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思月站在露臺上與廣袤的黑暗對視,夜色極深,卻一顆星也無,濃重得化不開的暗沉像他看她時的眼眸,如同無底的漩渦般要將她吸進去,永世無法逃脫。她看著無邊無際的夜色,迷茫不已,她自作聰明地接近他,以為能幫莫伯父捉住他,卻不想懷上了這人的孩子,如今,該是怎麼辦纔好? 柏衡剛做了個噩夢,正是她那日在兩人激烈爭吵後要從露臺上跳下去的場景,速度這様的快,以至於他根本來不及沖過去抓住她,祗得撕心裂肺地大喊了聲:“思月!”冷汗涔涔,從夢中醒來,一摸枕邊卻是一片冰涼,趕忙睜開眼,看見那女人正在房間內的露臺上一動不動地看著天空,這才稍稍放下心來。下了床,光著腳走過去,他把她抱在懷裡,雙手環繞過她微涼的肩頭,下巴輕抵住她頭頂。半晌,幾不可聞的聲音傳來:“思月,我們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好不好?”他的聲音,是無限的祈求,夾雜著卑微與柔情,再沒有一絲一毫往日的傲氣。思月怔了一怔,想到肚子裡的孩子,幾乎答應了他。耳邊卻忽然響起莫伯父的話:“思月,我阻止不了你,祗求你一件事,他是我們的仇人,所以你不要動情,千萬不要動情。否則我真不知死後怎麼麵對你爸爸。” 倘若真和他在一起,那該成了什麼?她猛然回過神來,心知終究是不可行,想掙開他,無奈迫於他的力氣,祗得低聲回了句:“我們之間,永遠都不可能的。”身後輕輕一顫,再無話語,僅是抱得更緊了些,帶給她些微的疼痛,還有頭頂的濕意。 夜色晦暗,罩住兩人相擁相疊的身影,卻無法交融兩顆隔了萬水千山的心。 一個月後。 思月站在這座位於山頂上的別墅頂層,俯視著腳下萬丈深淵,不禁覺得有些可笑,她獨自活著還能乾些什麼呢? 天邊忽然飛來兩隻大雁,一前一後,似在追逐,又似不過是一隻緊隨另一隻的步伐,一起飛向共同的目的地。忽然,後麵那隻猛地掉轉過頭,直直地朝下方深穀墮去,前雁卻沒有理會,繼續向前飛,兩雁就這様漸行漸遠,直到再也看不見對方。思月淡然一笑,心下已了然。恰好此時,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她回過頭去,毫不猶豫地舉槍對準了入口處,卻見柏衡,兩手空空。他定定地看著她,一如初見時目光,幽靜而暗沉,像一口古井,不起一絲波瀾,卻深深地映出她的心。 “開槍吧,我們一了百了。”他先開了口,聲音平靜。 思月握槍的手微微顫動起來,他依舊望著她,似等待,似期許。幾經掙紮,她還是垂下了手臂,隔著兩人間無形的鴻溝,回望他深邃的目光。 樓下隱隱有打鬥聲傳來,間或夾雜著槍響。他沒有受影響,隻是看著她的動作,微笑了一下,問:“你不舍得幺?思月……”他還想再說什麼。她抬手,打斷了他的話,“你下樓,從四樓的通風口走,他們不知道那個地方能藏人。”“思月?”他有些疑惑,微微擰起眉。卻見她把槍放在一旁,再解下腰後一把匕首同樣放在一旁,對他說:“盡量別用槍,他們人很多,你打不過的。柏衡,”她對上他的眼睛,頭一次沒有逃避,道:“我很痛苦。”說完,她深深的看了他最後一眼,輕輕一躍,跨過護桿,像那隻大雁般,墜入無邊懸崖。 “思月!”他隻來得及痛呼一聲,她的動作太快,他甚至完全來不及反應,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消逝在眼前。與此同時,樓下的人也聽到了那句悲鳴,瞬間便沖了上來,柏衡沒有回頭,隻是一味的朝前跑去,追隨著她的腳步,徑直奔赴那萬丈深淵。 “別動!”一顆子彈在他腳下迸出火花,他沒有停下,迅猛地越過護欄,另一顆子彈擊中了他的肩膀,隻來得及染紅他的白襯衣,卻沒有製止他的行動。同樣地,他也墮入了懸崖,尋著她的蹤跡。 慘白的地磚上,隻留下一抹朱殷,是他的血,她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