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麒麟和朱雀、鳩客與劍修(1 / 1)

“砰砰——”   鼎身突然一震,內裡的存在似乎想嘗試逃出,但是有無形的力量在束縛著鼎蓋。所以任憑那個存在如何沖擊,沒有任何加固的鼎蓋都不為所動。   周天嚇得拉著天生往後猛退數步,鬼知道什麼玩意被那燒了千年沒滅的火焰燒了這麼久都燒不死(其實天生也不知道)。   片刻,鼎中傳來聲音。   “叱嗟。”   那道聲音停頓了片刻,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又過了幾秒鐘,說話方式換成了白話。   “我靠,外麵有人嗎?幾千年了救救爺們,總算來個活人了,要憋死了。”   似乎感受到周天的糾結和戒備,那道聲音更加急切了,似乎生怕周天直接跑路棄他於不顧。   “別跑啊兄弟,我是好人,你們人類世界以前一直稱喚我是祥瑞來著。你身上的有種氣息我很熟悉,你是不是那個誰的弟子,我認得你家祖師爺?啊不對,你們現在應該不用這種稱呼了。你們這個時代到底發生了什麼,好駁雜的信息,受不了了,求你快先把我放出來吧,這鼎中還有一堆好東西我全都給你,等我出來把那個混蛋宰了,他的家當我也給你。”   “他媽的,一想到這狗賊我就來氣,哪怕他轉世了,老子也一定要把他宰了掛在冥界的接引之地吹個千八百年的奈何陰風。”   鼎中那個存在憋了一千多年,好不容易來個活人,話閘子一開就憋不住,不過周天更加奇怪的是為何他可以輕鬆了解到他們當代的語言習慣,以及是否是墓主人加他拘押在此。   不過他提到了祖師爺這個詞匯,周天有些好奇,是他們這一脈的祖師嗎?   “你說你認得我的祖師爺,那你能否說一下他的名諱,好讓我對照一番,不然我很難去信任你。”   鼎中的存在沉默片刻,繼續說道:“我感覺得到你身上有一縷他的淡薄氣息罷了,但應該不是你直係祖師,更偏向於你獲得了他的傳承?或者說,那家夥真的走到了這一步嗎?有教無類,教化天下。”   “他叫仲尼,不過你們這個時代,似乎不再如此稱呼。或者叫,孔子?”   天生麵色古怪,悄悄說道:“雖然儒家講究‘子不語怪力亂神’,但是修力的依舊有那麼幾脈傳承,譬如口含天憲、浩然正氣之類的法門,而且從某種程度來說,儒家的那些東西,都是最基本的正法。當然,是最古老的那群儒者。所以,你是不是背著爺爺他老人家,偷偷學過什麼啊?”   周天掐住天生的耳朵輕扭,少女吃痛哎喲一聲,算是製住了她的胡思亂想。   “如果說他的弟子的話。這片土地上所有讀過他的書的人,誰能不算他的弟子呢?”   更何況周天是一個修漢語言的大學生。   “所以,如果希望我放你出來,也請你告訴我你的身份。”   鼎中的存在像是在緬懷什麼,我們雙方都陷入沉默。   良久,他長嘆一聲,出言道。   “我沒有名字,但是你們人類稱呼我為——”   “麒麟。”   雖然今天已經見過諸多隻在神話傳說和歷史典籍中見過的玩意,如雍州鼎,洞天福地和摩羅,但是周天實在想不到這裡居然還拘押了一隻麒麟。   難怪玉棺裡那玩意要被天雷劈死,敢強行抓這種祥瑞活煉,不異於直接騎在天道頭上拉屎,還要再揍一拳說給老子吃下去。   麒麟繼續說道:“我被抓到這裡的時候,他的傳承已經散開。如果你讀過他的書,應該記得這麼一句話吧?‘十有四年,春,西狩獲麟’。”   周天點頭(雖然不知道麒麟看不看得到)表示同意。   “我知道你們想離開,但是眼下,你們哪怕尋到出口,也要活著走到生門才行。我雖然被封在裡麵,但我能感受到,你們一行人中凡人居多,而且修行者多半也有傷在身,棺材裡那玩意就快出世了,這座小世界的光陰長河被強行凝滯了一千多年,本就是忤逆之舉,在你們從外打開進入的大門以後,陣法就不可避免地走向崩滅。到時候,就不再是這般對峙的局麵,要麼天雷一口氣劈死那鬼東西,整座小世界陷入無序湍流的時空裂隙中,要麼是那玩意扛過天劫,在人間極盡升華,以天仙姿態降臨凡塵,殺個天翻地覆。”   麒麟嗓音低沉,帶著些許警告意味:“如果我沒猜錯,這個時代已經步入末法了是不是?外麵的人間,可曾還有那些可搬山倒海的大德或者天君。一尊天仙實力的邪物,這個時代可沒有喬達摩悉達多再來降服。”   突然聽到了佛陀的名諱,周天愣了片刻,問道:“不是,你不是土生土長的中,呃,華夏人嗎?為什麼會認得佛陀。”   空氣陷入一種尷尬的安靜,周天方才反應過來他似乎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   麒麟解釋道:“我隻是在這片土地上生出罷了,又不是說我不能遊歷這片世界。何況,這片世界上,又不止這顆星球。”   即便如此,周天還是不敢確認他的身份。   良久,麒麟說道:“我願意以道心和靈魂起誓。”對於這種級別的存在(哪怕不是麒麟而是別的什麼活了千年的東西),誓言是一種證明,也是一種妥協,哪怕如此,他的話語中依舊蘊含一種傲氣。   話已經說到這種份上,何況對於被天雷針對的玉棺,這口鼎裡的玩意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周天問道:“起誓就不必了,你隻需告訴我該怎麼做,才能將你放出來。”   麒麟答道:“那家夥當年的符籙一絕,所以他對自己的手法極為自信,一張符籙便把我鎮壓於此。你轉到鼎後,貼有一張符籙,將其撕下便可。對了,注意別把符撕壞了,按照約定,你可將其帶走。”   周天聽言,按住天生,使了個眼色讓她待在原地。然後走向鼎後,果然,鼎蓋與鼎身粘連處貼著一張青色符紙,符紙材料和先前外公留下的那張一模一樣,隻不過上麵勾勒的符文有所不同。將其撕下,瞬間,鼎蓋沖天而起,一道五彩流光從鼎中躍出。   周天定睛一看,一頭似鹿非鹿,頭生雙角,身披鱗甲的生物呈現在眼前。他光是站在那處,便讓人有一種鐘天地所愛的親近感,哪怕周天這種丟了命格的人也難以壓製心底浮現的親近和好感。   麒麟甩甩頭,似是在適應千年未曾站立的陌生感。   待得他回過神,他偏過頭打量周天和天生,非人麵孔居然抽象出一個周天能理解得出的皺眉表情。麒麟感嘆道:“被人盜取命格的天生地仙?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還有一個性命相依的高位紅衣,如此年輕,小姑娘,想不想走一條證菩薩道果的路?如果你想,事後本座能親自送你去往接引之地見那位大菩薩。”   接引之地的大菩薩?   一個名字突然炸開。   這是周天今日第二次聽聞這個名字了。   周天剛想讓天生同意,卻看到少女氣鼓鼓,帶著不容否認的語氣拒絕道:“不去。”   周天牽住天生的手,感覺到少女壓住了聽到這個名諱帶來的沖擊,解釋道:“命裡三尺,莫求一丈。既然小丫頭不想去,我們也不能逼著,我們這個時代講究一個互相尊重。”   麒麟還有些不甘心,不過又看了看二人的模樣,看著心情很是不錯,繼續說道:“無妨,這個要求你們暫且考慮便好,若是日後想來,再來找本座也行。”   解決了雍州鼎的問題,如今隻剩下那團火。   麒麟狡笑幾分:“小子,本座看你應該是初入修行,想不想走個捷徑法門,本座可以幫你掌握一門近乎於那些混沌神靈出世時的天賦神通。雖然這團火,按照約定也都是你的東西,但是本座可沒有那種多餘的氣力幫你把它煉化為兵器。”   “但是如果直接幫你煉入體內,我還是可以幫幫忙的。當然,過程可能會些許痛苦。”   周天沉默數秒,問道:“為什麼你不願意幫我煉化為兵器,卻願意幫我煉入體內?”   麒麟抬起頭,作思慮模樣:“算是本座的一點小心思,用你們這個時代的話來說,應該叫惡趣味。這團火乃是南明離火,屬於那群極南之地的火鳥,好吧你們應該稱喚他們為朱雀,對於他們來說,每團南明離火都是一個族人曾經存世的標誌。”   “雖然他們從未阻止世間人煉化這些散落於世的火焰。但是可從沒幾個人敢於把這團火煉入體內,這就像是,有大妖食人,亦有仙人降妖為坐騎,不過是各自眼中的物盡其用罷了,朱雀們也無所謂一團火焰被用來製造什麼。但是你煉化這團火以後,就算半個朱雀,那群火鳥脾氣可不怎麼好,你要是想要他們承認你為族人或者客卿,少不了一場證明,如果失敗了,火焰會被他們從你身上剝離出去,那可是形銷骨立之痛。”   周天抓住麒麟話中的暗示:“沒幾個人,說明也還有人這麼做過,而且成功獲得了朱雀們的認可?”   麒麟點點頭,沒再說話。   天生本來就握住的手突然用力,心有靈犀的,周天知道少女想讓他不要作如此嘗試。   周天看著她,安慰道:“我沒有逼你去隨大菩薩修行,所以希望你也要放心我的選擇,是吧?”   言罷,周天點頭同意,說道:“眼下一分實力都是一分活下去的保障,開始吧。”   火焰閃著千年不變的輝光,在麒麟的控製下,飛起,然後由井口大的一團收縮為一粒鵪鶉蛋大小。麒麟喝道:“凝住心神,固守靈臺一線清明,無論這玩意有多狂,你一定要相信你能乾贏他。”   下一刻,鵪鶉蛋撞入周天的丹田處。   初入玄門,周天尚且做不到辟穀,更甭提內視了。   但周天依舊能想象到那團鴿子蛋在他的經脈和穴位中橫沖直闖的樣子,好消息是它能快速打破他的經脈痼疾,助他修行;壞消息是,真他媽的疼啊。   瞬間周天便躺倒在地上,抱著頭陷入癡狂。不用看也知道他現在一定像隻熟透的大蝦,蜷在地上,似乎有無窮無盡的火焰由肉體至靈魂炙烤著周天。   恍惚間,周天能聽到麒麟的提醒和天生的關心。   但那好像來自於無窮遠之前的洪荒時代,又仿佛由無窮遠之後的時間傳來。   可是眼下周天卻處於一片封閉的無天無地的空間中,沒有邊界,沒有光線,沒有任何生命。   隻有一輪高高懸於周天之上的大日。   一隻朱紅色的鳥雀高高在上地俯視著周天,一次又一次地發起沖擊。   周天沒有兵器,它也沒有什麼奇異的力量。   雙方就憑借著最為本質的精神力量在這片空間中廝殺   周天一次又一次將它撕碎,炸為滿天火焰。隨即,它便再次從那輪大日中俯沖而下。   周天也忍不住破口大罵道:“他媽的,你是朱雀還是三足金烏啊,能不能換一個法相。”   朱紅色的鳥雀似是也氣急了,它委實想不到一個凡人如此挑釁它。   不知過了多久,它的力量愈來愈薄弱,那輪大日也暗淡下來。起初桀驁不馴的鳥雀也逐漸乖巧,浮在周天麵前,側著頭打量著周天。似是認可,似是低頭,仰天一嘯,吞上那一輪大日,銜在口中,然後飛到周天身旁,停在周天的肩頭上。   陣陣眩暈感過後,周天方才醒轉,睜開眼睛,便是天生和麒麟兩人在盯著周天,隻不過一人眼中盡是擔憂,一人眼中滿是嘖嘖稱奇。   麒麟說道:“小子還挺快啊,不愧是地仙之資。”   說罷,麒麟帶著他們,走向那口玉棺,肉眼可見的,玉棺抖動了幾下,似乎有東西想要破棺而出,然而同步地,天雷湧動,玉棺中的存在最後還是作罷,而麒麟則是繞著棺材走了一圈。   旋即,周天見到了此生目前為止最為驚掉下巴的景觀。   身為祥瑞的麒麟,一躍跳上棺材,仰頭向上,脖子後傾,“吸溜”一聲。   “啊忒——”   然後便是諸多汙言穢語,伴隨著兩隻前蹄瘋狂擊打著棺槨。   多年之後,周天依舊能回想起,這隻麒麟,如何從白話文罵到文言文,如何又從國標換成方言,最後甚至開始講起了外語。事後麒麟告訴周天,這也是為何他遇到周天時,哪怕千年已過卻能立馬掌握他們的語言習慣,天生靈物的神性所在,對於一些不受限製的知識,在不涉及隱秘的情況下,他們這種存在可以生而知之。   良久之後,麒麟發現玉棺的抖動再難壓製時,方才停手,拍拍兩隻前蹄,又吐了一口。   不得不說,祥瑞不愧是祥瑞,口水都是發光的,難怪傳說中有龍涎之寶。   麒麟向後退去,吩咐道:“你們站到石階旁,本座要開棺劈死這玩意。要是情況不對,本座帶著你們倆馬上跑路。”   周天轉過頭,遠遠地,能看到廣場上的殘兵敗將們。   有些傷感:“他們呢?”   麒麟沉默片刻:“如果這玩意扛不住天劫,本座能帶走所有人,但如果他扛過去了,或許就是祂了。那時候,本座可以憑借天賦神通撕開一道虛空裂隙,但本座展開本體也最多隻能搭上三人。他是陣眼所在,不把那口玉棺打破,生門難覓。”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你救了本座的命,本座自然會帶走你,至於他人的性命,本座來挑選帶走誰,你不必受那份因果。如果是全盛時期,哪怕是真仙降世,本座也不必退縮,可這一千年無時無刻不在消耗本座的力量。”   周天牽著天生向後退去,看著麒麟伏下身子,兩隻鹿角逐步閃爍起五彩的光芒,是力量在凝聚的表現。與此同時,天穹上雲海湧動如潮漲,電芒起伏,桶口般粗細的雷蛇穿梭其中。玉棺瘋狂抖動,有一個意念從中傳達出他的意誌。   “麒麟,你真要鬧得如此魚死網破?”   麒麟怒吼一聲:“叱嗟,而母婢也。”   “老子他媽忍你一千多年了,想把老子煉成藥反被墓主擺了一道是吧,鳩占鵲巢,也看你這個當鳩客的皇帝有沒有那個命謀奪仙人道果。老子今天就算是死也他娘的要把你劈死在這裡。”   棺槨炸開,一尊身穿龍袍的身軀躍出,麵容年輕卻威嚴,長相富有北地民族特征,肌膚紅潤,生機勃勃,十足看不出有一千多歲。然而在他出棺的瞬間,天雷湧動,三方之間的平衡被打破,麒麟仰天長嘯,雷霆隨之降下,重重劈向這位不知名的北魏皇帝。   青年皇帝沒有躲避,雙手結印,雙腳沉入地下,石地龜裂,他僅憑肉身硬生生扛住第一道雷劫。   沒有任何喘息的機會,第二道天雷隨之轟下。雷霆的聲勢和力量遠比第一道要強上許多。   “你說你有這金蟬脫殼的本事和逆天行事的魄力,老實做一代中興雄主不好?你家那位飲馬長江的老祖宗做不到投鞭斷海,你大可繼承他的意誌,一統中原。”   頃刻間,第三道天雷已經轟下。   青年皇帝祭出一方白玉印章,撐起結界,吃下這一道雷霆。聽聞麒麟的喝問,拓跋氏的年輕人譏笑道:“一群醃臢廢材罷了,人間轉瞬百年皆是枯骨,哪怕撐起百年基業,這群子孫後代也遲早走向覆滅。既然如此,何必關注他們的死活,我自求我的萬載長生,一世無敵。”   第四道雷霆落下之後,印章炸裂,滿地皆是碎屑。   第五道天雷降下,拓跋氏禦起玉棺棺蓋,頂住沖擊,卻也吐出一口鮮血。   “史書上皆說我英年早逝,叛逆不堪,然而我的母後,我的兄弟們,又能如何?皆不過一群蠢材罷了。”   “至少,我設計成功,把見過至聖先師的麒麟給捕獲,要比他們聰明許多對吧?可惜了,史書不能寫這些東西。”   麒麟沒有搭理拓跋氏的諷刺,專心控製天雷。   眾人在一旁,除了觀戰毫無辦法。天雷素來便是如此,誰若踏入其中,就得一同渡劫。   轉眼之間,玉棺也被拓跋氏用來抵擋雷劫,已經第七道了。   越來越龐大的雲海翻湧,天外不是星空,是無垠的時空風暴和無序湍流,仿若有白玉京想要降臨,仙人親自臨凡誅殺邪祟。   第八道雷霆還在醞釀,然而整座小天地搖搖欲墜,世界外的力量正在撕裂這方小千世界的屏障,千年的時間停滯所帶來的的反噬如潮水般沖擊它在更高層麵的停泊點。   麒麟的聲音傳到周天心中:“做好準備,這家夥搞不好真要挺過去了。”   此時雷柱已粗如鼎口般大小,長達數十米的尾焰扭曲了虛空。   拓跋氏已經沒有任何法寶抵禦雷霆,或者說他還剩下的法寶不足以扛下這個級別的天劫,青年人麵色肅穆,掐訣念咒,周身光芒大作,養育千年的金黃色龍氣浮現,結作一道厚厚的屏障。   雷霆墜下,閃電洗禮著年輕皇帝所處的位置。   約莫七八個呼吸之後,光芒退去,地麵陷入焦黑,年輕皇帝的身姿也不再如起初那般英偉神武,一身龍袍破破爛爛,單膝跪地,捂著胸口狠狠咳嗽,伴著要吐出內臟似的乾嘔聲。   風水輪流轉,這下輪到麒麟譏諷了:“本座看你還有啥底牌,第八道過了還有第九道,這道天雷威力可要比前八道加起來還要大。”   拓跋氏沉默不語,盤坐在地上,靜靜地看著天穹上正在醞釀的最後一道雷霆。   天雷浩瀚,麒麟出聲提醒道:“你們速速向後退去,一直退到廣場上,這道天雷的威力可能覆蓋整個九層平臺。“   周天點點頭,沒有猶豫,轉身順著身後石階向下撤離。   九層祭壇也就二十來米,待他們跑到壇底,最後一道天雷也沒有降下。   天生已經回到攝魂鈴中,如此程度的雷霆對她的壓迫實在太強。周天忍住刺痛抬頭仰看,這次出現在雲海中的不再是直接生成的雷電,而是投射出一座類似古代衙門的建築。那座建築的門匾被雲層有意無意的遮掩,門庭大開,有人形身影閃現其中。   還記得周天當初遭遇聻鬼時念的雷祖尊號嗎?那是雷部衙門的頂頭老上司。   最後一道天雷,居然是由雷部神靈的投影來完成。   空氣越發凝滯,皮膚隱隱作痛,汗毛炸起,是打雷的征兆。周天一路退到薑祝等人身邊,幸存者們皆是麵露恐懼。周天催促道:“做好準備,隨時撤離。”   歐陽離作為組長,問道:“上麵發生了什麼?怎麼出現這種級別的天劫。”   周天按住額頭,苦笑道:“兩位史書上的古老存在扯頭發,好消息是一個對我們是抱有善意的,壞消息是他可能打不過抱有惡意的那個。”   盡力而為,聽天由命,眾人皆是麵色一緊。周天遠遠看著壇頂,得益於陰陽眼,周天能輕易看到場上二人的對峙。   隨著時間推移,古代建築逐步凝實,門後的人影也仿佛要跨過那道天人相隔的門檻。不過最後,虛影還是長嘆一聲,沒有跨過門檻,而是將手置於腹部,開始擊打。   咚,咚,咚——   悶雷響動,重重敲擊在每個人的心頭。   第二道人影身形更為纖細修長,瞧著像是女性神靈。她侍立在第一尊神靈身旁,手臂高舉,雲霧凝聚成一塊明鏡,閃爍透亮。   家傳源遠流長,從小侍奉古老神靈的高明吞了一口口水,顫聲道:“雷公電母?”   沒有人回答他,大家都有了答案。   九聲悶雷過後,明鏡光芒大作。   準備遁身的麒麟看著不慌不忙的拓跋氏,心頭浮現起一絲不好的預感,下一刻便大叫出聲,因為他看到青年人張口吐出一枚果實樣的物體。   “你所有謀奪都是為了這枚道果,你竟要用它來抵抗雷劫?”   拓跋氏不慌不忙,這位史書上英年早逝、評價極差的皇帝,此刻卻有十足的梟雄氣息:“哪怕再珍貴的寶物,也要有活下去使用的機會才行。”   “我們都不傻,這和一千多年前已經不一樣了,末法時代,縱使沒有這枚道果,我亦有機會憑借經驗證得長生,何況,這個時代,有誰能阻攔我呢?就憑你嗎,麒麟?”   麒麟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退去,一步即退到廣場邊緣。而當鹿角龍鱗,羊蹄狼身的麒麟出現在眾人眼中時,一眾人再度陷入了癡呆。   隻是沒等他們發問,神靈終於出手。   雷霆?雷海。   無窮無盡的雷電覆蓋了那最高處的第九層祭壇,悶雷湧動的聲音不絕於耳,一個雷電組成的囚籠封住了拓跋氏,似要他為這一千多年來的忤逆贖罪,以靈魂磨滅作為代價。沒有仰天長嘯,沒有光芒大作,沒有沖破囚籠,青年皇帝就在雷海中央靜靜趺坐。   堪比核彈爆炸的光芒肆虐此片天地,麒麟一踩前蹄,一層無形的防護罩擋在了人群前方,削弱光芒的耀眼程度,不然這群普通人或者出去也要淪為瞎子。   不知過了多久,雷海散去,雲海歸於平靜,天穹也沒有兩位雷部高位神靈的影子,第九層祭壇被直接削平,那道人影依舊坐在中央,沒有絲毫氣息。   符長生發著抖說:“結束了嗎?”無人應答。   因為那道人影應聲而起,麵色痛苦,撐著身子站起,卻又突然失力倒地。而當他第二次站起時,青年人的眼神清亮了許多,縱使焦炭般的麵孔上不再見俊朗模樣,一身龍袍灰飛煙滅,赤身行走也不影響他的風姿。   拓跋氏一步踏出,同樣的縮地成寸,來到人群麵前。   扯出一個極醜的微笑說道:“那麼,麒麟,告訴我,這座人間,還有誰能阻攔我呢。”   噗呲——   就在此時,年輕人的眉心突然冒出一縷血線,身軀直直向前倒去。在他的腦後,一柄翠綠色的短劍憑空懸浮。   逆天行事一千多年的拓跋氏皇帝最後留下的一句話是。   “劍修——”   一個滿頭白發,紮發髻著道袍的中年男人閃現,約莫三十餘歲,麵容清俊,薄唇似在說明人極淡漠,眼神冰冷,說道:“反派死於話多。”   不得不說,這種看著十分冰冷的大手子說起冷笑話來十足的反差感,多年後酒桌上他依舊少不得被我如此開涮。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薑禱驚聲道:“孟組?”   小孩子的符長生似乎與他極為熟稔,徑直喊道:“孟哥哥。”   歐陽離冷哼一聲,不過還是謝過這位被稱為“孟組”的人。   “你怎麼來了?”   白發男人看著淡漠,嘴上卻不留分毫情麵:“別想太多,是小長生家的老爺子察覺到了不對,我是臨時被通知趕來的,不然你也配我出劍相救?不過可以告訴你,任務級別正式更改,地級中品,人員無傷亡,任務完成度事後將由局內評價。”   與小長生打招呼時,白發男人顯然更加親切。他看向從頭到尾一言未發的麒麟,問道:“還不走?那群人來了,你可不一定好走了。”   麒麟點頭,算是寫過男人的好意,便也出聲提醒道:“這方天地即將墜入時空亂流中,你們也快點撤吧。對了,那方雍州鼎,如果可以,請帶走,某種程度來說,它的寓意與我的象征,對你們來說息息相關。”說罷,麒麟撕開一道裂隙,化作五彩流光遁入其中。   兩個呼吸,白發男人閃到第八層壇處,流光閃過,鼎在眾人視野中消失,再一個呼吸,男人回到人群中。   就在此刻,地龍翻滾,大地震顫,周圍的樹木開始成片的枯死,風化,化作死灰,天空時而明亮如白晝,時而又黯淡如永夜。   錨點在脫落。   趕在錨點徹底脫落之前,眾人回到了地宮之中。   看著那塊石碑,不過半天時間,恍若隔世。   即便如此,此行非虛,哪怕周天還有諸多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