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王金來。” 柳晴川拿起身前桌子上的一張「照身」——也就是輝夏國的身份證——看了一眼後便丟在一旁,再次問道:“姓名?” “長……長官,我……我真的叫王金來。”之前看起來兇神惡煞的男人現在麵色灰白,眼神驚恐。現在的他如同一隻被頑童拆掉鞘翅、折斷腿節的昆蟲,被人隨意丟在了房間的角落。 列車乘務員休息間內已被清理出一個區域,變成了臨時審訊室,柳晴川在這裡審訊著那個被他打斷四肢的男人。男人的傷勢被隨車醫生進行了簡單的治療,給他注射了強效的止痛針和鎮靜劑,讓他可以順利的被訊問。中年女人被安置在列車的醫務室裡。她的傷勢較重,柳晴川出手的那一下看著簡單,但實際上力道很大,直接把女人後腦的枕骨和頂骨給砸碎了。 門這時被敲響,柳晴川示意對方進來,卻是一個剛才被他打發去核實男人身份的執法隊員。這位隊員進門後行了個禮,遞給柳晴川一份資料,匯報道:“報告長官,龍姿城執法局那邊傳來消息了,該名男子雖然外貌跟戶籍係統內王金來相差較大,但麵部骨骼對比卻無明顯差異,暫時還不能確定該名男子為冒充者。” 柳晴川看了看龍姿局傳來的資料,摸了摸下巴,向剛才進來的隊員問道:“那女人還行嗎?”見隊員搖了搖頭,他又看向大漢,問道:“你從哪裡弄到那個孩子的?” “長官,真不是我拐的孩子啊!”男人聽到柳晴川的問話,聲音帶著哭腔,顫抖著說道:“我就一在龍姿車站附近的討生活的腳夫,昨天下午那……那娘們抱著那個睡著的孩子來找我,說孩子爹跑了,但是她有事得回老家一趟。如果就這麼帶著孩子回去的話,她會被家裡人打死……所以她求我幫忙,讓我假裝她男人陪她回老家,應付完家裡人就行,吃住什麼的都不用我負責。我……我看她可憐,心裡一軟,就答應了她。長官,別的我一概不知道啊!” “腳夫?混混吧!”柳晴川鼻子裡哼了一聲,說道:“你前天跟人玩‘天算牌’輸的都要跳樓了,接著昨天晚上你在四海錢莊的賬戶裡就突然出現了20萬通寶……你這‘良心’倒是挺值錢啊?” “天算牌”跟柳晴川前世的麻將十分相似。在輝夏國的傳說中,這種遊戲是當初降臨的“十三仙人”喜歡的一種遊戲方式,後來傳授給了地上的人們,便逐漸流傳下來。當然,後來也有人解釋說,之所以叫“天算牌”,是因為這種打牌遊戲既要看上天給予的運氣,又要學會計算各種牌的數量,所以名曰“天算”。 “你也算是個老混子了,也會看不出這裡麵的蹊蹺?不要隨便拿陌生人的好處這樣的道理難道還不懂?這20萬通寶,可是那女人給你的買命錢!”柳晴川皺眉說。 王金來卻說道:“咱……咱這整天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能賣這麼貴也值啊。您可能不清楚,乾我們這行的,為了3000通寶都能豁出命去,更何況20萬呢。” 聽了對方這番話,柳晴川沉默了片刻,又向剛才那個進屋的執法隊員問道:“孩子情況怎麼樣了?” 那個隊員回答道:“醫生說,孩子目前還沒醒,應該是在這幾天服用了大量的未知成分的致眠藥物。他試著用列車上攜帶的幾種藥物給孩子使用,都沒有效果。看起來還需要到站後盡快送到醫院進行全麵檢查。” “那女人之前給孩子用奶瓶喂了一些液體,那些東西封存好了嗎?” “奶瓶連同液體已經放置到我們的值班室裡,有專人看管。剛才已經跟雲間省省廳聯係上了,省廳那邊很重視這個案件,已經成立了專案組,列車到站後涉及到毒物的證物都會立刻送到省廳法醫科檢驗,這樣的話應該就能及時分析出孩子被喂的是什麼藥物。”執法隊員也很擔心孩子的安危。 柳晴川點點頭,也不再理會癱在角落的王金來,反而開始自顧自的翻找起麵前桌子上的雜物,希望能從中找到什麼線索。這些雜物是從兩個人販子嫌疑人身上和行李中翻出的東西,除了一些看著比較關鍵且容易滅失的證物被立刻封存保管,其他的東西都擺在了柳晴川的麵前。 整個事件按理說已經查的差不多了,大概就是女人拐了孩子,然後花錢雇傭王金來扮作夫妻企圖蒙混過關,最終完成人口交易。一般來說,現在柳晴川隻需要等列車到站後,把嫌疑人交接給雲間省執法廳的人,由他們繼續追查就可以。但他總覺得有著強烈的不協調感,這個案子沒有那麼簡單。 思考了半天無果,柳晴川便放棄了思考。它本身就性子淡漠,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放在一邊,反正最終暗處的牛鬼蛇神總會忍不住跳出來,到時候他隻需要想辦法自己打爆他們,或者搖人打爆他們就可以了。 於是他又翻看起證物。突然,一條金色的項鏈被他找了出來,項鏈上的金色的掛墜形狀很有特點,是一個被三條藤蔓纏繞住的眼球。 “這東西,看起來像某個組織的徽記啊。”柳晴川心裡暗暗琢磨著。他搜尋著腦海,試圖找到跟這個掛墜有關的記憶,卻沒有什麼發現。 “麻煩你再去看一下那個女嫌疑人和孩子的情況,如果有什麼新的發現及時過來匯報。要是我這邊有什麼問題會通過對講機喊你的。”柳晴川對那個執法隊員說道。 “收到,我這就過去。”執法隊員向他敬了個禮,轉身離開了房間。 看到人走了,柳晴川走到男人身邊,在他眼前舉起掛墜,問道:“這是誰的東西?” 男人仔細看了看掛墜,說道:“這是那個女人的東西。今早進車站之前,那個女人把項鏈摘下來放進了她的包裡,說是車站人多,怕有扒手給她拽走了,還是放包裡保險。她放這個項鏈的時候我是親眼看著的,因為感覺是金子做的,而且項鏈上的掛墜形狀很特別,所以我記得特別清楚。” 柳晴川掏出終端,把掛墜拍了個照發給了辰葉,然後發信息道:“辰葉小姐,麻煩你幫我查一查,什麼組織的徽記是這個樣子的。我這邊不方便直接通話,如果能查到資料的話,直接發消息給我就好。” 沒多久,辰葉的回復到了,柳晴川點開信息,隻見上麵寫到:“回柳專員,經查,該徽記應該屬於一個名為【至真學會】的地下奇跡師組織。該組織前身為輝夏共和國合法奇跡師組織【真天教】,其第388任首領接受科學思維後對教派進行了改革,去除了組織的宗教性質,變為學術研究組織,並將組織的名稱改為【至真學會】。組織理念為‘去蕪存真’,認為肉體是奇跡師的桎梏。奇跡師想要走到頂點,成為傳說中的‘真仙’,必須要拋棄肉體凡胎,以體內天生的‘基石’為核心,以生長在‘基石’上的‘奇跡之樹’為骨架,用靈息製造身體,實現古籍中的‘洗精伐髓’、‘回歸先天’,才有可能實現‘升仙’。” “原本【至真學會】內的奇跡師隻是在內部修行和討論,但【至真學會】392任首領以研究為名義,組織了學會中部分思想極端的奇跡師,在輝夏共和國碧瀾省懷山市抱牛村控製了當地村民進行人體實驗,事後統計,因人體實驗而死的村民多達幾百人。在6763年7月,該組織惡行敗露後,理事會碧瀾分部立刻對該組織進行了剿滅,擊殺或逮捕了該組織的大部分兇徒,但其首領和部分高層因提前得知圍剿信息,早早的從村子裡撤離了,目前均未歸案,被理事會及各國政府通緝中。【至真學會】也被列入理事會發布的‘非法奇跡師組織名錄’中,根據輝夏標準,目前危險等級為乙級二等,屬於比較危險的地下奇跡師組織。” “這些材料是這個組織在逃人員的一些信息,我剛才看了一眼,發現是一群很危險的奇跡師呀,柳專員你要不要向總部發一個協助申請??貓貓擔心表情?”辰葉又發了一些資料過來,順帶關心的問道。 看完信息,柳晴川沉吟片刻,又給辰葉發信息道:“先不用發協助申請,目前還不確定【至真學會】在這個案子裡麵到底扮演了怎樣的形象,也不知道他們的目的是什麼。按理說,他們這種過街老鼠似的組織,不應該在這種小事情裡隨隨便便的就被人抓住馬腳才對。最重要的是,我現在是請假奔喪中,隻要沒有乾擾到我的話,我暫時不想理會這個組織。” “辰葉收到!柳專員你放心吧,有事情我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到你噠!?貓貓握拳表情?” 柳晴川有點無語,暗道:“辰葉你真的是一隻小傻貓嗎?我這是擺明了想擺爛啊。”可是麵對盡職盡責元氣滿滿的辰葉,他也隻能回敬一個?怒搓貓頭表情?,然後不再理會這個家夥。但雖說他想擺爛,卻還是點開了辰葉發給他的組織成員資料,開始一個個的研究這些人的信息。 “「碎光」煦子平,曾經使用代號「牽光」,4級奇跡師,危險等級:甲級三等(輝夏標準)。善於使用光線類靈術,也有使用巖土類靈術的記錄。” “該名嫌疑人涉嫌違反《靈息安全法》相關法規,包括但不限於私自研究並使用禁忌性靈術儀軌乾擾地區靈息運轉、組織奇跡師監禁並殺害無辜村民662人、嘗試主動人為製造‘幻夢天工’(未成功)、拒捕並殺害多名理事會所屬的獵靈者,以及其他違法行為。根據世界奇跡師調查管理理事會與各國商議並製定的《世界奇跡師管理法案》及《靈息安全法》的相關規定,對該名嫌疑人發出通緝令。各地理事會分部及各國特殊犯罪機構在發現該嫌疑人信息後應立刻上報,合適情況下可以直接進行抓捕。由於該名嫌疑人危險性較高,不建議非獵靈者、4級以下奇跡師或生活生產類奇跡師參與抓捕行動。” “這人看起來也不像是個壞蛋啊。”柳晴川暗自咕噥著。他終端上正顯示著一張照片,照片裡是個戴著眼鏡,麵貌普通,氣質憨厚,笑容溫暖的微胖中年男人。誰能想到,這個跟普通鄰家大叔似的男人,竟然做出了進行非法人體實驗,害死了六百多人這種殘忍行徑。 時間流逝,在王金來時不時哼哼的聲音中,這個充當臨時審訊室的房間的門又被敲響了。 “進來。”柳晴川說著,順手把那個代表著至真學會的掛墜揣到了兜裡。 來人還是剛才那個執法隊員。他行了個禮,對柳晴川說:“報告長官,女性嫌疑犯已身亡,孩子目前還沒有蘇醒跡象,但呼吸沉穩,目前暫無生命危險。隨車醫生為了防止孩子長時間未進食導致身體虛弱,已經給他輸入了營養液。另外,剛才雲間省省廳傳來聯絡,表示已經派人在車站等候,等列車到站便可將嫌疑人進行交接。” “女人的信息查到了嗎?”柳晴川問道。 巡查隊員搖了搖頭:“目前還不能確定她的身份。通過查詢該嫌疑人的照身,發現其身份是盜用的,被盜用身份的女子已確定在案發時正在工作。通過麵部對比,係統確實對比上了一個人,隻不過……” “身份不方便說?”柳晴川看到該隊員突然吞吞吐吐的樣子,皺眉問道。 “抱歉長官,通過麵部對比,係統確定了一個女人跟嫌疑犯麵容一致。但是那個女人早在三年前就死了,係統裡還能查到她的安葬文書!”執法隊員表情有些怪異的說道,畢竟這消息對他來說刺激了點。 在輝夏國,為了防止屍體內部存有被汙染的靈息,或受什麼奇怪東西的影響,最後導致屍體異化而發生讓人頭疼的事情,輝夏政府設立了叫做【喪葬司】的專門機構用來監督公民去世後的下葬流程,有必要時還要凈化逝者的屍體,確保逝者走的時候乾乾凈凈。正常下葬的人,喪葬司會開具安葬文書,證明該逝者沒有問題。隻有拿到了安葬文書,逝者的家人們才可以正藏辦理繼承遺產等相關手續。 柳晴川一怔,說道:“你的意思是,這個女人死而復生,從地裡爬出來,然後從別人那裡偷了個孩子,最後還雇了個流氓帶著她混上了列車?”看到那個執法隊員神秘兮兮的點了點頭,他有點無語。 在這個星球上,人去世了之所以被稱作“回歸靈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是因為在人死後,代表人類的“本質”便會化作純凈靈息,消散在天地間。曾經有人聲稱做過實驗,說人的“本質”是21克。雖然學界大多數人並不認同這個搞笑的實驗,但還是有學者提出,是“本質”讓人類成為了人類。人類麵對沒有“本質”的存在時,可以自然而然的感覺到對方是個異類。 基於這個理論,當下很多學者也認為,雖然奇跡師是超凡者,而且看起來跟普通人類相比已經是不同物種了,但是他們成為奇跡師的基礎,也就是虛擬器官“基石”,實際上是由人的“本質”升華而來的。因此普通人麵對奇跡師時,可能會被對方的強大所震懾,但並不會有對方是個非人類這種感覺。 柳晴川之所以對執法隊員的言論感到無語,就是因為在一路旅途中,他對那已死的中年女人並沒有產生非人類的感覺,對方給他的感覺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在他看來,已死的中年女人說不定是通過手術或者靈術的方式改變了自己的麵部骨骼。這個世界不像他的前世那般醫美泛濫,作為底層的執法隊員一時間想不到這一茬也情有可原。 “列車上環境太差,僅憑簡單的對比無法最終確認女人的身份。等下車把屍體和嫌疑人交給雲間省的人,讓他們去查吧。”柳晴川說道。 他看了看表,已經到了下午3點半,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列車便到站了。便囑咐好眼前的執法隊員,讓他看守好還活著的王金來,又喊了幾個其他的執法隊員進來收拾好桌子上的證物,便起身離開了臨時審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