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們去拿個酉給我裝些水來。”黎濟對著四個人吩咐道。 合穀帶來了她的朋友霍出,而霍出帶來了她的女兒黎濟。 剛開始黎濟明顯是不願意跟他們坐在一起的,因為這裡除了合穀和霍出兩個大人外,就隻剩下四個男孩。讓她跟四個男孩坐在一起,她定然是不願意的。倒也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大家都這樣,所以她覺得她也應該這樣。 其實隻要細細觀察起來就不難發現,別的女孩多是跟大母以及同年齡的女孩在一起,隻有極少數的女孩會和男孩出現在同一個圈子中,且大多都是被大母拉去的。 從她剛過來黎貪就開始細細地觀察她,她比四個男孩都要高出不少,甚至都快要趕上兩位大人。她的長相也明顯比他們四個成熟了不少,一個最明顯的特征就是她的頭發比他們都要長。 在九黎,人們判斷一個人年齡的方式有很多種,其中一個最明顯的就是頭發。因為大多數人的頭發是會一直長的。 正常情況下,一個人生下來之後,頭發會持續生長二十年左右。而到那個時候頭發基本上就可以長到與自己的身高差不多高了,而神奇的是在此之後人的頭發就基本不會再長長。 於是九黎的人們就以頭發能否達到腳腕作為判斷一個人是否可以參與繁衍的標準。在此之前根據頭發的長短還可以分幾個時期,頭發到達脖子時就算做出了嬰兒期,長到肩膀時就算作輕力期,長發及腰就是壯力期,而長發及臀就是勞力期,等到頭發發頂開始發白,便算是進入了老人期。 對應到現在,大約就是我們的四五歲,七八歲,十二三歲,十五六歲,以及三四十歲。至於為什麼三四十歲就會頭發發白,其實那時的三四十歲已經算是高齡。那時的人們普遍長得很高,血液很難供給到他們的頭上,加上他們的營養比現在要差些,自然是會頭發發白。 當然總有一些人是例外,但是除此之外也還有著骨頭,牙齒,皮膚等多種判斷年齡的方法。 黎貪曾聽說過九黎最年長的一個人已經活了六九之數,她已經頭發雪白,皮膚鬆弛,渾身長斑,滿口無牙,但是她卻長得極高,還要比族中那些三九四九的人要高出一頭。 看著麵前這個頭發幾乎快要長到腰的女人,黎貪完全沒有想要跟她溝通的想法,乾脆就照做。畢竟他們都是從小聽著“九黎是女人的九黎”這句話長大的,就算心中稍微有一點不願意,但是卻絕不能表現出來。畢竟對九黎來說最重要的事情:繁衍,這件事主要要靠女人,所以男人們也沒什麼好的方法,誰讓大家都是大母一手帶大的呢? 見黎貪乖乖就範了,黎巨也沒有猶豫,他早就在等黎貪起身了。他對女人隻是因為不知不熟而害怕,但是他絕對沒有不甘不願的想法。大母,小貪,九黎,這些就是他的一切。 黎登見兩個人都去了,也想要起身,可是看到黎廣還坐在原地沒有動,他又不太敢輕舉妄動。直到合穀說了一句:“小濟讓你們去酉水”,黎廣才仿佛剛聽見一般,慌忙站了起來,而黎登自然也跟著去了。 在他們的不遠處,女人們圍火而舞,少數的幾個男人摻雜在她們的外圍,一邊扭曲身體一邊念念有詞,就像今日大祀時那樣。 “走快點!”黎貪沒好氣地催促黎巨,讓他趕緊走到自己旁邊。離開火之後,世界迅速黑了下來,誰知道這裡那裡會不會藏著什麼神明猛獸之類的東西,他有點害怕,但是麵對黎巨他不想明說。 “小貪,你說為什麼在九黎見不到獸呢?”黎巨一直沒有發現這個問題,知道今天遇到白羆,他才忽然想到這兒。 “因為在巡者和獵者把它們都趕走了啊。”黎貪警惕地看看四周。 “那他們是怎麼把獸都趕走的?他們不會被吃掉嗎?”黎巨繼續問道。 “不會,他們有石器啊。有了石器就能趕走獸吧。”黎貪回答的心不在焉。直到又向前走了兩步,他才忽然反應黎巨究竟在問什麼,也開始審視起自己的回答來。 “那我拿起石器來是不是也能做趕走獸的大英雄了?”黎巨還沒說完,自己先傻笑了起來。 隨即兩個人一個忙著思考,一個忙著幻想,氣氛又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兒,黎巨突然又問道:“小貪,你真的要跟那個女人學什麼觀象嗎?” “嗯。” “真的嗎?” “真的。” “你真的想學?” “真的,騙你是一酉。” “那你能不能不學?” “……” “觀象,那是什麼意思啊?”後方,一個聲音突然冒了出來,等到那聲音近前,二人才認出那是黎廣。 毫無疑問的,一個圓形的黑影也從後麵追了上來。 “沒什麼。”黎貪回道。 “就是那個來山洞女人說什麼要觀象,小貪跟她要學習。”黎巨見黎貪隻說了一句,便想要給他補充道。 “哎呦!”黎巨突然大叫一聲,有獸襲擊我。 黎廣立刻一個跳步拉開距離,黎登也迅速躲到了黎廣後麵。黎巨低下頭想找襲擊他的罪魁禍首,隻有黎貪十分誇張地喊道:“什麼,有獸?我們快跑!”說著,一把拉過黎巨的手,向著他們的山洞飛奔而去。 他們要去酉水(用酉裝水),當然要先去拿酉,而黎貪知道最近的有酉的地方就是山洞中了。 雖然酉是族中發的沒了就可以再找酉者去拿,但是大家都會盡量小心保存,畢竟拿酉的地方在很遠處的另一個山洞中,沒必要多跑腿。 兩人飛奔著,一口氣沖出了那片瘮人的樹林,視線驟然明朗起來。 之間在山洞口,一個人影正在站著,圍著不知什麼東西一直在轉。 雖然看不清,但是二人知道那是黎經。 “你在做什麼?”走到近前時,黎巨率先發文道。 “別出聲,我在臨象呢!”黎經的語氣十分虔誠。 之間她緊緊盯著酉中的水麵,身體圍著那酉一點點轉著,時而抬起頭看看頭頂那片星空。 黎貪對此十分好奇,那水上沒有什麼東西啊,她在轉什麼呢? 他又抬起頭看看天上,僅有一根月牙算是顯眼,剩下的便是深深淺淺的星。 這有什麼好看的? 此時,黎巨已經拿了一個酉出來。 原本兩個人該要去酉水了,可是黎貪實在是忍不住了,於是又問道:“你到底在看什麼啊?” 之間黎經突然抬起頭來,此刻她的頭發已經披散開了,顯得十分散亂,她怒目圓睜,毫不客氣地吼道:“滾回你的南方去!” 黎貪並沒有因此害怕,他不知道南方是什麼意思,黎經這麼一罵反倒是令他更加好奇。 “原來觀象的人這麼厲害,知道這麼多我沒聽過的東西”他在心中想著。 但是他隻是好奇,卻不傻,見黎經一副想要沖上來給他兩拳的樣子,他還是克製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向著集食之地走去。 還未走出幾步,黎經突然開口道:“你們走錯了,那裡不是你們回來的方向。” “我們是要去酉水給女人喝,現在沒酉到水呢,不回去。”黎巨回復到。 “酉水給女人喝,為什麼?她們沒有酉嗎?”黎經跟了上來,疑惑的問道。 這次輪到兩個男孩大吃一驚,“男人給女人酉水不是應該的嗎?” “為什麼應該?”黎經滿臉疑惑。 “就像你要集食,要喝水一樣,就是應該的呀。” “可是我不覺得應該啊。” “那你覺得應該怎麼做?” “去她大母的,要喝水自己拿酉去酉啊!” 黎貪還好,隻是一臉震驚,黎巨此刻已經躲到了黎貪的身後,隻露出半邊臉看著黎經。 他大聲說道:“這可是你說的啊,跟我和小貪一點關係都沒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這時,黎貪才注意到,黎經後麵有兩個身影正在慢慢走來,毫無疑問那就是黎廣和黎登了。 他回頭用異樣的眼光看了一眼躲在身後的黎巨,黎巨也注意到了,小聲而又驕傲地說道:“我可是跟你學的,這樣就不會抓咱們兩個了,對吧?” 黎貪此刻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雖然他知道那兩個人就算聽到了也不會去到處亂說,但是黎巨此刻的表現確實沒什麼問題,隻是…… 隻是從前的小巨從未這樣過,他一時之間有點難以接受。 “你們在做什麼呢?”黎登的聲音傳了過來,他雖然長得圓滾滾的,聲音卻顯得很清脆。 “沒事,我們酉水去了。”說著,黎貪又一把拉著黎巨向遠處走去。 “那你……”黎登原本還想再問,待看清那裡站著的是個女人後,便迅速收住了自己的嘴。 “那是什麼呀?”黎廣指指被放在洞口不遠處裝滿水的酉,滿臉好奇的問道。 “那是酉,沒見過嗎?”黎經一副鄙夷的表情,仿佛在看一個傻子。 黎廣深吸一口氣,語調明顯變得尖銳起來:“我是說,你在那裡放一個酉是乾什麼?” “我愛放就放,管得著嗎你?”黎經剛剛跟黎貪二人爭論過,如今見黎廣的語氣,脾氣也上來了。 黎廣此時哭笑不得,長出一口氣說道:“我記得你說你會觀象,我能跟你學嗎?” 黎經從側麵看了看他說道:“學是可以學,但是你連酉都不認得,我看你應該學不會。” 黎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