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聻(1 / 1)

空氣中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身後的兵仔聽到此話,再也壓不住心中的恐懼,崩潰大哭:“三位,你們大人有大量,我們哪裡招惹你們,出了這裡就給你們買上紙錢元寶燒過來,請你們放過我們啊。我們還年輕,我還沒談過女朋友呢。”   明哥和大猛聞言一驚,忙捂住兵仔的嘴,隻是他們顫抖的手也難掩心中驚懼。   “燒?這麼說,你是知道姐姐不是‘人’了是嗎?”梅姐點起一支女士香煙,笑得花枝亂顫,“可是牌桌好上卻不好下誒,贖不起命,那可得拿別的東西來交換哦。”   周天嘆了一口氣,實在沒想到就這麼撕破臉皮,當然沒法怪他們三個,普通人到現在才崩潰已經算是心態良好了。   “梅姐,別再嚇孩子了。既然如此,大家也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們想要我的命,也要有這本事才行,不然哪怕這方桌子的詛咒再厲害,你們背後的那位,唔,應該是所謂的房東吧,再強,招呼人的本事不夠,也拿不住我。”   “你剛剛不是想找我的生命線嗎,很奇怪吧,居然有活人沒有生命線。嘿嘿,老實說,我的這種命格,能活到現在,背後站著的人你們就算不知道是什麼水平,但能不能招惹起來你們應該也有數。這樣吧,桌我也坐上來了,陪你們打兩輪牌,打完之後,無論輸贏,放我們走,明天之後,我們自會將該送來的供品送上。”   梅姐的臉色陰沉不定,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的李哥最終先開了口:“放不放你們走,我們管不了,但是你們要是想走,這牌,一定要打。”   周天深吸一口氣,瞇眼盯住他,點頭同意了這個方案。   骰子在桌上滾動,撞出幾個點數,周天沒有細看,任由他們發牌,接著便是拿牌、跳子,骰子轉動之時,牌桌上浮起一陣腐臭的氣味。起手者是周天的上家,梅姐。   周天看了看牌,運氣還不錯。   梅姐開牌:“西風。”   跟著摸牌,抖轉手腕,也是西風。沒多想便打出去了,周天要來也是沒用,況且跟牌也是最穩妥的法子之一。   幾乎在周天打出西風的一瞬間,李哥和陸哥便也同時打出兩張西風,兩人甚至沒有看到自己拿起的牌。頃刻,周天便知道,被擺了一道了。   梅姐笑了一聲:“忘記告訴弟弟你了,我們這裡有個禁忌,不能同時打出四張西風哦,不然那就是四人歸西。噢,如果再打出一張一筒,那便是一同歸西了。”   “一筒。”梅姐輕飄飄甩出一張牌。   “哎呀,剛想起來,我們這張桌子上除了弟弟你,都不是活人了,那就隻有你要歸西了。”剎那間,隨著那張一筒砸落在桌子上,周天便感到靠椅上發出一陣陣難以言喻的吸力,冥冥中有一種詭異的力量從桌子上蔓延而來,周天能清晰地感知到它在妄圖吸取他的壽數和生命力。   他媽的,不是說好的打完一輪牌嗎,怎麼上來就動手。   周天前麵也說,鬼物殺人,終歸還是要憑借一些媒介,才能達到目的。此時他們便是憑著這張桌子的詛咒來壓製他的火氣。然而周天也不是那等坐以待斃之人,雖說從小都不大樂意接觸這些詭異事物,但是跟著乾外公這麼多年,怎麼也學會兩手本事。   聚氣凝神,沒有任何多餘的步驟,周天一把咬破舌尖,劇痛使他立刻奪回身體的控製權,一口精血噴出,約莫半數灑在梅姐的身上,青煙冒起,發出滋滋的響聲,障眼法不再,漏出她那本來的模樣。   “嘔。”身後傳來幾聲嘔吐聲。   顧不上嘴裡的那股子血味和大猛幾人的反應,周天右手向腰間一摸抽出符刀,倒刺向下家的李哥。同時左手掐訣,口中輕叱:“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事發突然,李哥來不及躲閃,被周天一刀捅破衣物。但是卻傳來一陣空心般的觸感,也就是捅了個空。生死間腦筋急轉,周天知道這應該是他生前死穴,顧不上考慮他因何而死,他一腳將麻將桌踹翻,嘩啦一聲,牌落一地。向前再踏一步,橫刀直接從李哥的胸口滑到肩胛骨處,幾乎要將他的半個肩膀卸下。   方才周天念誦的尊名乃是道教雷部天尊的尊號,說實在的一瞬之間,那麼多神祇的名號和法訣,周天幾乎是誰順口喊了誰,也不確定能不能起到作用,但老天保佑、佛祖顯靈,那一瞬間,確實雷法湧動,有電芒從符刀刀尖的道紋處湧出,電得李哥的整個傷口先是發焦再冒出濃濃黑血。   三人都隻是遊魂罷了,實力本就不值一提。如此一番,李哥和梅姐都喪失了戰力,隻剩下周天對家的陸哥一人。於他而言,至少可以暫時不用擔心身後三個倒黴蛋的安慰。   “告訴我,房東在哪。”周天看向陸哥,大概能看出這個年輕人比他大不了幾歲。看到周天輕而易舉地解決掉他的兩個同伴,陸哥苦笑一聲,麵容上“恐懼”和“痛苦”兩種神色來回掙紮,似乎在做著很復雜的抉擇。他跪在地上,狠狠抱住頭哀嚎:“是那張桌子,是它。它就藏在裡麵。”   說完,陸哥突然站起身,向後退去,躲在墻角瑟瑟發抖,似乎違背了天性做出極為可怖的選擇。本來已經癱倒在地上的李哥和梅姐也像是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掙紮著朝著遠離桌子的方向爬開。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哪怕今天招惹到的是一尊紅衣,也得把它宰了。周天盯著木桌子朝後慢慢退去,瞥了一眼表帶上的時間,心中驚訝了一番,時間居然過得這麼快嗎,這玩意貌似還能模糊他的感知。邊防止著異變發生,周天出聲囑咐身後三人。   “大猛,你帶著他倆出去,現在約莫還有一個小時天亮,天亮之前,要是我沒能走出這扇門,你們就帶著這串手鏈一直騎,東西什麼的都不用要了,順著山路一直走。有命活著就行,把這東西帶到我老家,會有人來幫我報仇的。如果有機會,明天我們在下個鎮子碰頭,如果我出不來,我也會盡力幫你們拖住時間。”   “聽我的,留在這,你們也幫不上忙。”   說完,周天從手腕處扯下一串帶有一枚特殊牙齒的手鏈,甩向大猛。   大猛接過手鏈,狠狠點了下頭。隨即帶著兩人開門離去,隱約間,周天還能聽到兵仔和明哥的鼓勵聲。   隨著三人遠去,周天心中最後一塊大石頭也落地,可以沒有後顧之憂了。   “梅姐,它到底是什麼?”桌子還是呈著被他一腳踢翻的樣子,沒有絲毫異動,梅姐沒有回應周天的話,抱住身子窩在一旁,身體不止地抖動,從眼眶處落下一條條白色的蛆蟲,這副模樣看得周天差點又吐出來。   “是聻!是聻啊!”陸哥大聲尖叫,再次出言提示周天,然而這五個字仿佛用光了他生前死後這幾十年的勇氣,他的臉開始寸寸腐爛,陷入更加詭譎的折磨中。   似乎是不滿於陸哥暴露自己的身份,桌子終於產生了異動,空氣中傳來一陣哈欠聲,有東西正在蘇醒。   周天呸了一口,去他媽的,這下真是倒黴了又沒完全倒黴的真實寫照。好消息是沒有紅衣厲鬼,壞消息是聻不比紅衣差多少。   古書記載:人死為鬼,鬼死為聻。鬼之懼聻,猶人懼鬼也。   握緊符刀,周天能感到血液在沸騰,脖子上掛著的玉符開始微微發熱。周天不知道他能不能把這玩意乾碎,但至少得拖住它,讓那幾個家夥能走得足夠遠。   “希望它出現的時候,不足以再維持鬼打墻的力量。”周天在心中暗暗祈禱,等待著這家夥的蘇醒。   “唉...”一聲長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桌子憑空翻起,一個身著戲服的中年人從桌麵浮出身子,一把長長的胡須,生前多半也是個風流倜儻的美髯公。   “沒有’命’的人啊,多麼好的胚子。”   “可惜,還是要把命交代在這裡了。”   中年人談笑之間,伸出一隻手,隔空捏住周天的脖子,剎那之間周天便感覺到周圍的空氣在被瘋狂壓縮,擠得他氣血上湧。聻繼續收力,那股力量越來越強,周天開始感到眼前的世界發黑,卻做不得任何掙紮,手臂逐漸失去力量,符刀落在地上,他想過好幾種死法,卻沒想到連碰都碰不到聻。   “小孩子真是小孩子,你家長輩怎麼敢放心你這樣的命格隨意行走世間呢?”聻哂笑。   “周天家長...輩..會...殺了...你的。”用盡最後的氣力,周天發出這般無力的威脅。   哪怕乾外公能來替周天報仇,他也還是要死啊。   周天感到世界越來越灰暗,聻的笑聲也逐漸變小,快要失去意識的那瞬間,他已然放下抵抗。   “聻?就算是希和夷,也同樣是找死的玩意。”熟悉的聲音傳來,拿捏住周天的力量突然消失,而他重重跌在地上,不住的乾嘔,吞吐著新鮮空氣。   周天抬頭,看到一道介於虛實之間的身影。   日後周天才知道,這一招叫陰神遠遊。   用著同樣的方法,乾外公的陰神掐住聻的脖頸,剛才還不可一世的聻仿佛被捏住脖子的雞崽子。似乎是停留的時間不能長久,乾外公冷哼一聲,輕輕一用力,聻便就此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