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服！” 　　湮澤堅決地表達著她的態度。 　　沒想到當時根本就沒有理她，當時輕微一側身，身後的幾位戴著麵具的人自然走上前來，氣勢洶洶地向湮澤走去，並不斷向前，試圖逼著湮澤後退。 　　兩邊都不說話，沉默地對立著。 　　黎貪對此覺得有點奇怪，那些麵具人一看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昆吾更是連人都敢砍，現在為何不對這個擾亂當時進程的人動手呢？當然他並不是希望看到湮澤出什麼事，隻是他腦海中第一反應就是應該快速控製住場麵，但是為什麼要采用這種溫和的方式來麵對湮澤呢？ 　　從前的黎貪會把這當成是一個熱鬧來看，可是現在他已經初步有了些經歷，遇見事時他第一反應已經不是找樂子，而是下意識地去想黎廣，昆吾，當時等人會想著去做什麼，他們又會怎麼做。 　　黎貪又轉頭看向大母，大母卻並沒有要動的意思，而是微微地嘆了口氣。 　　身邊的浮玉大母此刻站了起來，她快步走到湮澤身邊，放聲說道：“湮澤，你是九黎的祝者，你想做什麼？你有什麼事可以跟族裡說，族裡會幫你處理，但是現在是九黎的族會，你想擾亂九黎的事務不成？趕緊下去，快點，有事以後再說！” 　　說著，她一把抓住湮澤的手，用力想要將她拽回去，卻發現根本拽不動她。她那羸弱的身軀仿佛生了根，死死地立在原地怒視著麵前戴著麵具兇神惡煞的幾人。 　　浮玉大母有些急了，“湮澤，你想清楚，你要對抗族中的決定嗎？你不是不知道族裡會有什麼樣的懲罰！你還有大好未來，你不要了嗎？你趕緊下來，族會結束後去找當時族正道個歉，把事情說清楚，這事就過去了。” 　　湮澤臉色鐵青，一句話不說，卻還是不願意走。 　　就在事情陷入僵局之時，一聲咳嗽從角落穿了出來。 　　一個身體佝僂，滿頭白發的老人站了起來，並緩緩向著前方走去。黎貪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醫者北號。 　　見到北號走上前去，大母也趕緊站了起來，緩緩跟在北號後麵，與其節奏一致地前進著。 　　湮澤看著北號走了過來，眼中明顯有淚光閃爍。但是她沒有哭出來，而是繼續固執地跟麵具人們對峙著。 　　那群人倒是也不動，仿佛他們隻是一棵棵樹，什麼也不做，卻硬是擋在當時身前。 　　北號慢慢悠悠地走到了湮澤地身邊，以老人特有地慈祥語氣說道：“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你們誰說與我這老母聽聽？” 　　浮玉大母趕緊上前，深處雙手攙住了北號的手，態度畢恭畢敬。她沒再說話，低下頭扶著老弱的北號。 　　北號見沒人說話，又說道：“我呀，老了，現在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但我畢竟活得長久，也算是有些見識，大家也都認識我，不厭煩我多說兩句。我在這裡跟你們討個安靜，今日之事不妨就先算了，先讓大家夥樂嗬完。再有事啊，你們單獨說去。到時候你們誰能說得出什麼，都算是你們自己的本事。如何？” 　　說完，她費力地抬起手，拍了拍族正地肩膀。同時緩緩開口道：“你們呢，讓九黎變得很好！她呢，沒什麼倚靠，從小到大挺不容易，你們稍微讓著她一點，別欺負她，可好？” 　　大母沒有回話，雙手接住了北號伸過來的手，與浮玉一樣恭敬地將其攙住。 　　緊接著，她又轉過身去，抬起原本在浮玉手中的另一隻手，拍了下湮澤的頭，語氣溫和地說道：“小家夥，你也別鬧了，大家都在下麵看著呢，像什麼樣子啊！你看看你，你大母若是在的話，見你這樣，又該罵你心急了。咱們先下去，有什麼事等今日之後再說，聽話！” 　　說完，她用枯黃的手抓住了湮澤素白的手，牽著她向人群走去。 　　湮澤也不再抵抗，而是任北號牽著她，跟著這個佝僂老人一步一步走了下去。一邊走，她的眼淚再也抑製不住，豆大的淚珠不斷從她的臉龐滑落，她無聲地哭泣。 　　北號一邊前者她走著，一邊還對著麵前眾人笑道：“孩子不聽話，讓各位見笑了。熱鬧都是大家看的，這事到最後被族正懲罰的還得是她，你們可得摘些漿果與她，才算是不白看一場……” 　　下方坐著的眾人憨厚一笑，便不再關注二人，重又把眼神放回到當時身上。 　　大母和浮玉相視一眼都走回了人群之中，繼續坐在火堆旁安靜聽著。 　　當時清清嗓子，開口說道：“今日九黎遇此劫難，我們有些族人在戰爭中死去。而作為這些人的朋友，甚至是親人，大家會感到悲傷，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生活總還要繼續，我們不能因為這一件事就不活了，甚至是去禍亂，危害其他人。我們今日之所以聚集在此，也是希望大家能夠把不好的話都說出來，把怒氣都發泄出來，大家再一起開開心心的繼續生活。” 　　“今日，為了洗去大家的怒氣，神明特意交給了我新的吃食方法。把這肉啊，放到酉中以水烹之。就如那菰米一般，烹他一段時間，隨後將其拿出。到時香氣四溢，格外好吃。神明說了，從前我們生食血肉，容易讓族人得些壞病，不能活得長久。故此我們來到黎地之後就禁止大家吃血肉，害怕大家因此染病。而如今神明看我們九黎發展得如此之好，心中歡喜，便教與我們這烹肉之法，好叫我們九黎能更好地傳承下去。” 　　眾人坐在下麵山呼“玄鳥在上”，當時舉起雙手朝天，仿佛要讓上麵的什麼東西感受到此處的尊崇。 　　隨後當時放下手來，眾人也不再呼喊。隻見兩個麵具人走了出來，相對而站，都擺開了架勢。 　　黎貪好奇他們要做什麼，便轉頭問大母道：“大母，他們這是要做什麼？” 　　大母伸出手放在他的頭上，輕撫著說：“他們是要鬥撲。找書苑wwｗ.zhaoshuyuan．ｃｏm ” 　　“鬥撲，那是什麼呀？” 　　“從前是為了讓族中的壯士能夠有所比拚，以選出優秀的後生。後來漸漸淪為了在大的儀式上為神明表演的一種樂事。隻不過有些日子沒鬥了，不知為何當時現在又把這搬出來了。” 　　“那大母，當時真的能跟神明對話嗎？為何他能夠學會這烹肉之術？”一頓鋪墊之後，見大母沒那麼嚴肅，黎貪趁機問出了他真正想問的問題。 　　“烹肉其實早就有了，外族之前便有人烹肉而食，後來大家覺得這樣吃的肉更香，便漸漸傳開了。” 　　“那是不是……” 　　大母在此拍了拍黎貪的頭，並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打斷了他接下去的話。 　　即使隔著臟厚的頭發，黎貪也感覺到了大母手上有很重的汗。並且大母從坐回來手手一直在微微地抖，她還很反常地主動摸他的頭發。 　　黎貪不清楚是什麼導致大母這樣，還是他有些太敏感了。他不再說話，冷眼旁觀著這大祀之地發生著的一切。 　　其實，從湮澤的那一聲呼喊，他就開始覺得奇怪。每個人所做的事情似乎都不太符合他們的身份與性格，當時對湮澤的忍讓，湮澤莫名其妙的悲憤，浮玉大母的那一番話語，大母的反常，以及似乎沒人在意的此次敵襲的具體情況……黎貪覺得有些亂，他實在是看不懂這些人的行為，但是他從始至終都在觀察著這一幕幕，從那一聲高喊到最終回歸平靜。 　　而此刻，唯有身後的老人圈子之中，依稀傳來女人的低泣聲與慈祥的安慰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