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3節 林蕓(1 / 1)

三天後。   王允以慶祝生日為由,在家中召集了漢朝舊時的朝臣,商議關於新皇帝董卓的事情,他們都認為董卓的時日已經不多了。   所有老臣們都端坐在位置上,顯見老態龍鐘,人人都顯得悲傷憤怒。他們的臉上滿是皺紋,但在燈火的映照下,這些深深的皺紋閃耀著青光。   王允坐在主位上,舉起酒杯,和幾位左近的老朋友低聲交談。   這場漢朝舊臣的秘密集會持續到深夜才結束,而王允又留下了許多被董卓派往京畿地區的年輕官員,持續交談到天將破曉。   董卓登上皇帝寶座的幾天時間裡,長安城內已經風起雲湧,甚至出現了反對董卓的聲音。   在封建王朝統治的思想中,“正統“兩個字極其重要。董卓雖名為禪讓,實則篡位,完全值得被譴責。   這一日,呂布帶著巡邏隊在長安城內巡查時,覺得有些不對勁。後來聽隊員們說,街頭巷尾有許多年輕的乞丐在他們身後追隨。呂布警覺起來,第二天他身穿便服,跟在巡查隊伍後麵,果然又看到許多年輕的乞丐鬼鬼祟祟地跟在他們後麵。   這些乞丐中有個瘦弱的小男孩,落在最後。當他跟在巡查隊拐彎處時,他的衣領被一個人抓住。呂布將他按住,低聲疾問:“是誰派你們來跟蹤的?”   那個小男孩身體顫抖,兩腿發軟,甚至嚇得尿了一褲子,顯然是恐懼到了極點。   呂布放開了他,小男孩蜷縮在地上斷斷續續地說:“...一個外地的大人給我們每人三個錢,讓我們跟著巡邏隊...”   “還有嗎?”   “我...我不知道...大哥說那個外地人好像是兗州那邊的...”   “他讓你們跟著巡邏隊做什麼?”   “不是跟著巡邏隊...是...是...”   “是什麼!”   “是跟著...跟著...跟著呂布...”   “監視我?”   “沒...沒錯...”   “帶我去見那個兗州佬。”   說完,呂布就像提著小雞一樣將他提了起來。   一路蜿蜒,終至長安城東。那童子指向螺旋的路冗長的街巷,並聲稱:“他就在這小居。”   呂布釋放了他,注意到他的表情已經變得鎮定,恐懼消逝,麵帶一絲狡黠。他從錢帶中掏出一枚小金元寶和一枚小銀元寶,將銀元寶扔給他說:“你去敲門,待我把那惡賊收拾了,這枚金元寶也是你的。”   童子顯得稍有遲疑。   呂布向他保證:“放心,我,呂布,言出必行,決不會讓你受傷。”   童子點點頭,滿臉流露出興奮之色,將銀元寶小心翼翼地放入衣袋。   二人深入那巷中,來到了住處,呂布依附在墻邊,傾耳聆聽。   童子敲響了門,室內有個男聲問道:“是誰?”   “是我……”   “那小鬼?”   “對,是我。”   “有別的人嗎?”   頓了頓,童子聲稱:“沒,我一個人。”   呂布隻聽到門輕微的吱吱聲響,室內的男人問:“有什麼事?”   “有。”童子點點頭。   “說吧。”   “呂布。”   聽到“呂布”這兩個字,男人立刻瞪大了眼睛。   呂布的動作迅疾如閃電,一隻大手悄然捂住了男人的口,不容他有任何掙紮,就把他製住在地。隨即他轉身關上門,對童子說:“你就在這兒別動,我很快就回來。”   言畢,他便直沖大門,首先遇到的是一個個頭不高的壯漢。他麵龐粗短,絡腮胡子,雙臂粗大。一見呂布,他倒吸一口冷氣,掉頭就想向後堂逃跑。但不料背部突然傳來劇痛,緊接著,他就感到一陣眩暈,好似天旋地轉。   當他清醒過來時,自己已經被帶入了牢房。   呂布正坐在一把竹椅上,身旁則是他的心腹大將張遼和高順。   “啊?”   這個壯漢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被呂布親自抓住,頓時驚愕地失聲。   “將軍,這個人是從兗州來做生意的,賣布匹的。他是受人指派的。”   呂布點點頭,追問:“誰人所使,實話實說!”   壯漢低下頭,沉默不語。   呂布等待了片刻,然後站起身來:“給我嚴刑審問。”   “是!”   他與張遼走出了牢房,一邊走呂布一邊說:“我昨夜觀星,發現紫薇星暗淡無光,這是不詳之兆,怕是長安將會有動亂。”   “將軍,既然紫薇星有異,是否我增派人手保護陛下?”   “不必,皇帝周圍有禦林軍守衛,無需我們插手。你帶領精兵和高順的陷陣營駐紮在我家附近,把你和眾將的家眷都集中到我家中,就說我夫人要辦壽辰宴,請他們來。”   “遵命。”   “高順。”   “末將在。”   呂布嘆了口氣,“我但願是過於緊張,一切都能夠安定如常就好。在天象回復正常前,你必須保持警惕。如果真的發生了變故,我將我的妻女交給你,你帶她們出城。”   “末將肝腦塗地,也必不負此重任!”   “別說這些悲觀的話,如果真的到了最危險的時候,你一定要活下去,千萬不要死。”   高順咬緊了牙,輕輕地答應,心中無比感激。   呂布已經設定了安排,準備步行進宮朝見皇帝。自從董卓逼宮自立,天下大亂,雖然現在看起來風平浪靜,但實際上卻是風雨欲來、危險四伏。   這時長安城的天空陰沉沉的,突然間一道閃電劈下,聲音巨大,震動天地。呂布的腳下也隨之輕微顫動,耳旁“淅淅瀝瀝”,大雨傾盆而下,皇宮的方向被灰色的霧氣籠罩。   石板大街上的雨水慢慢流下,已經有一指多高了。呂布躲在一個民居的屋簷下,街上的行人紛紛找地方躲雨。   突然傳來一聲響動,身後的門板被人掀開了一塊,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婦人把頭探了出來。她笑瞇瞇的問呂布:“呂先生,你在這兒躲雨嗎?”   “小姐海涵,多有打擾……在下……”   少女玉手扶著門邊,另一手掩麵嘻嘻笑道:“如果貴人士不嫌棄,進來避雨如何?”   呂布拱手道:“如此多謝。”   少女又拆開一塊門板,讓呂布進到小屋中,屋內有一火盆,還有一張老舊木桌,陳設簡單。火盆上頭架著破鍋燒水,幾張爛椅子隨意擺放。   呂布見這家地麵坑坑窪窪,好在很是乾燥,外麵雨水進不來。   “儂家中寒酸,望將軍不要嫌棄。”   “豈敢,小姐家人在嗎?”呂布問。   “他在家呢,不過這裡是儂舅家,隻有老舅獨居一人,儂回舅家陪陪他老人家,不料天降大雨,碰見了呂先生在門前避雨……”她說著忍不住偷瞧呂布麵龐,雙頰緋紅。   “那您舅舅?”   “他在二樓休息,已經睡去啦。”   “哦……”呂布心說自己待會就走,不去打擾也好。   少女蓮步輕移,把剛才拆下來的兩塊門板又安上。   “呂先生英雄人物,儂真實愛慕得很……隻可惜生不逢時,儂貧苦人家,此生與先生隻能有今日之緣分了。”   她說話很是大膽,呂布見其隻是村婦,容貌雖麗,大大方方,但和大家閨秀倒是有一定區別,朝她微微一笑。   門外大雨越下越大,雨水打在街頭水流隻中,聽得嘩嘩咚咚聲響,房簷屋頂噠噠之聲不絕。   少女泡上一杯熱茶推至呂布麵前又是笑瞇瞇說:“您請坐吧。”   “多謝小姐。”   “什麼小姐不小姐的,這裡沒別人,您可以叫儂名字。”   “……敢問,小姐怎樣稱呼。”   “儂乳名喚作靈蕓。”   呂布略有猶豫,往通往二樓的樓梯瞧了眼,終究沒有叫她名字。   “舅?舅?”少女靈蕓再次大聲呼喚,但樓上依舊沒有回應。   呂布起身說:“可能他老人家真的睡得很熟,我不想打擾他們。或許我應該現在就走。”   “不,不!”驚慌的靈蕓立刻阻止他,“現在外麵雨大,您在這裡多待一會兒呢。”   呂布猶豫了一下,最後坐了回去。但他心裡卻明白,這種情況下可能會有些被誤解,所以他決定早些離開。   惡劣的風雨聲從門外洶湧而入,頂樓之上的腳步聲瞬間靠近,緊接著猛烈的門響聲暴雷般炸響,所有門板瞬間被人用力踹開。在這一瞬間,兩排蒙麵黑衣人手拿輕弩,向屋內射來。   看到弩箭的瞬間,呂布瞬間抓起了桌子,將它作為盾牌放在了自身與靈蕓的前方,他的腳勾住一個板凳,猛地向前踢去,擊中一名黑衣人,黑衣人倒地口吐白沫。呂布保護著靈蕓,急速向墻角避難。   緊接著,那些黑衣人繼續射出弩箭。靈蕓出聲慘叫,一支箭射中了她的小腹,鮮血滲透她的衣裳,她用雙手捂住腹部,麵色痛苦。   呂布震怒,抬頭隻見來自樓上的一隊黑衣劍客已沖了下來,黑衣人陣容龐大,幾乎占滿了小屋。他們的劍靈活揮舞,寒光四射,與外麵的風雨形成鮮明對比。   情況緊急,呂布身手敏捷,拔出腰間的“蘆笛劍”,快速閃身沖出,節拍明快,劍勢連貫。一瞬間,七個劍客如麥稈倒下,但還有一人成功逃上了樓上。   呂布瞬間挑起火盆,一堆火炭向那些弩手飛去。這一刻,他突然感到身邊的靈蕓已經沒有了聲息。他蹲下檢查,靈蕓的臉色已經慘白如紙,她似乎是被自己的感情之痛所擊垮了。   “呂先生……我……”幾個字剛剛說完,靈蕓便失去了知覺。   呂布沉默了一刻,拿起劍,決定為靈蕓報仇。他向那些黑衣人疾沖,壯誌豪情,將敵人一個個斬落。而在背後,靈蕓的身體悄然無息的蜷縮,似乎等待著呂布能重新點燃她生命中的希望之火。   呂布回過頭來抱住她,心臟仿佛一剎那瑟縮,他輕輕放下靈蕓的身體,轉身迅速沖往二樓。惡徒、弩箭手尚在重新裝填弩箭,呂布的手忙腳亂卻如閃電劃破長夜,任憑箭雨橫飛,他已經穿越整個一樓,奔向樓梯口。   樓梯口的陰影裡,弩箭密如雨下。呂布的腳步未曾停歇,凝聚所有力氣、速度、勇氣,他赫然如電閃雷鳴般穿越箭雨,直達二樓,後背上幾枝弩箭卻也如影隨形。   二樓上一個破舊的席榻上,一汪新鮮的血液緩緩沿著榻邊滴下,散發出窒息的血腥味。呂布看著床上的老人,內心升起一絲歉疚,默然祈禱起,他沒料到自己的出現會導致這對舅女的死亡。   他來到開啟的窗戶前,看見外麵的風雨如注,門口的刺客隊列開始有序撤退,往巷子深處消失,竹梯子也在風雨中晃動。   他認出這是長安城中難得一見的嚴密威武隊伍,無異於自家陷陣營和董公的飛熊軍。自己的陷陣營不會背叛,看來是飛熊軍中出了問題,李傕如果背叛主公,他也無法應對。   呂布躍出二樓窗戶,從空中跳至邊上的屋頂,再疾躍而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來到街上。屋內的屍體已經消失無蹤,呂布不敢去看那座房子,他急忙拋開心中的痛苦,踏上了黑暗的街頭。   在狂風驟雨中,呂布走著顯得有些孤單,距離皇宮已經很近,但值守皇城的禦林軍隻有寥寥兩人。呂布身著寶甲,長發被雨水打濕,貼在臉頰,走進宮門,他身後的步伐在大雨中顯得有些沉重。   “溫侯大人。”值班禦林軍向呂布拱手行禮。   呂布點了點頭,“免禮,皇城周圍怎麼如此冷清?   其中一名禦林軍回答:“應陛下吩咐,皇城周圍要求清靜,禦林軍都部署在皇城外圍的避雨棚中,我和我的同伴因為在城門下,所以沒有去避雨棚。”   “太守大人在哪裡?”呂布再次發問。   衛士疑惑地看著他,“溫侯大人有什麼吩咐?需要我們去告知太守大人嗎?”   呂布擺擺手,“沒什麼。讓開吧。”   左邊的守衛不情願地說:“大人,陛下已經休息,您要見他可不容易……”   呂布皺眉,“什麼意思?”   那位守衛回答:“陛下近期和新人把酒言歡,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朝臣了,連司徒大人都沒能見到他。”   呂布有些疑問:“司徒大人來過?”   “是的,今早來過,但是沒能見到陛下。”   呂布頓了一下,道:“我和陛下脈脈相連,我想見他,總能見到的。”   “那大人就請吧。”   呂布徑直走進未央宮,雨夜中的皇宮顯得更加寂靜,他走過青銅麒麟,似乎能感覺到它們目光中的警惕和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