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無痕收回思緒,也沒有急著去找吳德廣,坐在會議室,點上一根煙。 他戒煙很久了,女人管得嚴,隻是偶爾會把煙夾在鼻子和嘴之間,直到這根煙黴潮後才丟掉,換下一根。 今天,他破天荒地點了一根煙,他覺得自己好像有點興奮,需要鎮定一下。深深地抽了一口,隨著深吸的動作,慢慢往後靠在了椅背上,煙灼口舌,霧沁深喉,本想讓煙霧更多地撫慰一下脾肺,跟這位“老朋友”好好的敘敘舊。但這位“老朋友”似乎已經忘記了歐陽無痕,直接給了他的脾肺一記重擊,嗆得他連連咳嗽。歐陽無痕一把掐掉了剛抽一口的煙,笑罵道:“你可真不是什麼好東西,翻臉無情,看來以後真的要和你說再見了。”接著,掏出口袋裡剩餘的小半包煙,一把捏皺,扔到了煙灰缸裡。 歐陽無痕坐到審訊室,等著吳德廣。 吳德廣氣哼哼地被帶來了,剛準備發飆,一看裡麵坐著的是歐陽無痕,沒再說話,就坐到了他對麵。 吳德廣就這麼看著歐陽無痕,歐陽無痕也這麼看著吳德廣,兩人都沒有說話。 “痕哥,好久不見。”吳德廣率先打破了沉默。 “說多少次了,是無痕。” 二人笑了,如果不去看他們的眼睛,那這兩人就像兩個大男孩。隻是,他們的眼睛裡多了些歲月的痕跡。 “我們多久沒有講過話了?” “誰知道呢,這都已經不重要了。” “痕哥,我一直覺得當年我沒錯。” “你的錯不在於法,而在於德。自那以後,你擁有了財富,但失去的呢?嗬嗬,可能你的心裡已經空掉了吧,不在乎會不會再失去什麼了。” “在我心裡,唯一覺得失去的,隻有你這位哥哥。” “廣子,最後一次這麼叫你吧,當時我可能真的幫錯人了,對不起弟妹和我侄女。” “那時候我是迫不得已的啊,哥,我也沒辦法啊!”吳德廣有點歇斯底裡地吼了出來,不知道是因為內疚,還是被戳到他的痛處了。 “後來有聯係過她們嗎?” “聯係了,給他們一張卡,每個月都往卡上打錢,但她們不接受。”吳德廣搖搖頭。 “如果是我,我也不會接受的,他們在你最難的時候還陪著你,她們想要的可不是這點錢。” 吳德廣耷拉在椅子上,默不作聲。 “算了,過去了。說說李麗玲吧,你應該有話要告訴我吧?”歐陽無痕本不想用這樣的方式打開話題,但看到吳德廣的時候,還是想到了被他拋棄的妻女。 “沒什麼好說的,不是我殺的。”吳德廣攤攤手,恢復了情緒。 “我覺得也不會是你殺的,你這樣的人,心裡應該隻有錢,不會用殺人來解決問題的。” “痕哥就是痕哥,了解我。殺人?傻子才會去乾,有什麼事情是錢解決不了的?” “請叫我歐陽警官。” 吳德廣不置可否。 “李麗玲的車是你送的吧?” “對啊,員工工作出色,獎勵一輛車不過分吧?” “李麗玲的錢,都是你給的吧?” “那是自然,給員工發工資,這不是天經地義的,要是不發的話,勞動局就得找我咯。”吳德廣滿臉無所謂地回答。 “給了他兩千四百多萬,現金?” 吳德廣聽到這話,眼神一窒,矢口否認,“我哪有那麼多錢給她?我就給她開了三十多萬的年薪,每年再發個績效紅包,充其量一個年四十萬。”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工資,從她進入你公司後,領到的每一份工資,基本沒有用過。”歐陽無痕低著頭對吳德廣說道,但餘光卻沒有離開過吳德廣。“她家裡,姑且算她家吧,藏了兩千四百多萬現金。而且,她在你們街區各商家的總消費,每年近兩百萬。” 吳德廣一聽這話,明顯的牙根咬了一下,瞬間又恢復了。“這我哪裡知道,我隻負責給她發工資,她用不用關我什麼事?她爸是做工程的,她家裡的錢,說不定是她爸給的呢。” “你送李麗玲的車,車牌不錯啊,還是她生日。”歐陽無痕話鋒一轉,“為什麼送她車了,還是掛在你名下的?” “稅務問題,這個你可以找個會計了解一下。”吳德廣哼了一聲,“這可不是偷稅漏稅,我們公司都是按時交稅的合法公民。” “8月23日,你在哪裡?” “你女兒已經...” “這裡是公安局,注意你的言辭。”歐陽無痕打斷了吳德廣的話。 “另一位歐陽警官已經問過了,我在家看色情電影,一個人在看,沒有聚眾,也沒有傳播,這也不算犯法吧?” “你倒挺有閑情雅致的。”歐陽無痕暗嘆一口氣,麵對這種老狐貍,確實有點麻煩。“但是,我們查過你們小區的監控,那天晚上你淩晨才回來,這可不是你說的一個人在家看色情片了。” “我沒在那套房裡,房子太多了,不記得是哪一套了。”吳德廣開始耍無賴了。 “沒事,等下我們去查你名下所有的房產,除非你說不是在自己的房子裡。”歐陽無痕拋出一個誘餌。 “嗯,我在...”吳德廣剛準備說在朋友家,但這種跑到別人家看色情片,而且還隻有他一個人,顯然也不成立,立即閉嘴不說了。 “在誰家裡?他家裡就你一個人嗎?”歐陽無痕緊盯著吳德廣。 “忘了,反正就我一個人,愛信不信。” “這不是我信不信的問題,你提供不了不在場證明,而且你和李麗玲關係匪淺,那你就是最大的嫌疑人。想清楚了再說。”歐陽無痕不斷施壓。 看得出來,吳德廣的思想在掙紮。 “佐賀最近找你了嗎?”歐陽無痕突然換了個話題。 “沒...沒聽過這人。”吳德廣眼神再次閃爍了一下。 “可我聽說,佐賀的天運閣入駐你們寫字樓的時候,你跟他吃過飯。難道連名字都不知道嗎?”歐陽無痕笑瞇瞇地問道。 吳德廣突然放鬆了,癱靠在椅背上,看著天花板,拒絕說話了。 “行吧,那你再喝點咖啡,給你時間考慮一下,有話想說了,就讓他們叫我。”歐陽無痕站起身來,交代了一句,轉身準備離開,似是想起了什麼,又回頭說:“我們已經找到兇手的DNA,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需要提取一下你的,可以吧?” 吳德廣沒回應,但也沒拒絕。 回到辦公室,歐陽無痕站在白色寫字板麵前,寫了三個名字:李麗玲、佐賀、吳德廣。 腦子分析著這三人的關係:應該有三種情況。 第一,李麗玲掌握著一條產業,與佐賀有關,吳德廣利用某種方式將李麗玲引入麾下,借助李麗玲聯係上了佐賀,從而產生一條新的利益鏈; 第二,這三方各自擁有自己的利益模塊,三人屬於共同合作體; 第三,吳德廣是主導人,為李麗玲賦予了一層身份,佐賀是屬於李麗玲的下線。 歐陽無痕捏了捏鼻梁,自言自語道:“吳德廣啊吳德廣,你終究在這條路上回不了頭了啊。現在,你公司的‘德’字都被摘了,還能剩下什麼?” 吳德廣為人很精明,做事乾練,從汽車銷售公司離職後,跳到了地產銷售公司,自學考了建造師證,申請調崗進入了工程上,沒兩年時候,成為了恒弘置業的項目經理。 恒弘置業是本地一個中小型開發公司,老板是一個女人,叫季弘,37歲,寡居多年,丈夫在一次項目封頂參加封頂儀式時,失足墜樓而死,之後就是季弘一人把持公司。雖然公司做得不差,但季弘也是無心做大,保持著公司盈利穩中見漲就行了。 有句俗話叫寡婦門前是非多,尤其是個風韻猶存的富寡婦。所以,公司裡對於這位姿色姣好的女老板議論頗多,話題一般都圍繞在男女之事上,都想著被這位女老板看中,少奮鬥幾十年。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但吳德廣卻嗤之以鼻,頗為不屑。 但還有句俗語,叫做“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正是因為吳德廣不在意這些,將心思全放在工作上的原因,在一次項目驗收時,進入了季弘的眼中。 之後,季弘每一次飯局應酬都會帶著吳德廣。最終,吳德廣的賭徒心性再次被激發,與季弘走到了一起,成為公開的秘密。 開始的時候,兩個人還避諱一下,之後就不再避諱,吳德廣也開始逐漸不回家。吳德廣愛人求助過歐陽無痕,但這種事情就如鐵牛入海,難以回頭。 結果就是,吳德廣給妻子一筆錢,提出了離婚。但他妻子沒要那筆錢,帶著女兒淚眼婆娑地與歐陽無痕一家道了個別,去了另一個城市,之後就再無音訊。歐陽無痕也再沒找過吳德廣。 而吳德廣,很快就與季弘領證結婚了,不到半年就生了個兒子,公司的名字也改成了恒德置業。恒德置業在吳德廣的經營下,很快就成為了本地龍頭。 按理說,此時的吳德廣應該能安穩下來了,但是並沒有,不到一年時間,季弘將資產全部轉移到了吳德廣的名下,最後也傳出二人離婚的消息,吳德廣擁有了恒德置業的一切。據說是因為季弘出軌,被情人拍下了視頻,主動提出了離婚。 歐陽無痕聽到這個消息時,完全不信,但也沒辦法,隻是對吳德廣妻女飽含內疚,覺得都是自己當時的一念之仁。他愛人一直勸說,即使他當年沒有幫吳德廣,以吳德廣的為人,終究還是會走到這一步的。但歐陽無痕依然無法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