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耿馬縣文家的管家,文鬆在耿馬縣城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平日裡走在路上不時有人過來請安問好,每天見到的都是各色諂媚的笑臉,聽到的都是奉承的話語。 跟以往一樣,每個月逢十之日是他來縣城替家主巡視店鋪以及收賬的日子。 可是從進城開始,他就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 城門口的士兵雖然一如既往地對著他點頭哈腰,但是文鬆卻感覺他們今天的樣子多少有點敷衍,甚至看著自己的眼神之中也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然後等他進了城之後又察覺到路邊許多認識他的人對他的態度同樣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甚至他看見一個跟文家有生意往來的人,想要跟人家打聲招呼,結果對方看見是他,卻突然臉色一變,隨口敷衍了兩句就匆匆離去了。 好像自己是個瘟神一樣。 這讓文鬆心中有些不安起來。 到了文家的一處綢緞鋪子,文鬆查完帳之後,又跟掌櫃的閑聊起來。 “劉掌櫃,最近這城裡有什麼事情嗎?” 他本來是隨口一問,可是劉掌櫃聞言卻是臉色一變。 先是起身走到門口小心探出頭張望了一番,又讓一個夥計守在門口,然後關上門,這才小心翼翼地壓低聲音道:“文管家,您就一點都沒聽到嗎?” 文鬆聽的一頭霧水:“聽到什麼?你有話就說,別藏著掖著的。” 劉掌櫃猶豫了一下這才開口道:“文管家,您今天進城的時候應該也感覺到了一點吧,是不是覺得這城裡的氣氛有點不對勁?” “沒錯,是有點感覺怪怪的,平時那些緊跟著巴結我的人今天見了我卻都跟見了瘟神似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文鬆皺眉問道。 劉掌櫃道:“不光是您,我也有這種感覺,其他幾家咱們文家的鋪子的掌櫃也有這種感覺。就連這兩天咱們文家所有的鋪子生意都變得差了,客人越來越少了。就拿這綢緞鋪子來說,平日裡這個點的時候最少都能上三四波客人了。” “可是今天,到現在一波客人都沒有。” “我覺得不對勁,就派人去打聽了一下。結果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嚇了一大跳。” “從昨天開始,城中就開始傳起了一些流言,說是我們文家要倒大黴了。” “還說臨滄府有位大人物跟咱們府衙的三老爺不對付,現在正在寫折子準備彈劾咱們三老爺呢。” “流言還說咱們文家這些年做了很多違法亂紀的事情,一旦三老爺倒臺了,這些事情就是咱們文家的罪證,到時候家主都要進大牢的……” “一派胡言!胡說八道!” 文鬆終於忍不住了,出聲嗬斥道。 劉管家急忙閉嘴不敢再說。 文鬆此時再也坐不住了,匆匆離開綢緞鋪子,又去了其他幾家鋪子,詢問了幾位掌櫃的之後都是同樣的說辭。 而且不光是流言,這些掌櫃的還跟他訴苦說是從昨天到今天各家鋪子都發生了好幾起莫名其妙的事故,不是突然走水,就是有青皮混混上門滋擾,要麼就是一群乞丐堵在門前唱著蓮花落,嚇得客人們都不敢進門。 甚至還有人向鋪子裡潑糞,大罵文家壞事做絕,喪盡天良,遲早要遭報應。 雖然並沒有造成什麼大的損失,但是卻也足夠惡心人了。 現在所有文家的鋪子裡上到掌櫃,下到夥計都有些人心惶惶的。 這些事情讓文鬆心裡有些發慌。 他想了想,又趕到縣衙去拜見耿馬知縣齊敬承。 齊知縣吃飽了文家的銀子,再加上文通判的緣故,別說文家家主文汝耕了,就算是文鬆這個管家也都是知縣的座上賓。 每次文鬆來縣衙辦事甚至不需要通報都能直接進去。 但是沒想到今天他卻被衙役給擋在了縣衙門口,甚至齊知縣還托辭身體抱恙無法見客將他拒之門外。 文鬆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程度,剩下的幾家店鋪的賬目也顧不上查了,立刻讓人趕車返回文家大宅。 回到文家之後,文鬆立刻將這些事情稟告了文家家主文汝耕。 文汝耕聽完也臉色也立刻陰沉了下來。 “山雨欲來風滿樓,這是有人要搞我文家啊。” 文汝耕立刻做出了判斷。 “老爺,難道真的是府城那邊有人要對付我們文家?” 文鬆低聲問道。 “從呂虎他們上次出事之後,我就有所猜測,肯定是府城那邊出了問題。現在又有這些流言突然冒了出來,顯然這是有人提前放風給我們聽的。” 文汝耕緩緩說道。 “對方的目的顯然並不是要讓我們提前防備,而是通過這些流言來暗示我們,也是給一些跟我們文家走得近的人聽的。” “是那位新來的馬知府嗎?” “想來想去,也隻有這位了。茍同知年紀大了,隻喜歡銀子,不喜歡管事,所以不可能是他。其他人也都吃飽了咱們文家的銀子,官職又沒有老二高,所以沒有理由對付咱們。 也隻有這位來的時間短,我們還沒有搭上關係。而且聽說這位是旗人,一向不把漢官放在眼裡。如果真的有人要對付我們,那隻能是他了。” “此人剛來,要立威,要殺雞儆猴。而我們文家就是他挑中的那隻雞。” 文汝耕一邊踱步一邊思考,他覺得自己已經逐漸厘清了這些風波背後的緣由根底。 “我們文家在臨滄府經營這麼多年,家大業大,可不是讓人隨便拿捏的軟柿子。這位馬大人想要吃掉我們文家,就不怕硌到牙嗎?” 文汝耕搖搖頭道:“從呂虎的事情還有這些事情來看,那位並不是真的想要滅了我們文家,而是想要借此敲打我們,好從我們身上多弄一些好處。哼,這大清朝的官都是一個德行。” “我要親自去一趟府城了。你在家裡留守,同時從大宅這邊調一些得力的護院過去守著城裡的那些鋪子。 我文家可以向知府低頭,但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癟三要是以為能趁機在我文家頭上拉屎撒尿,那就是自尋死路。告訴下麵人,若是有人再敢搗亂,不用顧忌,直接給我往死裡打。” 文鬆急忙答應,但是猶豫了一下又道:“老爺,童漠男他們還沒回來,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 文汝耕道:“顧不上那麼多了。呂虎十有八九是被人害了。不過呂虎應該沒有落到馬知府的手中,否則的話就不會有這些流言亂飛了。 “隻要搞定了馬知府這邊,呂虎就算找不到也不會對我們有太大影響了。” 文鬆覺得老爺說的有道理,也就不再多說。 文汝耕很快就坐上馬車前往臨滄府城。 片刻後,又有二十多名文家護院也離開了文家大宅,向著耿馬縣城坐車而去。 這一切都被在文家大宅附近蹲守半日的荊飛看在眼裡,他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然後快速離開,來到一處隱秘之處解開拴在此處的一匹毛驢,然後騎著毛驢向著蒼龍嶺方向而去。 到了蒼龍嶺腳下的蒼龍鎮之後,果然發現了一家“牛記大車店”。 荊飛片腿下了毛驢,謹慎地觀察了一下四周,沒發現什麼不對勁地方,這才走進大車店。 “客官,您是打尖還是住店?”一個夥計迎上來問道。 打尖就是吃飯,住店就是住宿過夜。 所謂的大車店,其實就是相當於後世的汽車旅館或者青年旅社,主要是服務底層百姓,尤其是走南闖北的人,主打一個便宜。 荊飛道:“我不打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也不住店,我要租車。” 正在櫃臺後麵低著頭打算盤的掌櫃的聞言突然抬起頭問道:“不知道客人想要租什麼車?” “我要租一架大篷車。” “四輪的行嗎?” “不要,要三輪的。” 掌櫃的立刻從櫃臺後麵走出來道:“客官裡麵詳談。” 荊飛知道這是接上頭了,點點頭起身跟著掌櫃的走進了大車店的後院。 這個掌櫃的自然就是李恒安排在這裡的聯絡人了。 蒼龍嶺小鎮距離牛尖頭山並不算太遠,聯絡點設置在這裡也能避免直接暴露。 說白了,李恒對荊飛現在還不能完全信任,用歸用,該有的防備還是要有的。 荊飛將自己這兩天做的事情還有效果以及文汝耕去臨滄府等一乾事情都告訴了掌櫃的之後,掌櫃的全部記錄下來,然後塞給了荊飛五十兩銀子。 荊飛麵色一變,正要推辭,掌櫃的卻道: “這是我家少爺的吩咐,不是給你的,是讓你回去以後招攬更多跟你一樣願意為少爺辦事的人。少爺說了,這些招攬來的人,以後就由你帶著,人多了辦事也更方便一些。” 荊飛臉色這才緩和下來,收起銀子認真道:“請轉告恩公,荊飛一定不會讓他失望的。” 在大車店沒有多停留,荊飛就返回了耿馬縣城。 第一次順利完成了恩公交代的事情,對他來說是一個很大的鼓舞。 現在恩公又讓他招攬更多的人,這更是對他的信任。 他現在心頭一片火熱,就想早點趕回去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