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典獄司(1 / 1)

大離皇朝。   百川郡,寒山府。   在這天寒地凍之時,寒江之邊卻有著一群人正向著十裡外的寒江府走去。   一群人神情木然,均是衣衫襤褸,渾身臟亂。   算不上麵黃肌瘦,但一看就是餓著肚子趕了好幾天路的難民。   而在這群難民中,沈安一張像是用鍋灰塗抹了的臉臟亂不已,隱隱還能夠看得見嘴唇和臉上起的一些乾皮。   雖然是蓬頭垢麵,但從五官能夠依稀的分辨出男子的年紀並不算太大,或許就十六七歲的樣子。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帶著幾分沙啞的喊聲忽然響起。   “喜娃他娘,你要做什麼?”   聲音混著寒風吹入了這一群難民堆中,引得周圍一些人下意識的抬頭看向江中。   沈安的目光也看向江邊。   視線落於江邊時,沈安的目光很快就鎖定了江邊的一道身影。   那是一名中年女子,女子的懷中還抱著一個三歲大小的孩子。   本是可愛的小臉有些發白,腦袋趴在女子的肩膀上一動不動。   乍一看就像是睡著了,可周圍的難民都知道。   這個孩子,昨日清晨的時候就已經餓死了。   對於身後男人的呼喊,中年女子卻如同沒有聽見一樣,木然的抱著懷裡麵的孩子向著江裡走去。   不過數十步,中年女子就抱著懷中已經死了的孩子消失在了江麵上。   隻是,沈安卻看清了,在那女子的腦袋即將沉入江中的時候,一隻手忽然從江麵中探了出來。   像是一隻女人的手,隻是膚色白的像是塗抹了厚厚的一層白色的染料一樣,看不見絲毫的血色。   指甲更是黑的如同被墨汁染過一樣,顯得極為顯眼。   手背上還帶著一些苔蘚。   任誰一看,都不會覺得這一隻手是活人的手。   而當這隻鬼手探出水麵的瞬間,便以一種迫不及待的感覺按在了女子的腦袋上,讓中年女子腦袋徹底的沉入江中。   或許再等一會兒,江麵的某個位置就會飄起這對母女的屍體。   亦或許再過幾天,這對母女的屍體都不會從江中浮出水麵。   這些難民中,猶有人記得昨日那個名叫喜娃的孩子剛剛餓死的時候。   屍體還差點被難民裡麵的幾個人搶走想要分而食之。   但人在絕境的時候往往是最恐怖的,也是最勇敢的。   尤其是當這個人,是一個母親的時候。   麵對這些想要抓走自己孩子屍體的難民,中年女子掏出了一根尖利的木頭捅進了第一個伸手的難民眼眶裡麵,那兇戾而瘋狂的樣子,嚇住了剩下的人。   現在,沒有了孩子,女子終究是沒有了活下去的動力。   最終,卻喂了江裡的那個鬼玩意兒。   幾息後,周圍的難民和沈安都重新收回了視線。   有的人已經徹底的麻木。   有的人,眼底的深處還能夠殘留著惋惜的情緒波動。   沈安明顯是屬於後者。   “這該死的世道......”   這話,沈安是在心中罵的,而沒有罵出聲。   不是他不想,而是實在做不到。   人在餓到極點的時候,是真的一點聲音都不想發。   半月前,沈安上一世的記憶復蘇了。   上一世中,沈安是一個中醫科大學的醫學生。   隻記得晚上從學校的解剖室回來玩了一款遊戲睡著後,醒來便已經在這個世界了。   不同於沈安所了解的各個古代。   在這個世界之中,邪祟叢生,妖魔橫行。   同時天下間亦有掌握了一些獨特修煉之法,對外宣稱仙長的修仙者以及修魔者。   隻是,就在沈安才剛剛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實時,數之不盡的邪祟沖入了紅穀縣內肆意的屠殺。   而那些被倀鬼所殺的人體內鮮血都被一股無形的能量抽到半空之中。   讓當晚整個紅穀縣的天空,都變得血紅一片,宛若末日。   沈安則是因為無心睡眠,加上住的臨近城門,所以僥幸逃脫。   連同其他一些也僥幸的人向著旁邊的白川縣逃。   可當進入白川縣時,卻得聞白川縣已然變成了死城,不管是人是畜,都隻剩下了一張被抽乾了血肉的皮。   剩下的,隻是滿城的人皮。   迫不得已,沈安隻能向更大的寒山府趕來。   這近半月趕路逃亡的日子,有的人餓死了,有的人吃觀音土脹死了,還有的人夜晚的時候忽然聽到琴音和女人的笑聲被吸引走然後消失不見的。   原本數百的難民,現今也就隻剩下了這幾十個人。   像今日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想著,沈安念頭一動。   霎時,一行隻有沈安能看見的水墨小篆驟然在沈安的身前浮現。   【當前壽元:三十二年】   上一世中,沈安是一個醫科大的醫學生。   隻記得晚上從學校的解剖室回來玩了一款名為“氪命天下”的遊戲睡著後,醒來便已經在這個世界了。   並且在沈安的體內,還多了這麼一個東西。   正是上一世沈安玩的那一款小遊戲裡麵的“壽元工具”。   可以通過擊殺敵人吸收壽元,再耗費壽元進行修煉。   就連工具中剩下的壽元,也和穿越前自己遊戲裡麵剩餘的壽元一樣。   但可惜的是,前身不過隻是一個讀書人,即便是生父以前是一個捕快,也從未教授過任何武學。   因此,現在的沈安想法很簡單。   學武,然後將這些壽元全部氪在武學上,讓自己在這該死的世道中,有著能夠活下去的資格。   重新收回視線的沈安和周圍其他難民一樣,重新艱難的邁出如同灌了鉛的雙腳向著寒山府走去。   從他們身上刮過的寒風不單讓人感覺到體寒,心更寒。   人在感受痛苦的時候,時間仿佛都會因為身體正在經受的痛苦而被延長了。   就和現在沈安等一眾難民一樣,明明遠處的寒山府距離他們不過就十裡地。   但沈安卻感覺像是已經走了百裡路似的。   每邁出一步,都仿佛將肌肉縫隙裡麵最後餘留的一絲力量壓榨了出來。   也是這十裡的距離,周圍又有十幾個難民倒在了地上。   這些難民身邊若是有親朋在的,還會強行將這些難民拉起來。   可餘下那些孤身一人的,卻隻能趴在地上艱難的抬起頭看向近在咫尺的城門。   當揚起的視線觸及到朱紅色城門口甚至赤紅色城墻上那些依舊一動不動的士兵時,倒在地上的這些難民卻又覺得麵前這一座赤紅的寒山府又遠在天邊。   但不知道到了晚上,這些屍體會不會被江裡麵那些東西給拖入江裡麵。   不知道是一炷香還是一個時辰的時間。   一直到一股香味傳入沈安的鼻中,才讓沈安的視線從地麵挪開。   抬頭看去,當看到路邊那一家賣豆腐腦的攤位時,沈安那如同油盡燈枯的身體,再次憑空生出了些許的力氣催促著沈安小跑到了賣豆腐腦的攤位。   當第一口豆腐腦進入到嘴中的時候,麻木的嘴已經分辨不出任何的味道。   所謂的甜鹹問題,已經不在沈安的考慮之中。   隻知道現在能夠飽餐一頓。   一碗明顯還有些燙的豆腐腦被沈安如同喝水一樣“咕咕咕”的喝進了肚子裡麵。   那種食物從口中,喉嚨以及身體裡麵滑過的感覺,宛若這世間最美好的東西。   讓沈安渾身上下所有的細胞在這一刻仿佛都在雀躍。   看在桌上那一把銅錢的份上,一碗碗豆腐腦不斷被旁邊賣豆腐的攤販端到沈安的身前。   直到足足五碗的豆腐腦下肚,沈安身體對食物的渴望,這才稍稍減緩。   這個時候,理智恢復的沈安才發現,這豆腐腦,既不是甜的也不是鹹的,而是加辣椒油。   但慢慢品嘗下來,辣椒油的香氣混著香甜清新的豆腐腦,還有加上的鹹菜等佐料,竟是別有一番風味。   一直到七碗的豆腐腦下肚,沈安才停止了繼續招呼攤販繼續端豆腐腦上來。   人餓的太久了,忽然大量的進食反而會對身體產生極大的影響。   好在沈安剛剛吃的是豆腐腦這樣容易消化的東西。   加上這碗也並非是大碗。   七碗,足夠了。   既是現在沈安身體的極限,也是沈安錢袋的極限。   感受著所有豆腐腦穿過腸道落入胃部反饋而來的腹脹感間,沈安有了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很早以前沈安聽人說過,當人吃飽的時候會很踏實。   以前的沈安並不懂這種“踏實”是什麼意思。   但現在,沈安明白了。   結算了飯錢的沈安看向小販。   “掌櫃的可知這寒山府的典獄司往什麼方向走嗎?”   “典獄司?”   麵對沈安的詢問,攤販明顯愣了一下。   隨後仔細的看了一眼沈安。   發現沈安雖然看起來嘴唇乾裂,渾身臟亂,但五官卻棱角分明。   看起來年齡不是特別大,可一雙眼睛卻尤為明亮。   若是洗乾凈了,相貌定然不差。   加上說話時語調不疾不徐,倒是有幾分酒樓說書先生那種落難公子的味道。   見此,攤販也收起了之前的輕視回應道:“此處為城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寒山府的典獄司在城北,客人稍後隻需.......”   清楚了如何前往典獄司後,沈安禮貌的道了一聲謝,隨後兩隻手撐在膝蓋上站起身來。   雖然身體依舊疲憊不堪,可吃了一些東西,剛剛又小坐了一會兒,體內倒是恢復了些許的氣力。   肚子裡麵有了貨,在緩步行走間,沈安雖然依舊覺得疲憊,但體內到底多了幾分生氣。   使得沈安有了多餘的心思可以打量這個寒山府。   按照攤販說的路線一路行至城北後,沈安也看見了街道正中那一處公衙。   其牌匾上,赫然鐵畫銀鉤留有“典獄司”三字。   而在典獄司的門口,還有著四人靜立不動。   四人均是一襲戎服,上衣連下裳,衣式較緊窄且下裳亦較短。   服飾以黑色為底色,又有飛魚圖案作為花紋。   而在領口之處,更是繡有飛魚。   腰間配有腰刀,刀身較一般腰刀短小狹長,且有弧度短。   隻是所有武器的刀柄位置,連同腰間的那些腰刀刀柄之處皆留有“鎮獄”二字。   雖然隻是靜立不動,但卻給人一種肅殺之氣。   周圍路過的行人視線觸及到這四人時,宛若碰到了燒紅的烙鐵一樣,一觸即收,不敢直視。   “到了。”   長長的出了口氣,沈安抬腳走到典獄司門口。   也是在沈安剛剛抵達典獄司門口時,立於門口兩名守衛中左手邊一人上前半步低喝道:“典獄司所在,無令不得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