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黑色的雲海凝聚,勾勒出天道的威嚴。 整座小世界陷入灰暗,那不明光源被掩蔽,不知是天雷意圖降世誅滅忤逆的妖孽,還是世外的仙人試圖臨凡。 雲海向更高處凹陷。呈現出漩渦般的形狀。因為周天是靠著天生休憩,很輕鬆便感受到少女身軀繃緊,眉頭蹙起。握住她的手,周天問道:“怎麼?鬼物天生對雷霆的反感嗎?” 天生點頭,說道:“沒事,還在可接受的範圍,但是我有點感覺不妙。” “無論如何,這道天雷降不降下,都不是一個好消息。” “棺材中不管是什麼東西,是仙蛻還是僵屍,單從他能引動天雷降世這一點來說,這就不是我們能夠應付的範圍。” 少女聲音中帶著凝重,哪怕方才麵對摩羅都未曾有。 薑祝在一旁聽聞提醒道:“最近數百年有無妖邪能引動天雷不說,那些古籍裡記載的,能引動天雷的一等一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天地間唯一的那頭犼還是佛陀出手才能降服。” 歐陽離已經陷入昏迷,可憐的小老頭,周天尚且未曾見過他真正抖摟兩手術法就被物理手段乾暈了。饒青梅在一旁用著醫家蠱的手段幫著一些已經脫力的幸存者恢復體力,高明則是恢復些許體力,戴上另一張麵具,搖著古老的手勢唱起咒語,安撫幸存者們。 相對於修行中人,初次經歷超自然事件的普通人更加容易陷入恐慌。當下情勢不妙,他們也不知外邊總部是否知道眾人已經踏入陷阱難以自拔,既然援軍遙遙無期,一個穩定的團隊顯然更加迫切。 得益於此方世界光陰長河整體的停滯,這方廣場並沒有風化之類的自然現象發生。整齊的石地上,符長生擺弄起一些竹簽,又開始畫起一些奇怪的符號。不久之後,小男孩麵容上浮現出這個年紀不該有的苦澀。 “卦象說,九死一生。” 薑禱聞言,問道:“九死一生也好過十死無生,好歹還有機會去爭取那一線生機。那我們現在該怎麼樣去找到那生門所在罷了。” 小男孩精致的麵龐上扯出一個更加難看的笑容,這顯得相當違和:“這就是癥結所在,卦象說,生機在祭壇頂端。” 說完,符長生還摸摸鼻子,長籲短嘆,一副無能為力的模樣。 周天掃視了人群,幸存的科考隊們依舊一副東倒西歪的模樣,薑禱和薑祝倒是有幾分餘力,可留下來的這群人也得有人保護。歐陽離總算是醒過來了,但看著他估摸少不了斷了幾節肋骨,帶著他搞不好跑路時第一個倒下。高明在安撫人群後已經脫力,饒青梅和符長生是非戰鬥人員。 思來想去,周天確實算是此時場上戰力最高的人 畢竟,天生是聽周天的。 天上那輪雷海看著一時半會也沒有降下來的意圖,玉棺也不再抖動,二者保持著微妙平衡。 思來想去,沒得辦法,周天掃視一圈,抬眸剛好對上薑祝兄妹的眼神,顯然雙方想到一塊去了,二者的眼神中帶著問詢和擔憂,周天示意他們不用擔心,說道:“事急從權,祭壇是生機所在,但不一定能尋到那一線生機,危機一定相伴其中。考慮到不可能所有人員一起前往,還有傷員的問題,你們就留守在此處,視情況退到邊界。” “祭壇上方到底是仙還是魔,就讓我去看看吧。” 歐陽離下意識想出聲指揮,臉色驟然一變,估摸著是動作幅度太大扯到了傷口。 周天看著他,微笑道:“師兄,我是關門弟子,幺兒一般是最受寵的,聽我的。” 歐陽離聽到這個稱呼一怔,麵色復雜,點頭同意。 沒有再多餘的交流,周天轉過身,看向那座雄偉高大的祭壇。 周天不知道這其中是否借用過傳說中所謂的搬山力士的功效,但如果一千多年前的工業水平能建造出如此精致的高壇和廣場,實在是鬼斧神工。每層壇不高,約莫兩米,九層壇也不過就二十米出頭。一根根石柱雕紋著神明金身又或者祥瑞正模樣,若是時間有餘,周天倒是想一層層看看這每一層都供奉著什麼級別的祭品。 天生站在周天身邊,麵色嚴肅。 也許真是性命相托、血脈相通的因故,周天對這個初識不久的少女有一種難以言喻的信任和擔憂,周天可以為她去賭一手置之死地,同樣的,周天害怕這丫頭會因為契約和外公的遺願,在周天需要的時候,絲毫不考慮周天的意見,替他赴死。 廣場很大,他們處在邊界處,視野方便於留守的薑祝等人時刻關注他們的安危。 一片凝重的氣氛中,周天和天生來到了壇底,修為沒有那麼強大的孟芝樹暫時縮在攝魂鈴中,避開天雷對於鬼物的威壓。 踏在這千歲的石階上,歲月的威嚴在仙人手段麵前也不免陷入停滯。雖然當初見識過外公那一手咫尺千裡的陰神遠遊,但是如此更加違反常理的術法依然震驚了周天。思緒飄飛,周天方才注意到身旁少女不再壓製高位紅衣的法身威勢,雪白的赤足踩在石階上,滴滴鮮血隨之滑落,在身後留下一條名副其實的血路。 周天突然想到起初進入地宮時的那塊石板。 既然這方天地的主人,或者說原主人已經遣返民夫? 那麼,是誰修建了這座廣場和祭壇,又尋來這些祭品。 還有那極為僭越的五色土。 事實上,世俗界和修行界素來有潛規則,修道之人可以參與人間爭權奪利之事,修心修力,權勢也是修心的一種。然而無論如何,一定不能坐上那張人間至高權力的座椅。不論東西方,這條規矩的古老已經難以考究,但人們始終約定俗成地遵守,鮮少有人違背。 所以,敢於用五色土的人身份一定是與皇室有關。 追求死後登屍解仙? 周天瞇著眼思量一番,感覺謎底不說水落石出,但是猜個十之八九是沒問題的。 心聲在腦海中回蕩,天生亦是出聲道:“方才離著遠,現下我才能感覺到那口棺材不對勁,它內裡的東西絕對不是原來那位墓主人,當然這建立在,那位墓主人如同墓誌銘上寫著那般慈悲心善的前提上。但是也不排除死後屍變的情況,不過一位有能力飛升的地仙,不論是哪種品級的飛升,乘龍,舉霞,拔宅,羽化,都是能夠位列仙班的絕頂之人。普通人很難有能力染指他的屍首,更何況區區屍變了。” “除非他主動尋求死後屍變,走與那位白骨帝君同樣的路子,以屍入道。” “當然,修道本就是忤逆之舉,屍變在天道看來,屬於是一世身兩世人,不舍前身道果和記憶,兩世修為和經驗求一世長生,更是忤逆中的忤逆。” 聽著有些頭疼,周天對於這方麵的知識知道的顯然沒有天生多,甚至於這丫頭的根腳是走的什麼鬼修路途周天都不甚清楚,便問道:“那麼說,這棺材裡躺著的,可能死後屍變淪為魔物的仙蛻,也可能是某位鳩占鵲巢,妄圖奪舍的北魏皇帝?” 天生頷首,愈往上走,那道天雷的威壓愈重,可依舊沒有要降下的感覺。玉棺和天雷之間的微妙平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就像老鴇和熟客之間的拉扯,欲拒還迎。 拾階而上,一直走上九層壇頂,周天這才看到,這數十平米的壇頂,除了那口高高在上的玉棺,還有一尊被烈火烹煮的青銅鼎。 鼎不高,約莫隻半米,鼎口有蓋,鼎身赤色,龍文,鼎腹有一個古老文字。 字體猶如飛鳥抓住一塊方形連環的物體。 金文,意為“雍”。 腦海中驟然浮現出一段文字。 “秦武王與孟說舉龍文赤鼎,絕臏而死”。 北魏版圖恰好就有雍州這一塊地方,雖然後世唐宋都曾重鑄九鼎,但武則天鑄鼎的話,以那位女帝的手腕與傲氣,敢留下無字碑,估計也不會去考證古代文字如何書寫,更不會去仿造一個古代的鼎。何況史書也曾記載,她鑄鼎後將雍州鼎命名為長安。 周天不由倒吸一口涼氣,拍拍天生的小腦袋。 “我們恐怕見到了了不得的東西。” 天生不解道:“這口鼎,來頭很大嗎?” 周天點點頭。 “大禹鑄九鼎以鎮九州龍脈山河。夏商周三代歷經兩千餘年,它在史書上活躍過的年代,要比這座府邸跨越至今的年代還要久遠,然而後世周王室衰微之後,九鼎再無下落。雖然沒有十分的把握,但直覺告訴我,它的大小和形狀,確實都符合了鑄鼎那個年代的工業水平和史書的記錄。” 那麼,究竟是什麼樣的東西,才值得用一尊已經近乎於聖器神物的至高禮器去烹煮呢? 還有鼎身下有一團千年未曾熄滅、更沒有任何助燃物的火焰。
第18章 鼎中又是誰?(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