風尚未睜開眼，便大聲嚷著：“爹，咱們不進山！山裡有狼！” 　　喊聲將自己徹底驚醒了，看了看四周，是自己住了六年的熟悉的破廟，身旁的兔爺睜著眼睛瞧他，六年已去，如果那賀兒亦或者吳正風已經長大了，兔爺老了，那如羅早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六年，彈指一揮間，又恍如隔世。 　　門外傳來幾聲呼喊：“殺了他！殺了他！” 　　這是怎麼回事？吳正風立刻坐了起來。 　　昨晚他昏睡時，高靖瑤為他披了一件長衣，吳正風將長衣把自己的身子裹住，此時兔爺也站了起來，吳正風便光著腳跑到了山神廟外。 　　此時天已經大亮，天空中還飄著小雪，地麵上已經被一層薄薄的雪所覆蓋。 　　廟外，七八個狼窩村的人正拿著木鍬，掃帚，口中呼喊著“殺了它”，同時叱罵著那些愛湊熱鬧的小孩子們：“快走開！這狗得的狼毒癥！被咬一口可不是玩兒的！” 　　被七八個人圍在中間的，是大黃。 　　令吳正風驚訝的是大黃竟然還活著，可目前看來，大黃的境況並不好，它的身上是血肉模糊，四條腿倒有三條腿是瘸的，所以大黃拖著幾條殘腿，在眾村民的圍追堵截中拚命躲藏，實在是被打得狠了，就露出犬牙來，齜牙咧嘴，虛張聲勢。 　　“大黃！”高靖瑤在人群外高聲呼叫，她看見大黃在人群蕩起的灰塵中四處遊走，張開大口試圖嚇退過來侵犯它的人，可有什麼用呢？ 　　“不準你們打它！不準你們傷害他！” 　　眾人尋聲而望，從廟裡沖出了裹著長衣卻光著腳底板的吳正風。 　　眾人紛紛退開，吳正風沖進人群，抱住了大黃。 　　吳正風打開了自己的長衣，將大黃攬進懷裡，長衣之下同樣是被狼咬地遍體鱗傷的軀體，當下一狗一人，他們之間用最赤裸最直接的方式緊挨著， 　　“大黃，大黃，你疼不疼，你疼不疼？”淚珠從吳正風的眼睛裡落下來，他不光是傷心大黃，更為母親、父親落淚。找書苑 wｗw.zｈaoshuyuaｎ．com 　　大黃安靜了下來，撒了幾聲嬌，隨後氣息逐漸轉弱，便就此死去了。 　　高靖瑤踱步過來，溫柔地問道：“吳大哥，你……你怎麼樣了？有沒有覺得身子不舒服？” 　　人群中竊竊私語，有看到吳正風身上的傷的，也疑心是山裡的狼所傷，他們都把目光轉向高趙氏，高趙氏卻對他們的疑問置之不理。 　　高趙氏對一旁的蔡典籍道：“蔡神醫，你快看看吳正風這孩子的狼毒癥可好了？” 　　蔡典籍正有此意，昨夜他對吳正風身上的病癥十分感興趣，當下他上前去仔細看了吳正風的麵容。 　　狼毒癥的人很好辨認，從麵相上說，中了狼毒癥的人，眼球運動失調，無光，且多為斜視，除此之外，下頜下墜，口不能閉，麵無表情等等，但蔡典籍湊到吳正風身邊觀察了半天，並沒有這些跡象，於是他蹦了起來，看起來比高靖瑤還要高興：“好了，現在暫時沒事兒了，哎呦喂，不可思議，在下要名留千史了！” 　　高靖瑤聽了，回身“呼”地抱住了她娘，喜道：“娘！娘！吳大哥他沒事兒了！什麼狼毒癥，什麼血蠍子毒，統統沒有了，吳大哥沒事兒了！娘！” 　　高趙氏也十分歡喜，道：“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你快去拿件衣服出來，別再讓他著涼了。” 　　蔡典籍道：“小姑娘你不要瞎說，我隻是說這孩子是暫時沒事，狼毒癥是不治之癥，很有可能血蠍子毒就隻能暫時壓製，以後是什麼情況，我可說不準吶！” 　　那些村民現在明白了，原來吳正風身上的傷，也是狼咬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