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大母，有沒有跟你們說過我的壞話啊？” 　　湮澤裝過頭來，臉上掛著戲謔的笑容。 　　她的樣子，她的語調，都給人一種她在開玩笑的感覺，但是卻讓黎貪心中一陣戰栗。 　　她在試探他們！ 　　為什麼要試探他們？ 　　她果然與大母不相為謀！ 　　黎貪還沒想好該說什麼，一旁的黎巨先開口了，“沒有啊，我大母為什麼要說你的壞話？我都不認識你，她也從來沒跟我提起過別人。” 　　湮澤沒有管他，而是始終盯著黎貪問道：“那你呢？” 　　黎貪本來還在心中糾結應該怎麼說才能夠不讓湮澤對他們有敵意。但是黎巨的話給了他啟發，其實沒有必要正麵回答她的問題，可以把問題的重點轉到別的方麵，於是他猛然就有了撒一個謊搪塞過去的想法。 　　他麵對湮澤那張臉，想要張嘴，但是四目相對又實在是說不出來。最終他隻好把眼睛看向地麵，才磕磕絆絆的說道：“我到了山洞之後就，就很少見到我的大母了。嗯~，她沒有。額哪有時間跟我說這些？” 　　他覺得他的臉在發燙，不敢抬起頭看湮澤一眼。 　　他聽到湮澤的語調變得尖銳，“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他低著頭，盡可能的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強烈。 　　湮澤忽然笑了，黎貪看著地麵仿佛都能看到湮澤笑得攝人心魄的景象。 　　黎巨有些不懂她為什麼笑，便直言道：“你笑什麼？” 　　“沒什麼，咱們趕緊走吧，就在前麵了。”說罷，腳踩土地的悶響以及青草彎折的沙沙聲傳來。 　　黎貪抬起頭偷瞄一眼，確認她已經走了，這才敢抬頭看路。湮澤的這一笑讓他覺得心中好像有蟲子在爬，他覺得他的想法仿佛被看穿了，他的謊話可能並沒有起到作用。但是他也不敢直接去問，或者去做什麼試探的事。 　　此刻他回想起了大祀之前的生活，他很懷念那個時候，白天跟黎巨穿林子摘果子，晚上在大母身邊或是懷裡安心睡覺。大多數時候他都在笑著，不用見不想見的人，不用做不喜歡的事。日子過得比現在可快活多了。 　　真想不通那時候為什麼老是會希望長大。 　　他看見黎巨他的前方前方，正駐足回頭看著他。於是他迅速長呼出一口氣，邁開步伐跟了上去。 　　這條路與黎貪在九黎所見過的大部分上山的路都不太相同。這條路泥濘濕潤，長滿了草和不大的樹苗，下腳的時候需要時刻注意著腳下，否則就可能會被絆倒。而九黎之中其他的路大多是沒有草的，乾燥的土路，踩起來平穩堅實，讓人便於發力，覺得舒服。 　　沒走一會兒，湮澤身子一轉，帶著二人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二人在她身後跟著，隻覺得腳下的地麵開始逐漸變得堅硬起來。 　　沒走多遠，黎貪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那聲音他從未聽過，聲音不大，卻很厚重。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聲，但是他下意識地覺得那一定是個大東西發出來的。 　　他看看前麵的黎巨，發現他也在抬著頭四處環繞著，仿佛在尋找那聲音的來源。他趕緊上前兩步拍拍黎巨，說道：“你聽那是什麼聲音。” 　　黎巨臉上的興奮沒有絲毫減少，與黎貪凝重的麵容有著極其鮮明的對比。他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不過聽起來很好玩。” 　　二人對視一眼，黎巨絲毫沒注意到黎貪的小心謹慎，黎貪卻從黎巨清澈發光的眼神中讀到了他的情不自禁。他聽到這聲音原本想勸說黎巨趕緊回去，見此情景也隻能無奈地搖搖頭，繼續跟在這個一酉後麵觀察著環境。 　　走著走著，他們忽然穿出了那片林子，來到了一個狹小的石頭平臺之上。在平臺上又向前走了一小段距離，湮澤終於放慢了腳步。 　　黎貪向四周看去，以他現在所站的位置來說，後麵是陡峭爬升的山體，石壁之上還有一個不大的山洞，而前麵則是一個懸崖。不知是太高還是沒水，站在這平臺上並不能聽到如大祀之地那樣的流水聲，反而是剛才他們聽到的奇怪聲音變得越來越大。 　　“小貪，你說下麵有水嗎？”黎巨看著懸崖問道 　　“不知。”黎貪專心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要不我去看看？”說著，黎巨就要向懸崖邊緣走去。 　　黎貪趕緊一把拉住了他，“太危險了，別過去。” 　　就在兩人閑聊之時，湮澤早已鉆進了石壁上的洞穴之中。那洞穴口看起來極狹窄，大概也就能讓兩個大人進去，比他們住的山洞要小很多。 　　很快，湮澤就從洞裡出來了，雙手還抱著一大堆各種各樣的漿果。 　　二人此刻已經盤膝坐下，背朝著洞穴。她走到二人身後，突然大叫一身：“你們的果子來啦！” 　　二人沒有防備，被她嚇得一個激靈。黎巨還好，他的膽子大一點，黎貪幾乎就快要跳起來了。 　　等黎貪緩過來，黑著臉看向身後，黎巨早已站起身來向她伸出手去。 　　湮澤雙手環抱，懷裡堆放著滿滿的果子，身體微微向後靠倚在石壁之上，看著二人的方向輕笑著。她那張臉此刻就像是像冬天素白溫暖的太陽，讓人感覺那臉上仿佛有花的清香 　　這景象讓黎貪看的有些呆滯，他第一次覺得黎巨的在場是這樣礙眼。如果此時此刻沒有那些果子，沒有黎巨，也沒有九黎那些彎彎繞繞，那該多麼美好。 　　“小貪，你快過來吃啊！” 　　黎巨的喚聲讓黎貪回過神來，他趕緊起身裝作毫不在意地樣子向著他們的方向走了過去。 　　湮澤凹夠了造型，把果子隨手一放，緊接著自己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黎巨很自然地坐在她的旁邊，抓起一個紫色的大果就啃了起來。 　　黎貪走到她的另一邊，剛要坐下，湮澤突然伸出手，擺了擺手示意他閃開。黎貪原本還以為她有什麼事情，站在原地狐疑地看向她。沒想到她張口來了一句“邊兒去，別耽誤我看風景。”說罷，隨手抓了一個果子就啃了一大口。啃完後還砸嗎砸嗎嘴，隨口把一個黑色的果核吐了出來。 　　原本黎貪還以為黎巨與他們兩個格格不入，但是現在他看看湮澤，再看看一邊吃的正歡的黎巨，忽然覺得自己才是那個格格不入的人。他默默向一邊移了一步，這才坐下來，鬱悶地拿起一個果子放在手中把玩。 　　原本黎貪以為她帶他們來這裡是要套他們的話，他甚至都提前想好了什麼可以說什麼不能說。沒想到她還真的就隻是讓他們吃果子。 　　他實在想不通，她明明是一個與自己大母不和的人，為什麼現在他們竟然能夠一起坐在這裡看風景吃果子？ 　　他回過頭，找書苑 wｗw．zhaoshｕyuan.com 後麵是一重一重的山，隱約有幽綠的水穿梭其中。上麵是藍得發黑得天空，下麵掛著悠悠的雲和長長的風，不知何處還有不知何物在為他們調撥著不知為何的旋律。 　　湮澤安靜的一口一口地吃著果子，眼神筆直的看向那片純凈的地方，絲毫不在意旁邊的二人。 　　黎巨的眼中則隻有那紅的綠的紫的果子，他的眼光純凈，把滿地的漿果印在其中。他此刻已經吃的忘我了，完全沒在意身旁的兩個人。 　　黎貪呢？ 　　他兩隻手來回把玩著手中那個圓圓的東西，偶爾低頭看它兩眼，再看看身前的人身後的風景，放空自己什麼都不想的話，倒是有些愜意在這裡麵。 　　想著，聽著，看著，黎貪突然覺得忘了一些東西。不過無所謂，他現在打算嘗一嘗手中這個紅色的果子。 　　他的手抬起來送到嘴邊，還未張口，湮澤突然說道：“你不怕我拿果子把你毒死啊？” 　　黎貪看看她，她依然看著遠處，絲毫沒有看他們的意思。 　　他知道“毒”大概是什麼意思，他曾經聽人跟大母匯報過說誰誰誰又被什麼什麼毒死了，隻不過他沒有親眼見過所謂的毒，隻知道那是用來殺人的。 　　她說要毒死自己？ 　　他不這麼覺得，她好像沒那麼可怕。 　　他張大口咬了下去，酸酸甜甜的汁水噴入他的口腔，刺激他的口舌，又入侵他的味蕾。 　　不知道她是在哪裡采的，似乎比族裡的果子要好吃一點…… 　　隻好吃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