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警局，張流遠盯著奶奶的屍體，他不知道在想什麼，警局的人做好檢查便把江音鶴給了張流遠。 　　“謝謝。”他六神無主道，江音鶴也沒有以往的活力，她現在的精神狀態十分的差，整個人就像丟了魂似的。 　　張流遠伸手擦拭著江音鶴身上的血汙，可怎麼也抹不掉。他的力氣一下比一下重，江音鶴也沒有喊疼，直到一根帶血的羽毛被硬生生拔了下來張流遠才回過神來。 　　“阿音，阿音…” 　　江音鶴沒有回應，昨夜的慘狀在她的腦海中難以抹去。一次又一次的失敗湧入腦海，她感覺自己要炸掉了。 　　“別怕啊，別怕…” 　　不知道這是在告訴她還是在安慰自己。 　　阿黃的屍體他們帶不回去，張流遠謝絕了警察的幫助，在寒風中裹著棉襖走了回去。 　　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啊。 　　小區裡籠罩著哀傷的氣息，一些人都在自責為什麼不注意一下。 　　xx：我昨晚聽見動靜了，可煙花聲音太大，我以為是幻聽，沒想到… 　　xxx：那狗肯定是為了保護奶奶的。 　　… 　　群裡也全是自責和哀悼，他們想要安慰張流遠，可是又害怕提起他的傷心事。 　　張流遠倒在床上，桌子上還堆著他買來的骨頭，懷裡的江音鶴沒有著急出來，張流遠細細回憶著與阿黃的點點滴滴。 　　從屠宰場那一眼，到昨日的離別前。 　　“我就不該想那三倍工資。”張流遠悔啊。 　　江音鶴靜靜的躺在他的胸前，聽著生命的震顫，她恢復了一絲清明。 　　“生育的意義是什麼呢？” 　　“讓一個陌生的生命汲取你的養分，掠奪你的自由，堂而皇之的成為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最後壓榨你最後一絲價值，再走上你的老路，將此代代延續下去麼？” 　　想到這，恐懼再次將她包圍，無數的指責從四麵八方湧來，穿透她的心臟。 　　江音鶴被束縛著，她用力掙脫，直至那些恐懼化為黑布掠奪著她最後一絲意識。 　　她努力看清，可黑布上隻有四個白色的大字。 　　“偉大和無私” 　　可是，在做出偉大和無私的選擇前，她們是知情者麼？她們是清醒者麼？ 　　江音鶴沒有得到回答，她被強製休眠，夢裡的她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到了白鶴。 　　“你…”江音鶴想說話，可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白鶴沖她搖了搖頭，便將她的身軀裹著，替她抵擋外麵的寒風與暴雪。 　　久違的溫暖讓她短暫的與痛苦分割。 　　江音鶴的耳邊再次響起了那首和祭詞一樣的歌曲，她還是聽不完整這首歌。 　　說好要一起打出happy ending的呢？你個騙子…留我孤軍奮戰。 　　“忘了吧。”恍惚間她似乎聽見有人和她說。 　　雪很快就停了，江音鶴的情緒被安撫下來。 　　她從夢中脫離，張流遠穿好衣服準備繼續去上夜班，不同的是他將江音鶴放在自己胸前的口袋。 　　“不會留你一個人的。”張流遠摸了摸她，最後再看了看空蕩蕩的狗窩，沉默地關了門。 　　江音鶴抬眼看了看奶奶的窗戶，她張了張嘴想要說出兇手，可她不是鸚鵡。 　　“唧…” 　　江音鶴聲音嘶啞，她知道兇手是誰，可她說不出來。 　　“阿音，沒事了，沒事了啊。”張流遠以為江音鶴還沒緩過來，他微微用力按住了江音鶴，網上說鳥要是出現心理問題可能出現自殘行為。 　　“唧唧。”江音鶴聲音越來越急促，但換來的隻有更用力的壓製，直到她再也叫不出來。 　　不行，這樣絕對不可以。 　　江音鶴眼神變得堅定，在張流遠出去站崗時她在桌子上拔下了自己的羽毛。 　　“唔。” 　　每一下都像是在強行撥開她的皮肉，江音鶴強忍著痛處，再次用力拔了下來。 　　一根又一根，拚湊出了血淋淋的真相。 　　“兒子” 　　等張流遠回來時，就看見了桌子上的兩個字，他站在原地，可隻一瞬張流遠就反應過來了江音鶴的意思。 　　“阿音，你是說…奶奶的兒子是兇手麼？”張流遠不可置信的問道，不僅是對於兇手的身份。 　　江音鶴強撐著點了點頭。 　　他現在才反應過來江音鶴的一切行為都太像一個人了。 　　張流遠忍著內心的疑問打了電話給警官。 　　“警察先生，前幾天奶奶說他兒子那天會來，可是卻沒有看見他…對對對，在外地，沒事的，希望能早點找到兇手還奶奶和我家阿黃一個公道。” 　　這是張流遠遍編的最熟練的一個謊話，他拿出初見時給江音鶴買的藥小心的塗抹著。 　　“很…痛苦吧。” 　　張流遠無法想象，假如江音鶴是個人的話，在那個場景下該有多麼絕望啊。 　　江音鶴沒有暈過去，她看著天空。 　　腦子裡的思緒怎麼也理不清，她看著細心給自己上藥的張流遠，當時他也是這樣救自己的吧。 　　阿黃那個時候應該也在一旁嘲笑。 　　“阿黃…已經死了，阿黃已經死了，阿黃已經死了。” 　　江音鶴自虐般一遍又一遍的復述著，每一遍都讓自己心臟抽搐，最後一句她沒再說這個。 　　“我沒有救下奶奶。” 　　江音鶴想著，她這一次也沒有好的回憶了。 　　張流遠提供的信息成為警方的突破口，很快，他們將兇手緝拿歸案。 　　那一天張流遠和江音鶴守在小飯店的電視前，他們點了一碗麵，就靜靜的坐在那裡，直到聽見他被宣判死刑時他們表情才略微有些鬆動。 　　張流遠攪動已經坨了的麵，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一碗清湯麵，卻吃出了許多味道。 　　“奶奶那麼喜歡阿黃，它在那應該也不會被欺負。”張流遠用袖子擦著自己臉上的“汗”，他吸了吸鼻涕。 　　也許是被辣到了，他的嗓子有些啞。 　　“回家吧。” 　　張流遠拿起外套，江音鶴如同往常般落在他的肩上。 　　他們慢慢回到了房子，在這裡又生活了半年，有一天，張流遠沖江音鶴笑了笑，他收拾好行囊 　　“阿音，我決定承擔我的責任了。” 　　“一開始你不願意跟著我也許是有自己的旅途，是我們強求你留下，阿音，走吧。” 　　張流遠來到窗前，將她往上一拋。 　　江音鶴直到他說的擔責是什麼，她沒有強行留下。 　　“唧唧。” 　　張流遠騎上二手電動車向前奔去，也許他找得到自己的家人，又或許他找不到，但無論如何，他都要試一試。 　　這麼多年的流浪都比不上那幾個月的刻骨銘心，他忽然就醒悟了。 　　“阿婉，我回來了。” 　　在車上的那一瞬間，他仿佛回到了十八歲，後麵綁著的不是自己的行李，而是鮮花。 　　他正在奔向他朝思暮想的愛人。 　　江音鶴不緊不慢的跟在他的身後的上空，盡自己最大的可能確保他的安全。 　　幸好，似乎是阿黃保佑，這一路上都沒有出現過什麼不好的事，到了熟悉的城市，一切卻又是那麼陌生。 　　昔日的平房已然成為高樓大廈，泥巴路也被填平鋪上了水泥。 　　張流遠眼神充滿了茫然，他不知道該去哪兒找，於是他隻能在一所小學前租了個房子，也許這樣就能找到。 　　他也不確定謝玉婉是否離開了這，可張流遠還是想賭一賭。 　　日子一日復一日的過去，江音鶴每日都在屋簷下靜靜的看著張流遠的一舉一動。 　　江音鶴依然是找遍了附近，終於篩選出一個工資高離家近的工作，並適時的將它放在了門前。 　　張流遠很多次都在喊她，可江音鶴不予理會。 　　他有自己的旅途，我隻是在幫我的朋友完成它未乾完的事。 　　江音鶴想著，她理了理自己身上已經打結的毛。 　　“都這麼臟了啊。” 　　她嫌棄的看著自己，飛到一個小巷子裡時，她看見一群人圍著一個穿著校服的女生。 　　“謝念柳，我不是說過了不準和那個小傻子玩麼？我還挺喜歡你的，可惜了…” 　　說完，那個人抬手就扇了她一巴掌。 　　“她爸爸欠債跑了，她媽媽也是半死不活的，和那個傻子肯定是同病相憐唄。” 　　“什麼爸爸啊，都沒和她媽結婚。” 　　江音鶴聽見這就立即警覺起來。 　　姓謝，爸爸欠債跑了，沒結婚… 　　看著年齡也和時間對的上。 　　江音鶴沒有多想，她猛然沖了上去對著為首的人就是一口。 　　“啊，哪裡來的鳥！” 　　一聲尖叫使他們亂做一團，江音鶴隨機抽取一位幸運兒“寵幸”，他們一起伸手去抓江音鶴，但對於這個她早已熟練，根本不可能抓得到她。 　　等他們散的差不多，江音鶴用嘴拽了拽謝念柳的衣服，她好似也懂江音鶴的按示，便跟著江音鶴跑了起來。 　　“謝謝你。”她小聲的說。 　　江音鶴沒有回應，而是把她帶到了一個出租屋前。 　　謝念柳不明所以，一個男人在此時出現了。 　　“阿音。” 　　隻聽見男人喊了一句，就跑向小鳥，謝念柳警惕的往後退了退，江音鶴急的咬著張流遠的衣服往謝念柳身旁帶。 　　這一個動作就足以讓張流遠明白了。 　　他眼神突然就明白了，謝念柳不明所以，就看見男人慢慢蹲了下來。 　　“小姑娘，我沒有惡意…”他笨拙的解釋著，“你媽媽是不是叫謝玉婉？” 　　謝念柳警惕的點了點頭，張流遠抑製住想要抱住她的沖動，為了不嚇到她，張流遠結結巴巴的編出了自己的謊言。 　　“我朋友…就是…你父親…”張流遠說完最後三個字後觀察了一下謝念柳的表情，見沒有多大起伏便繼續往下說，“托我帶點東西回來給你們…” 　　“謝謝叔叔，但是我母親說過，我沒有父親。”謝念柳眼睛紅紅的，可是聲音很平穩。 　　她後退一步，與張流遠保持著距離：“與其帶錢，不如回來道一聲歉，畢竟我們缺的從來不是物質。” 　　江音鶴站在旁邊，清鳥難斷家務事，她也摻和不進去。 　　張流遠失魂落魄地蹲在門口，江音鶴不準備留在這，她悄悄的從一旁飛走。 　　等張流遠開始尋找時，身邊早已無一人。 　　“阿音…” 　　張流遠沒有得到回應，電線桿上飛來一群群的鳥，可任憑他怎麼看都無法看見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江音鶴慢慢跟著她，遠遠的就看見一個女人站在門前觀望著。 　　“小柳，怎麼回來這麼晚啊。”謝玉婉看著女兒身上的傷，溫和的表情忽而就變得僵硬，“學校有人欺負你了？” 　　謝念柳故作輕鬆的放下書包：“媽媽，我就是摔了一跤，有個好心人扶我在路邊歇了一下。” 　　說完，她還挑了挑笑著對謝玉婉撒嬌道：“我這不是沒事嗎～” 　　見謝念柳這個樣子，謝玉婉才放了心。 　　“快進來看看媽媽做了什麼好吃的。” 　　江音鶴就站在窗外看著屋子裡其樂融融的母女二人。也忍不住回味起了之前阿黃在的時候。 　　“阿黃，我沒救到奶奶，但我會努力幫叔叔的。” 　　江音鶴每日都守在謝念柳回家的必經之路上，所幸那些人都沒有再出現。 　　可是變故總是會悄無聲息的出現，找書苑wｗw．zhaoshuyuan.ｃoｍ 江音鶴沒想到他們會變本加厲。 　　“你們想乾什麼。”謝念柳感到自己的身體在發抖，她保持著自己的意識清醒，可一切都是徒勞，五六個人堵著她的路，她沒有辦法逃走。 　　“那鳥是你養的？”之前那人眼睛上蓋著一塊紗布，表情變得憤怒，“我這隻眼睛廢了！廢了！” 　　江音鶴隻是混戰之中為了躲避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身上，她也沒想到剛好就那麼巧。 　　那人說著就帶領那群人上去製住了謝念柳。 　　“啪”一個巴掌下來，謝念柳臉上火辣辣的疼，她眼淚被打出了眼眶。 　　那人手裡拿著手機錄像，笑著問道：“”爽嗎？ 　　接著就是第二下，第三下… 　　江音鶴知道自己敵不過，但還是沖了下去。 　　“唧唧。” 　　“啊—” 　　叫聲此起彼伏，她見前麵有路可逃，就沖向為首的人咬著她的手。她吃痛的鬆懈下來，手機掉落在地上。 　　江音鶴深深的看了謝念柳一眼。 　　她似乎明白了江音鶴的意思，抓起手機就開始跑。 　　江音鶴則是被那人抓在手上。 　　“死畜生！敢咬我？”抓住她的手越來越緊，江音鶴再也呼吸不過來了。 　　她看著那人的表情，發出了自己最後一聲嘲笑。 　　她被重重的摔在地上，那些人一下又一下的踩著。 　　鮮血染紅了一小塊地麵。 　　無數的閃光燈見證著這一刻。 　　我也算是個見義勇為的英雄了吧。 　　江音鶴閉上了雙眼。